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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矢射星投飛撬馳絕險 冰原雪幕獵獸入窮荒(2)


  話沒說完,便聽虎嘯之聲自崖前傳來。靈姑猛然觸動心事,暗忖:「洞中失盜,正缺肉食,這霧不知幾日能退,又沒法往尋賊巢。如能打著一隻大虎,表面不說,暗將臘腿、香腸供老父一人之食,囑咐別人專吃虎肉,怎麼也能度完明年正月,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念頭一轉,忙喊牛子快跑,同往崖前追去。

  那虎原本不止七隻,先後發現四具屍體,群虎爭奪之下,前兩屍已被幾隻大虎一陣搶奪分裂,銜回洞中大嚼,下餘好些沒有到嘴,正好牛子二次送食上門,滑勢猛速,撞在虎屁股上,死屍脫肩甩落,人也跌暈過去。一屍落在光外,被兩隻大虎備撕一半銜回洞去。下餘七隻,因見一屍落在寶珠光裡,雖然猴急,卻不敢走近。直到牛子醒轉退避,盜屍快出光外,才行搶去,七虎都是餓極,紛紛撲奪。這次雖得各嘗一宵,仍因大虎霸道,小虎吃虧,到嘴有限。想起還有一個活人,味更鮮美,虎目本銳,長於暗中視物,又慣嗅生人氣味,加以極強寶光照耀,於是相率望光追來。重霧迷目,連遭滑跌,依舊不退,反更暴怒。可是寶珠辟虎,虎雖饞餓情急,一到追近,卻又不敢往光裡沖人。稍一落後,便又緊追不捨。

  靈姑放出飛刀本為照路,牛子一到,便已收起。及至迎向崖前,虎也恰好趕近。靈姑因聽牛子說虎似畏珠,意欲試它一試。剛把牛子刀、弩要過,就有四隻虎追來,果在光圈之外咆哮,磨牙張口,只露前頭,後半身隱在霧影裡看不真切。靈姑見狀,忽起童心,用刀砍了些冰塊,向虎投擲,又用刀伸前撩撥。激得虎越發暴怒,發威狂吼,只不敢沖進。牛子也學樣用冰亂打。

  二人逗了一會,靈姑猛想起離洞太近,時候久了,恐老父聞聲出視,洩露失盜機密。又不願多傷生物,只想挑一隻大些的殺死帶回。左手按定弩簧,右手握刀,縱向前去,照準內中一隻大虎一刀砍去。這時牛子站立未動。靈姑因逗弄了一會,覺虎無甚能為,一時疏忽,看事太易,又想將虎皮剝下鋪地,留下虎頭,自恃身法靈便,用刀橫砍虎頸,身便出了圈外。忘卻虎乃山中猛獸,矯健兇猛已極;況且下餘三虎雖未與這虎並立,卻是一撲即至,而且又都紅眼,早恨不能搏人而噬,絲毫大意不得。刀剛砍中虎頸,虎負痛大怒,用盡天生神力,狂吼一聲,往後一跳。以致刀嵌虎頸未能拔起,靈姑虎口也幾被震裂。

  這一眨眼的工夫,旁立三虎為寶光所阻,本是情急無奈,見人出圈,立即紛紛怒吼撲到。靈姑正想用力將刀奪回,猛覺左右風生,霧影中兩對拳大藍光朝自己沖來,知虎撲到,當時情勢又不宜於退回。幸好她心靈敏捷,縱躍輕巧,見勢不佳,就著前虎嵌刀人立之勢,腳尖點地,兩腳先已朝天淩空飛起,同時右手握刀一按勁,隨即撤手,向前面霧影之中倒翻出去。翻起時百忙中沒有留神,左手臂微微下垂,竟被虎爪尖掛了一下,尚幸身穿厚皮,未受重傷,那左臂皮袖卻已被抓裂,臂骨也撞得生疼。虎仍怒吼追來。牛子瞥見靈姑翻出圈外,三虎怒吼追去,好生驚急,也趕了來。虎見珠光,又複縱避。靈姑又把飛刀放出,微一掣動,便將一隻小虎斬為兩段,另二虎望見銀光,才知厲害,驚竄逃去。

  靈姑還欲追殺,王淵在洞中聞得崖前虎嘯,持火趕來。靈姑忙問:「爹爹知道也未?」

  王淵說:「伯父聞得虎嘯,怕傷洞內牲畜,想出來尋你問問。我說大洞既然都聽得見,姊姊、牛子不會不知,此時必在打虎。娘又從旁勸阻,我才跑出尋你。這虎怎會到此?聽叫聲還不止一隻呢。」

  二人說話一耽擱,虎已逃遠,不聞聲息。先受傷的大虎負痛疾竄,跌向大樹下面虛雪窟裡。那把腰刀,因靈姑縱時左臂受傷失驚,撒手稍慢,竟被巧勁帶出,落向一旁。三人匆匆尋找,見地雖有虎血,大虎卻已不見,刀則在遠處尋到。以為大虎將刀甩落,帶傷逃走,不願窮追,合力將小虎抬了回去。

  呂偉問虎傷了小洞牲畜沒有。靈姑說:「虎在霧中一點不能視物,先是在遠處吼叫,牛子想吃虎肉,聞聲往尋。虎見珠光跑來,又怕天蜈珠,不敢走近。現在殺了一隻小虎,還有三隻,女兒不願多殺,已然放它們逃走。虎連崖都未過,怎會傷害牲畜?況且牛子昨日已然防到雪後野獸亂出尋食,將小洞口加了木柵,就來也進不去,爹爹放心好了。」

  呂偉信以為真,便不再問。靈姑進洞時,便將虎爪抓裂的上衣脫去更換,好在受傷輕微,稍敷自製傷藥,即可痊癒;便沒提起。

  說完,大家合力開剝虎肉,先將虎皮揭下,後將肚腸取出棄掉,洗滌乾淨,切成薄片,圍火烤吃。那虎也有騾一般大,肉頗鮮嫩。靈姑因洞中肉食將罄,正在為難發急,不料有獸可獵,心裡略寬。

  這場霧直下到除夕半夜,方始逐漸減退。靈姑和王妻既要瞞住呂偉,山中頭一次過年,還得像個樣兒。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得就著大洞平日餘存的一點東西配合籌劃,費了好些心思,勉強把年供;年食備辦停當。可是這樣竭澤而漁,吃一樣少一樣,預計過了正月十五,只有蔬菜還多,食糧也僅敷二月之用,餘者還有一些雪前未及運藏小洞的乾果、種籽,肉食就沒有了。

  賊黨自從乘橇逃走,終未再來。靈姑每日盼著霧退,除夕半夜出洞祭天,火光照處,見霧已稀薄好些,料霧一退,賊必來犯,這次好歹生擒他一個活的,只要說出下落,就能奪回失物。當晚借詞守歲,私往小洞燒香,暗中守伺,以防賊來。快到天明,一陣大風刮過,殘霧全消。雖還不見星光,天色迷蒙,東方已有曙色。到了天明,居然出現晴空,東方漸漸湧出一輪紅影,天際寒雲浮湧其間,隱隱透映出一層層的霞彩,襯著萬峰積雪和灰濛濛的天色,靜蕩蕩的山林原野,越顯得景物荒寒,境地幽寂。三人在濃霧中沉悶了好些日,乍見天日,好生歡喜。

  祭神祭祖之後,呂偉聽說天晴,也要出視。靈姑苦苦勸說:「天冷冰滑,風又太大,天不轉暖,定不放爹爹出門。」

  呂偉只說自己一病,愛女成了驚弓之鳥,憐她至性,也就罷了。

  當日不見賊至,靈姑滿以為除夕元旦,也許賊正忙著過年,不願出來爭殺,至多過了初五必來無疑,誰知到了初六仍毫無動靜。霧住之後,寒風又起。日光只在初一早上露了片時,此後終日愁雲漠漠,悲風蕭蕭。只正午偶爾在灰雲空中微現出一點日影,也是慘淡無光,天更奇冷透骨。鸚鵡靈奴平日遇事總喜自告奮勇,背地已對它說過,遲早要命它去探賊巢所在,但俱未答話,可知畏冷難禁。又恐平日裡飛去為賊毒弩所傷,想了幾次,俱不放心,也未遣去。

  一晃快到十五,靈姑不由著起急來。屢和王淵、牛子商量,漸漸覺出賊黨雖與後山尤文叔所投之賊來路相反,但這類積年為害山寨的匪徒素來勾結,即便不住在一起,也必通氣。況且玉靈崖形勢險要,除卻尤文叔,素無外人足跡,文叔走後不久,便出這事。可惜傷賊已死,沒有問出口供,弄巧還許是文叔勾引前來也說不定。王淵想起那日往小洞尋藥遇賊情景,雖恐靈姑怪他,不敢明說,也極力在旁慫恿,欲往探看。無奈後山賊巢道阻且長,尤其那座高峰是個天險,平日還是攀藤附壁,橫峰而渡,目前冰封雪固,如何得過?崖後危壁下面那條石縫通路地勢凹下,料被冰封雪埋,也沒法出入通行。

  為難了兩天,未了牛子道:「賊終有個路走。那晚過溪追他們,半路上不見雪地橇印就跑回來,離絕壑還有一段路也沒去看,怎知不是絕壑被冰雪填滿了呢?那大雪橇我也會做,比他的還好。年前縫洞簾剩皮還有,別的木料、竹竿賊沒有偷,更是現成,何不做一個,順他來路前後左右細細查看一回?」

  靈姑稱善,隨命趕制。當晚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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