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③ | 上頁 下頁 |
第六十二回 揮鐵掌狹路肆凶謀 放飛簧憑崖傷巨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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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這賈四沒練會真功夫,卻學了幾年專門暗算人的陰毒招數,出人意料的刁惡。他那拿手,自起名兒叫一技開百花。使用起來,先是驟出不意,用左手短矛在三五步內脫手擲出,刺人的要害;同時再用右手毒藥連珠旋弩,專打五官七竅和人身容易見血之處。那連珠旋弩制得尤為精巧,共有五個筒眼,同時併發。每筒十七箭,長一寸七八分,細才分許。三棱出風,人若中上,一個時辰以內必死無救。發時範圍可大可小,任往何方縱躲,均難避過。貴州大盜劉老麼,昔日仗以成名,傷人無數,呂偉也曾經見識過。賈四乃劉老麼的孌童,死前被他偷來,仗以為惡。幼年為練此弩,下功太過,鬧得狗眼一大一小,幾乎瞎了一隻,「獨眼太歲」 之名便得於此。 那弩筒原藏在賈四袖套內,也是急於求功買好,惟恐毛霸攔他,積惡太甚,遭了報應。他這裡短矛還未往外擲出,弩筒也同時出現。呂偉口裡說話,眼中旁覷,見那賊左手用矛,右手毛袖又肥又大,不見套手,便知中藏暗器,已經防到。賈四又把弩筒認作生平不二法寶,愛如性命,擦得精光捍亮,手剛一抬,便被呂偉發覺。呂偉見是一個粗約兩寸,上有五個筒眼,梅花形的暗器,知道厲害,萬萬不能遲緩。射處大多,又是毒藥鋼弩,運用內功也恐萬一疏漏,被他稍微射穿,見血非同小可。心更恨極這類狠毒匪徒,事當緊迫,竟未顧及投鼠忌器。 說時遲,那時快,賈四剛把手中短矛投出,跟著右手弩箭揚起待發,就這眨眼的工夫,呂偉早把全身真力運向左右手臂。賈四由左側進攻,兩人相隔不過五步。呂偉因是大敵當前,又恨極那行同鬼蜮的惡徒,竟把平生絕技施展出來。左手一撩,敵人的矛尖還沒沾衣,便飛起一二十丈高下,落向遠處叢樹之中。同時腳底猛一錯步,身子略側,照定賈四就是一劈空掌。這類掌法的動作既是神速,力量尤為驚人,呂偉輕易不用。用時對方休說是人,便是山石樹木,如在十步以內中上一掌,也要粉碎斷裂,常人怎禁得起。賈四手按機簧,才一發動,忽見呂偉身形微一側轉。心想:「任你多好內功,躲得多快,今天好歹也叫你中我幾箭。」 念頭還沒轉完,短矛首先飛起。緊跟著猛覺一股又沉又猛的寒風勁力,直似千斤重錘迎頭打到,氣便閉住,連「哎呀」一聲都未喊出,當時頭、面、胸骨就全部碎裂,仰面跌倒,死於非命。 毛霸被呂偉一將,本不能說不去玉靈崖的話。見賈四忽下毒手暗算,毛霸雖是淫兇狠毒,但也頗明江湖上的過節,不願做這樣無恥行徑。報仇一事,尤其應該親自下手,方能泄忿,我回場面。似此鬼祟行為,勝之不武,不勝為辱,自然更厭煩。不料兩人動手都快,不等出聲喝阻,賈四已然斃命。毛霸性如烈火,自覺難堪,不由暴怒,大喝:「老賊!死在臨頭,還敢傷人。」 腳一點,縱將過來,便要下手。呂偉乃成名多年的人物,上場時已講禮讓,對方卻一再破口傷人,按說除各憑本領爭個死活存亡,不應再有話說,自摜身份。無奈深知敵人會施邪法,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能不持重一些。見毛霸撲來,強忍怒氣,將身往旁一閃,輕輕縱開,高聲喝道:「姓毛的,休得逞強無禮,聽我一言。」 毛霸戟指怒喝道:「你今日已成我掌上之肉,容你多活片時無妨,有話快說。」 呂偉也不理他,冷笑道:「想當初巫峽相遇,你已落在我手,念你是條好漢,未忍殺害,將你放走。今日狹路相逢,老夫約你同去玉靈崖,先盡地主之誼,再行過手,並無惡意。這個土匪不知是你甚人,看出你聞言遲疑,意欲下手暗算,被老夫輕輕一掌,還未沾身,便即打倒。此乃他自送死,並非老夫手毒。你既小心,不敢到我洞內,老夫禮已盡到,也不勉強。但是一件:聞你精通劍術,老夫少年也曾拜過異人為師,多少年來未遇敵手。你我兩次相逢,總算有緣,那年巫峽行舟,匆匆一晤,不曾一一領教,至今仍引為憾事。你我何妨不用兵刃,先比拳腳,再比劍術。各憑彼此平生所學,儘量施展,分個勝敗強弱,免得日後又有上當的話。你看如何?」 毛霸昔年初遇雙俠時,誤以為敵人精於劍術,自知旁門左道,所學不濟,沒敢輕易施展;恰巧雙俠又有異人暗中相助,以致受傷被擒,二敗塗地。後來細一打聽,雙俠只是武功精純,雖然劍法極好,並未煉有飛劍。自己當時只消略施法術,便可必勝;不合震於虛名,上了大當。越想越恨,立誓要報前仇。先尋到雙俠家中,人已棄家變產,攜了子女出門遠遊,不知何往。也沒想到雙俠會到莽蒼山來隱居。此次與呂偉相遇,事出偶然。 原來毛霸偶然遇見好幾年沒見面的師父,五台派餘孽黑頭陀譚幹,說起莽蒼後山有不少靈藥,因那山中常有峨眉、青城兩派仇敵來往,自己是個熟臉,不便前去,命毛霸代往,還傳了兩種防身隱遁的法術。毛霸領命,去年便到了莽蒼山。業時帶有一個徒弟,名叫王茂。等藥采齊,快要回去時,王茂忽在睡夢中為白猩子擄去,送了性命。毛霸幸未同在一起,否則睡熟無備,即使不死,也必重傷。 後來毛霸發現孽徒失蹤,衣物零亂散失,知有變故。先還以為王茂武功頗好,又會一點法術,決不會為野獸、毒蛇所傷。當是被山中土著野人捉去。繼一查看,東西雖然散亂,並未丟失,好生不解。在後山一帶連找尋了好幾天,忽然遇見那夥土匪。始而毛霸疑心殺擄愛徒的便是此輩,要下毒手。這類土匪甚是心明眼亮,不等發作,先自服低。一問來意,斷定人被白猩子送了性命。雙方談得甚是投機,眾匪徒又將毛霸請往盜巢暫住。 毛霸本愛當地景物幽靜,土匪們正又在此爭彼奪,群龍無首之際,十分散亂,不久便拜毛霸為師。搜尋了幾天白猩於,也未尋到。毛霸急於尋師覆命,藥已采齊,不便久延,便到貴州見了黑頭陀。黑頭陀聽說山中靈藥如此繁富,又命再采一回,並活捉一隻白猩子回去。毛霸回到莽蒼山已近隆冬,一邊率眾采藥,一邊搜尋白猩子的蹤跡,不久居然齊備,毛霸見封山期近,便往貴州過冬,順便向師父討些傳授。 當毛霸再往貴州的第二天,文叔原想借逐鹿為由,瞞過呂氏父女耳目,前往峰頂白猩子舊巢尋取靈藥。不料眾人說話被他聽去,知道自己的心事為人識破,不好意思。暗忖:「呂偉真是好人,此事不應瞞他。就此回去,殊覺無顏。」 意欲生擒一鹿,回去遮蓋,便循鹿徑往前搜索。不料遇匪被擒,拷問之際,認出一匪竟是自己的嫡親外甥,彼此問明來歷,化敵為親。文叔還要趕回,眾匪強留不放,只得在匪巢住了數日。 這班匪徒大多好吃懶做,專以劫奪為生,縱有極好土地,也不肯下力躬耕開發。原是惡跡敗露,在各山寨中無法存身;又在各漢城中屢犯巨案,官中懸賞緝拿,不能前往。無可奈何,才帶了歷年掠奪所得,逃向山中。但是金銀珠寶之類,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不下手劫掠不行。草草蓋了幾間屋子,耕了些土地,擒些野鹿,用暴力鞭撻來代牛馬。起初只圖隱避一時,誰也沒打長久主意。後來各寨匪徒都被山人識破,不能立足,見機稍慢,便為所殺,於是相率逃來,入數越來越多。匪徒素無信義,以強為勝。強的終日坐享現成,不肯操作。弱的輪班耕植,又不甘受強的役使,當面聽從,背後不是偷懶,便是胡來一氣。鬧得大好肥土,竟無什麼收穫,於是吃的常鬧饑荒。日前正商量尋訪一下,山中有無土人部落居住,好往打搶。 文叔一來,匪徒漸漸聽說玉靈崖食糧眾多,牲畜繁庶;文叔還存有不少皮革、用具、金砂、藥材在彼。眾匪仗有毛霸為師,原意一不作二不休,開春以後慫恿毛霸,索性集眾出山,向各山寨大舉劫奪,把當地作為窩贓巢穴。等積聚滿了欲望,滇黔一帶漢城難居,再借毛霸法力掩飾,逃往江南各省,做富家翁享福去。一聽有這許多東西,怎不生心。本意不問文叔如何,立即下手,連文叔也一起搶奪謀害。正計議間,又聽文叔說起洞主人有一女兒,乃仙人弟子,身帶玉匣飛刀異寶,出手便是一道銀虹,遇上就死。那麼厲害的白猩子,連老帶小竟被殺死了十幾個。同時文叔的外甥又是匪中有頭臉的人物。諸多顧忌,便躊躇了兩日。 群匪最終商定,極力蠱惑文叔,勸他一同人夥。文叔生具惡根,又因自己子然孤老,只外甥一個親人,以為將來可以依靠,再加日子一久,益發無顏回去,竟然同意。眾匪看出文叔心貪,不舍失物,又對於靈姑飛刀一層不甚深信,假裝代盜存物,要他領了前往。文叔果然應允。頭一次只文叔和兩名能幹匪黨同往,文叔心畏呂氏父女,膽寒氣餒,略取一些金砂、貴藥,便催促逃回。跟著變天,大雪封山,難於再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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