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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靈丹續命穴地安親魂 黑夜尋仇穿山誅首惡(5)


  二賊一聽罵聲,俱各大怒,便連王妻一齊打。頓時打罵叫囂,吵成一片,恰值靈姑等趕到聽見。

  靈姑因老父受傷須人照看,恐走開之後遭人暗算,心雖忿急,還在躊躇。王淵一聽是父母哭喊之聲,心裡一急,橇還未停,便即騰身躍起,拔出身上兵刃暗器,大喝:「爹娘莫慌,我和姊姊回來了。」

  隨說往下便縱,牛子恨極土匪,也從橇後跳起,往下縱落。靈姑不知洞中賊有多少,本領如何,王、牛二人是否能敵,乾著急不敢離開。只得手按玉匣,站在老父身側,覷准下面洞口,高喊「淵弟、牛子不可輕敵。告訴狗賊,毛賊已死,快些出來納命,一個也休想回去。」

  文叔藏身隱處,心靜耳靈,聞得毛霸已死,心中大震。又聽靈奴在紅光影裡不住鳴叫,知道靈姑此時一心只顧下面,正好乘黑逃走;否則此鳥靈慧已極,飛翔又速,必被發覺追來,定難倖免。深悔适才沒有早走,哪能再遲下去。念頭一轉,立即抽身。天雖昏黑,仍恐靈奴窺破,輕悄悄蛇行鴛伏,越過小溪。回顧紅光,仍停洞口未動,這才挺起身子,腳底加勁,往匪村來路逃去。

  洞中二賊心忌文叔,也恐將人打傷,文叔不肯甘休,先只虛張聲勢。後被王氏夫妻狗賊強盜地破口大駡,又見文叔聞聲沒有回音,剛把凶性發動,待要毒打一頓,忽聽上面似有人在叫喊,叫囂聲亂,還沒聽真,王淵已當先縱進。一見父母捆綁在地,二賊持棍亂打,父子情切,不由熱血沸騰,兩眼皆紅,揚手一箭,先照內中一賊射去。跟著大喝一聲,飛身縱起,舉刀就砍。老山民牛子也相繼趕進。

  洞口皮簾早已掀落,二賊瞥見外面跳進一個小孩,未及發話,那持棍打王妻的一個首先右手上中了一箭,疼得甩手直跳。另一賊趕忙舍了王守常,去拔身後的刀時,王淵一躍兩三丈,早縱到面前,一刀砍到。那賊心裡一慌,亂了手腳。舉起竹棍往上一擋。不料王淵捷如飛鳥,人小刀沉,來勢既猛且疾,哢嚓一聲,竹竿斷處,腰刀順勢而下,將那賊順左額連肩帶臂砍下一大塊來,登時血花飛濺,往側一倒。王淵急怒攻心,見賊被砍翻,又複一刀,將賊頭砍落半邊,死於就地。

  中箭那賊本領較高,方在暴怒,待要拔刀上前,去殺小孩報一箭之仇,牛子已經縱進,大喝:「挨千刀的狗賊,今日叫你知道我主人的厲害。」

  人隨聲到,舉刀就砍。那賊未及還罵,一眼瞥見同黨才一照面,便死在小孩刀下,又驚又怒。無奈右手中箭,不能使用,左手又不曾用慣;加以牛子近來日隨靈姑、王淵習武,學會了好些刀法,不似以前只憑蠻力亂砍。那賊只管口中大罵,占不到絲毫便宜。

  王淵殺死一賊,忙把父母的綁用刀割斷,放起扶坐一旁。回顧牛子尚未將賊殺死,忙縱上前,正待下手。王妻急喊:「淵兒快停手,賊已死光,就剩下他了。尤老頭子適還在此,你們來時不知捉到沒有?這賊千萬要捉活的,好問他的巢穴。」

  王淵本想殺賊報仇,一聽母親急喊,忙又撤刀縱開,答道:「毛霸已為仙人所殺。尤老頭來時未見,想已看見寶光,乘機逃走了。不是娘說要捉活的,我還忘了呢。姊姊還守在洞口,他跑不脫,牛子躲開,等我捉他。」

  那賊已看出小孩身法輕靈,是個勁敵,又聽毛霸、尤文叔一死一逃,還有敵人守住出口:不由心中大驚,才知大勢已去。暗罵:「小狗,今日老子該當倒楣。能逃便罷,逃不出去,便橫刀自刎,也決不會活著落在你們手中。」

  主意打定,裝作拼命迎敵,暗中留神逃路,以備一有機會,立即縱起逃去。牛子戀戰不退,又要生擒,反倒礙了王淵的事,三四個照面尚未將賊擒住。王妻因綁得松,除挨了幾竹棍外,並未怎麼受傷,手足也未綁麻。見愛子急切間未能將賊擒住,丈夫不住揉搓手腳,想起那賊适才可惡情景,乘他未備,悄悄掩過去。拾起地上弩筒,瞄準那賊左手射去,一箭射中。那賊「哎呀」一聲,刀便把握不住,立即脫手。王淵乘機一刀背斫向左臂。牛子學樣,照腿也來一下,跟著又是一腳踹跌在地,搶前便撲,將賊按倒。雙方正在掙扎,王妻忙道:「淵兒,快將他左手下掉,我射的是毒弩,少時毒發,問不成了。」

  王淵聞言,順手一刀,便將那賊左手齊臂時砍落下來。那賊當時怪號一聲,痛暈過去。王妻忙至裡屋將金創藥取出,與他上好,傷處也用布紮緊。然後由牛子將他捆個結實。

  王守常便問王淵:「你呂伯父和靈姊怎不下來?難道洞口上面還有賊麼?」

  一句話將王淵提醒,忙道:「伯伯遇見毛霸身受重傷,現在上面,我們快接下來進洞再說吧。」

  隨喊:「姊姊,洞中只有兩賊,一個被我殺死,一個受傷捆起,快下來吧。」

  邊說邊和牛子往洞口跑去。王氏夫妻聞言大驚,忙即跟去。靈姑聽說二賊一死一擒,才放了心,當時忙著服侍老父,雖已聽出靈奴高叫,文叔乘隙逃走,也無心再去追索。

  當下眾人一齊縱上雪堆,先用長索將雪橇四面系好,輕輕縋下,把洞口堵石開大,連橇帶人,一齊抬進洞去,然後大家合力將呂偉平抬到裡屋榻上臥倒。王妻聽王淵說呂偉受的是內傷,忙燙酒,預備傷藥。

  靈姑心還以為既有仙人所賜柬帖、靈藥,決無大害。及至放下老父,忙將懷中柬帖取出拆開,裡面果然包有兩粒梧桐子大小的丸藥,一紅一白,清香撲鼻,不禁欣慰。又一眼看到柬上字跡,又不禁肝膽摧裂,「哎呀」一聲,退坐在身後竹椅上面,心搖手顫,悲急交加,想哭又恐老父傷心,氣結不伸,只是連連哽咽,淚水湧泉也似奪眶而出。靈姑拆時已說仙人賜柬,還有救星,眾人眼巴巴盼著開讀服藥,轉危為安。

  除牛子不識字,只目注靈姑,靜聽好音外,余人全擠向靈姑身後一同觀看。這時也都心寒氣短,悲從中來,做聲不得。牛子斷定仙人之藥,人死都能救活,何況受傷,正在往好處想,忽見靈姑玉容慘變,痛淚交流,餘人也都驚憂失色,互相淚眼相看,好生奇怪,忍不住問道:「藥已打開,怎還不給老主人去吃,傷心作甚?」

  王淵剛低罵:「蠢牛!你曉得什麼?」

  呂偉已在床上呻吟道:「仙人柬帖說些什麼?藥是給我醫傷,還是留給靈兒的呢?」

  靈姑聞言,心如刀割,兀自哽咽,答不出一句話來。還是王妻旁觀者清,較有主見,悄對靈姑道:「事已至此,除遵仙人之命行事,別無他策。萬一時久耽誤,那還了得?我代你來吧。」

  說罷,由靈姑手上將兩粒丸藥拿過,單取白丸,應聲答道:「仙人說大哥服藥之後,還要睡上多日,才能復原。請服這藥吧。」

  隨說隨往床前跑去,將藥放在呂偉口裡。靈姑剛急出「爹爹呀」三字,待要撲將過去,不料痛心過度,猛然一陣頭暈眼花,往前便倒。牛子、王淵忙將她拉住,人已急暈過去。呂偉見王妻親手喂藥,方覺她不避男女之嫌,藥入嘴後,猛然一股異香直透腦際,耳邊似聽女兒叫了一聲,雙目一合,便已昏迷,從此不省人事。王妻雖知呂偉服藥之後必然長眠,還想不到如此快法。回顧靈姑暈倒,趕忙過去相助救治,捶的捶,灌的灌,王淵更是在旁哭喊姊姊,亂了一陣。

  靈姑是急痛攻心,血往上湧,將氣閉住,心裡仍然有點明白。迷惘中聞得眾人哭喊忙亂,卻不聽有人在顧床上病人,心想:「爹爹身受重傷,須要安靜,身體都不能輕易動轉,心神何能再受絲毫刺激?大家怎麼不懂事,如此亂鬧?」

  心裡一急,拼命用力一掙,「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濁痰,人便醒轉。睜眼一看,屋中老少四人俱都圍在自己面前。一心惦著老父,不顧說話,雙手一分,推開王淵、牛子,便往呂偉榻前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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