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③ | 上頁 下頁 |
第六十二回 揮鐵掌狹路肆凶謀 放飛簧憑崖傷巨寇(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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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叔久居山中,地理極熟,沒有兩天,竟無心中發現一條道路,盡頭處是一橫嶺,正是昔年白猩子住過的一個大山洞。那洞位居嶺腹,外狹內曠,甚是寬大,和玉靈崖後裂縫通路一樣,前後可以相通。文叔查看地形,後洞口與玉靈崖隔溪廣場遙遙相通。經過一番籌劃,便和眾匪徒前往查探。先還恐洞口被雪填沒,無法通行。到時一看,那雪與洞口高低相差無幾。匪徒震于文叔之言,均極仔細,將路探好,回去趕做了兩副雪橇,由洞中駛出。到了後洞口,因恐留下橇跡,又用人力將橇抬起,換了地頭方向,再行滑駛。快要走向玉靈崖側面相對的正路時,又抬行了一段,以備萬一敵人厲害,發覺追蹤時可以掩蔽。眾匪徒意在財貨,頭幾次取去的都是金砂、皮革和知名的貴藥。 文叔原有兩樣靈藥,知道匪首機智,恐被識破。又以為內中最珍奇的一樣,多年沒有跡兆,未必會在此時開花結實,故不經意。滿擬等眾匪徒將洞中所有全部盜來,再行覷便檢視。誰知機緣註定,王淵兩次人洞,無心遇合,得了現成。 起初文叔恐被呂氏父女撞上,不敢前往,一任眾匪徒輪流盜運,自己只在中途雪坡上指揮籌劃。繼見連盜多日,連自己所存和洞中原有之物俱被盜來,已然盜及牲獸。遍問去匪,只說每去都挑值錢的東西盜取,為便攜帶,筒罐多半拆毀棄去,只取內中藏物,並未見有這樣藥草。文叔知匪首兇暴,號令素嚴,手下人等不敢妄取一物。呂氏父女不知藥名、用途,再說也不會不告而取。疑心匪徒盜取時遺漏,雜入破筒之中,意欲親往尋找。因呂氏父女始終未出,必是為雪封鎖,閉洞過冬。恰巧眾匪想盜活牛活馬,特意做了兩副大雪橇,人去得多,還有兩個會妖法的,益發放心大膽前往,誰知靈姑、王淵、牛子三人已早埋伏在彼,四匪往盜牲畜,首先傷亡。文叔在二洞內還未警覺,等到出來,將那個重傷匪徒撞死,才在霧中踏著冰雪冒險逃走。過了峰群不遠,先逃二匪因為逃命心切,行駛太急,雖有照程之珠,仍撞在積雪上面,被冰雪撞傷,雪橇也損壞了一副,正在負痛難行。幸虧文叔趕到,勉強合力將壞雪橇拆去一副,三人並駕一橇,才得逃去。 這一次因敵人已然警覺,驚弓之鳥,格外小心。除照原來走法外,進洞時文叔還做了一番手腳,使崖上冰雪崩塌下一大片,布了極好的疑陣,所以呂氏父女苦搜不獲。三人見了匪首,說起女主人的厲害,俱都心驚,在自恨極咒駡,不肯甘休,只是無計可施。 直等到毛霸近日回山,眾匪徒引見文叔,並將前事告知,毛霸立喊文叔近前盤問。文叔當初原是心貪,自私過甚,又因身老無親,妄想將來依賴外甥養老,以致鑄成大惜,對於呂氏父女本無仇恨。及至與匪黨相處漸久,眼見眾匪兇暴刁狡,時常同黨相殘,口是心非,絲毫不講信義,才知上了大當,無奈自己財貨全部盜運了來。雖看出眾匪徒大有侵奪之意,但在未盜來前,匪首和眾匪徒都曾說過,只盜取呂氏諸人之物,決不妄取自己一草一木。只要應付得好,不令有所藉口,或者還能成全一半。如想中途脫離,除非孤身逃走,要想帶走東西,直比登天還難。在自灰心悔恨,已然無及。 毛霸性情剛暴,自和呂、張雙俠結仇,時刻未忘。這時一聽洞中主人姓呂,是四川人,不等文叔往下細說名字、年貌,便暴跳道:「這廝定是我兩年前所遇仇人呂偉、張鴻了。我要殺他們已不是一天,不想全家藏在此地,難怪找他們不到。老尤你快說,這廝可是生有一雙細長眼睛和紫黑鬍子,臉皮也紫得發亮,與一個姓張名鴻的在一起,如若是他,我歇也不歇,當時就去尋他算帳。」 文叔聽呂偉說過真名、來歷,只不知和毛霸結仇之事,及見毛霸說時咬牙切齒之狀,忽然天良發現。心想:「平日常聽眾匪說毛霸神通廣大,法力高強,既與呂偉有深仇,此去呂、王諸人焉有幸理?以前承他父女諸般救助,視若家人,呂偉相待尤為優厚,拿眾匪徒來比,相去何止天淵。如今我落到如此地步,只怪自己糊塗,再如害他全家,怎問得過心去?意欲暫緩禍機,先將毛霸穩住,然後暗寫一信,抽空趕往玉靈崖偷偷投遞報警。呂、王請人見仇敵快要尋上門去,自會設法逃避。念頭一轉,等毛霸爆竹似地一連串把話說完,故作不注意的神氣,淡淡地笑道:「祖師爺說那洞主人是你仇敵西川雙俠呂偉、張鴻,恐怕不對吧?」 毛霸聞言,將凶睛一瞪,喝問:「怎見得不是?」 文叔道:「祖師爺先莫生氣,容我細講。第一,這家共是老少五人,一個姓余,並不是呂,他年約五十左右,有一兒一女;另外夫妻二人姓主,還有一個年老山民。我在那裡住好些天,無話不談,休說見著張鴻,連個張字都未聽說過,二人面貌也與祖師爺所說不甚相像。這還不說,最不對的,這老少幾人在玉靈崖隱居已有十來年,從來沒出過山,如何會與祖師爺在兩年前相遇?請想,他們開闢了那麼多的田,新種的樹都成抱粗了。這次大洞還沒有去,弟兄們取回的穀糧不過是他所存十之二三,便有那麼多,豈是新來才一兩年所能辦到的?」 毛霸一想有理,方始減了忿怒。說道:「便不是這兩個老賊,他殺我徒弟,也是饒他不得。聽說這廝還會飛劍,可是真的麼?」 文叔不知毛霸心怯正派飛劍,以為毛霸那麼驕橫性暴,如說敵人厲害,勢必不服,照佯是去得快,莫如說平常些。便笑答道:「這幾人,論武功暗器,倒個個都得過高明傳授;如說飛劍,我雖沒見識過祖師爺的,就照弟兄們所說來比,那麼他就差遠了。他用手丟出去,只能在三五丈內殺人,遠了不行,也沒祖師爺的亮。我只見他用過一次,沒有看清。法術更是一點不會。似他這樣,祖師父一到,要他如何便如何,簡直不是對手。祖師爺遠來勞乏,天氣這麼冷,還不如容他們多活兩日,稍為歇息,再去除他不晚。」 毛霸妖法有限,千里遠來,不能一口氣行法飛駛,中途還要停頓,委實受了不少饑寒勞乏,竟被說動,暫且中止。 毛霸到日,途中了發現兩隻逃虎,知道匪徒糧食無多,打算殺死帶回。正呼叱行法間,呂偉父女也正行獵經過。恰巧向篤神遊在外,知呂氏父女為尋自己而來,看出雙方快要相遇,忙即行法,將樹頂浮雪崩陷一片,使呂氏父女、王、牛四人一齊下墜,又幻出逃鹿,誘向遠地,免與毛霸相遇。不料和文叔一樣,都是求好反壞。假使毛霸到日便與呂偉相遇,或是文叔不發動天良,任他即日尋往玉靈崖去,彼時都有靈姑隨侍未離,鄭巔仙所賜飛刀,休說毛霸當之無幸,便異派中能手,能抵敵的也沒有多少。毛霸一死,萬事皆休,呂偉哪有這些災害?也是命數註定,人力不能挽回,好些陰錯陽差,終致仇逢狹路。這且不提。 毛霸天性甚薄,對於這些新收徒弟本不看重。每日將火生旺,享受玉靈崖盜去的那些精美食物,一連歇息了好些天,也未說去。 文叔已將紙條寫好,幾番想要抽空前往,無奈冰雪崎嶇,往返遙遠,顧忌大多,想不出個能出去半日的題目。更恐去時為呂、王諸人發覺,求榮反辱。躊躇了幾天,沒有走成。後來暗忖:「此事太險,無論被哪一面發覺都無幸理。反正與我無關,去了不過叫他們得信,有個準備。那麼好的洞天福地,辛苦經營,就明告訴老呂,他們也未必捨得棄此而去。況且冰雪封山,也沒法行路,至多找個地方藏起,早晚仍要遇上,分個死活存亡,連日留心毛霸,雖比眾人略為性直,仍不是至好相與。那飛劍是一道半青不黃的光,靈姑匣中那道銀虹比他勝強得多。與其這樣操心,還不如任他們見個高下。毛霸如勝,我只好認命,聽憑他們奪取,沒得說了;萬一老呂那面得勝,到時再想主意,老呂人極厚道,向他細說苦情,也許還可轉圈,那就大好了。」 這一變計,不特把原來美意一齊打消,反盼毛霸早日成行,好決自己天暖去留之計。 呂偉最後出獵之日,恰巧有一匪徒飽暖思淫欲,想慫恿毛霸過些日往漢城中,搶些美貌婦女回來,供眾淫樂。毛霸本是酒色之徒,師徒二人談得正有興頭,旁一匪徒笑道:「師父放著現鐘不撞,卻去鑄銅。玉靈崖不現成有一朵鮮花在那裡麼?」 毛霸便問文叔:「你只說那是女娃兒,也沒說多大,長得好不,我寧肯睡空窩,向來不要醜的。你看那小花娘到底長得好不?」 文叔還未及答,上次由玉靈崖逃去的胡、林二賊只顧討毛霸的歡心,同聲衝口說道:「那女娃子我們早就見過,不但人長得好,還殺死過一條千年飛天蜈蚣,得了不少夜明珠呢。」 毛霸聞言,貪欲大動,忙問:「那種蜈蚣名叫天蜈。從頭至尾,每節脊骨內俱有寶珠,到了夜裡寶光沖天。尤其頭上那粒有無窮妙用,毒蟲蛇蟒被光照著,當時就死,哪怕修煉成精的蛇蟒也都不敢挨近。深山修道的人如有此珠,便可降魔防身,免卻許多危害。如再經過祭煉,更了不起。可是天蜈厲害非常,這珠便是它的丹元,帶著一股毒煙,其毒無比,尋常雷火、飛劍都奈何不得,一個女娃子怎能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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