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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矢射星投飛撬馳絕險 冰原雪幕獵獸入窮荒(3)


  靈姑以為老父自從病起,便照仙人所傳練氣之法,日常打坐習靜,幾次想到洞外遊散,俱吃自己勸阻,近日一意打坐,已不再提出洞的話。自己去這半日,想必他不會走出。萬一走後,恰巧賊黨來犯,憑老父的本領,足可應付。一面暗囑王氏夫妻隨時留心賊來,老父如出,務須力阻;一面假裝遊戲,給靈奴做了一件棉衣,暗告靈奴:「我知你難禁酷冷,不帶你去。但我走後,如賊突然來犯,事關緊要,你無論如何均須飛尋我們報警,不可膽怯。」

  靈奴只說:「賊怕飛刀,現時決不會來,主人放心。」

  靈姑一想也對,否則那日逃賊見同黨遇敵動手,早進小洞相助了。

  囑咐完畢,隨即借題起身。走到小洞一看,牛子所制雪橇果然靈巧結實,三人同乘甚是舒適,只是沒什麼富餘地方。王淵笑問牛子:「怎不做大一些?如把賊巢尋見,那麼多東西怎麼運得回來?」

  牛子道:「這群豬狗偷我們東西,到時還不逼他們運還,要我們費事麼?」

  靈姑道:「那麼多的東西,不知要運多少次才完。這麼多天來糟蹋掉的還不知有多少,真氣人呢。」

  牛子道:「這群豬狗既然在這山裡打窩子,他們平日不是偷就是搶,還有從各山寨裡明奪暗騙弄來的東西一定不少。今天尋到賊窩,都是我們的,回來只有加多,只不能原物都在罷了。」

  王淵道:「那還用你說,先前被狗賊殺了的那些牲畜就沒法還原。」

  靈姑催走,三人隨將大橇運向洞外。除隨身兵刃、弩箭、乾糧和應用器具外,走前牛子又急跑進洞尋了一條堅韌的長索出來,以防遇見高崖峻壁,可以懸縋上下。

  那雪橇形如小船,與雪滑子大同小異。前端向上彎翹,正面釘著一塊雪板,板後尺許有一藤制橫板可以坐人。兩邊各有一個向後斜立的短木柱,上嵌鐵環,環內各套一柄棗木製成長約三尺的雪撐,撐頭有一寸許粗細的握手橫柄,另一頭裝有三寸來長的鋒銳矛頭。板後尺許又有一個皮制靠座,同樣設置,只比前高些。座後便是橇尾。靠背底下有一塊橫大板,邊沿隨橇尾略為上翹。兩邊各有一舵。底部粗藤細編之外,還蒙上一層牛皮,鐵釘嚴密,再加上三根兩指寬的鐵條。三人兩坐一立。滑行起來,兩人雙手各握一柄雪撐,後一人先站橇外猛力向前一推,跟著縱向靠背後面,手握舵柄一站,同時前坐兩人用雪撐向後一撐,那橇便在冰雪地裡向前駛去。

  一切停當,牛子因掌舵的事不大費力,卻極重要,生手做不來,便叫王淵坐在橇頭,靈姑居中,自站橇尾掌舵。橇長連兩梢不過八尺,通體只用一塊木板,三根鐵條和六根長短木棍,餘者俱是山藤牛皮,輕而堅韌,一旦滑動,其疾如飛。靈姑、王淵初乘這種雪橇,又有寶珠禦寒,毫不覺冷,俱都興高采烈,快上還要加快,各自用力,不住地將手中雪撐向後撐動,兩旁玉山瓊樹,閃電一般撇過,端的輕快非凡。還是牛子因雪後地多險阻,恐怕滑太快了撞翻出事,再三大聲喊阻。靈姑見已滑到亂峰叢中,為要查看賊蹤才滑慢了一些。賊留橇印尚存,看了一會不見端倪,又往前駛。

  走不多遠,仍和那日一樣,橇印忽然中斷,沿途也不見有彎轉痕跡。三人想不出是何緣故,仍舊照直駛去,順著橇印去路,滑行迅速,也未留神查看地下。不消片刻,忽見大壑前橫,深約數十丈。對面又是一座峻崖矗立,又高又陡。兩邊相去,少說也有十來丈遠,照情理說,賊橇萬不能由此飛渡,三人更過不去。靈姑終不死心,又沿壑左右各滑行了二三裡,兩岸相隔竟是越來越寬。

  左右遙望,那崖一邊連著許多峰巒,一旁是峭壁高聳,濃霧彌漫,望不到底,而且越往左右走相隔越寬。因去賊橇來去途向已遠,毫無跡兆可尋,以為再走遠些也是徒勞;又疑賊黨故布疑陣,也許中途還有彎轉之處,适才滑行太速,看走了眼,便今回轉。到了賊橇印跡中斷處,緩緩滑駛,沿途細加查看,一直滑回亂峰叢中,仍是除了賊橇來去跡印外,什麼也未看見。那數十座石峰俱是整塊突立的石筍,儘管靈奇峭拔,千形萬態,並不高大,決無藏人之理。三人失望之餘,沒奈何,只得回向玉靈崖駛去。

  歸途細查賊蹤,橇行本緩,又繞著群峰亂穿了一陣,連來帶去,加路上停駛,差不多也耗了兩個時辰。快要駛抵洞側小溪,忽聽兩聲虎嘯。靈姑心動,抬頭往對岸一看,老父手持寶劍,足底好似沒踏雪滑子,正在崖那邊繞向大洞走去,虎已跑沒了影。王守常拿了把刀正好迎上,兩人會合,一同回轉,互指小洞,似在商議甚事。靈姑不知離洞這一會工夫機密已泄,只當老父聞得虎嘯追出,吃王守常攔阻,沒有走往小洞探看,心還暗幸。恐老父看見自己乘橇疾駛,盤間難答,悄囑王淵暫停,等二人回洞再滑。不料呂偉已經瞥見愛女回轉,遙喊:「靈兒立定相候。」

  靈姑見瞞不住,一面盤算答話,一面應聲,催著疾駛。晃眼過溪到了洞前,見老父面帶深憂之色,正在心慌,呂偉已先開口問道:「洞中失盜這等大事,靈兒為何瞞我?賊黨被殺,決不甘休。你三人遠出尋賊,我如知道,還可預防;你只顧怕我憂急,萬一賊黨乘虛而入,有甚失閃,豈不更糟?此行可曾發現賊黨蹤跡麼?」

  靈姑本因肉食將完,餘糧無多,最近幾天如不尋到賊巢,早晚必被老父看破,心中焦急,左右為難;如今事已洩露,自然不再掩飾,婉言答道:「女兒見識不多,爹爹不要生氣。外邊天冷,請進洞去細說吧。」

  當下老少五人一同進洞,為備後用,把雪橇也帶了進去。父女二人脫去皮衣、兜套,各說前事。

  原來三人走時,呂偉正在開始打坐。王、牛二人當他已然閉目入定,藏掛兵刃之處又在左側不遠,一不留神,有了一點響聲。呂偉何等心細,聽出在取毒弩,偷眼一看,二人果向弩筒內裝換毒箭。愛女滿面愁容,正和王妻附耳密語,好似有甚麼要緊事情似的。暗忖:「二人說往小洞清掃,帶這齊全兵刃則甚?即便雪後打獵,也可明說,何故如此隱藏?女兒又是向不說謊的孝女,其中定有原因。」

  疑念才動,猛瞥見牛子小屋中探出一個牛頭,又聽小鹿喲喲鳴聲。呂偉忽然想起:「年前女兒說牛、馬、小鹿有病,帶來大洞調養,後來查看並無疾病。素性好潔,恐遺污穢,屢命牽回小洞,女兒總是藉口推託。說到第三次上,意是怕我嫌憎,竟藏向牛子房中餵養。因憐愛女,也就由她。現時一想,小洞還有不少牲畜,怎單這幾只怕冷,無病說病?是何緣故堅不牽去?再者,自己只要一說要出洞,眾人便齊聲勸阻。近來女兒臉上又時帶愁容。許多都是疑竇,難道出了什麼事不成?」

  思潮一起,氣便調不下去。勉強坐了一會,越想心越亂,決計趕往小洞查看。

  事有湊巧。王氏夫妻知呂偉這一打坐,少說也有一兩個時辰,沒想到他會走,也就一個人房更衣,一個在牛子房中喂飼牲畜,以為一會即可畢事。直到呂偉穿著停當,掀簾將出,出聲招呼,才行得知。忙趕出勸阻時,呂偉已走到洞外,縱上雪堆了。王守常匆促追出,沒戴皮兜,剛一掀簾,猛覺寒風凜冽,撲面如刀,逼得人氣透不轉。又自暖地驟出,當時手僵體顫,膚栗血凝,機伶憐打了一個寒戰,其勢不能禁受,連忙退了回來。王妻更是怯寒,才迎著一點簾隙寒風,便覺冷不可當,哪裡還敢出去,在自焦急。手忙腳亂幫助王守常把寒衣穿上,趕出洞外,呂偉已然穿上雪橇,滑往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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