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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涉險渡危峰獸遁森林失旅伴 儲甘劇野筍人歸峽谷斬山魈(4)


  豹群好似知道厲害,山魈才一現形,早嚇得嗷嗷怪叫,四下逃竄開去。野騾卻是同仇敵愾,聞得大騾驚痛急叫,紛紛回顧,見山魈托了一騾逃走,為首幾隻最大的首先怒吼追去。下餘千百野騾立自水邊掉頭躍起,騰踔爭先,跟蹤追趕。蹄聲踏地,震如雷轟,雜以吼叫之聲,風起塵昏,山搖地撼,煞是驚人。頃刻工夫,蜂擁奔馳將盡,僅剩五六隻小的落在後面冒塵急駛。

  這時忽聽牛子高喊:「小主人,快放飛刀!」

  靈姑等三人知道牛子想擒殺落後野騾,因嫌林外塵沙霧湧,土氣逼人,沒有隨出。聞言料有大險,不然不會這等喊法,忙把飛刀放出。銀光照處,塵霧影中瞥見數十隻豹子飛竄逃去。野騾被牛子套倒一隻小的,另有一隻倒在地下嗥叫打滾,吃牛子趕過去刺了一刀。被套倒的一隻也在掙扎翻騰,無奈這等套法乃山人獵獸慣技,牛子更具特長,那野騾頭和四蹄全被套中,越掙越緊,休想跳脫。騾雖走完,外面塵霧猶高數丈,靈姑收回飛刀。牛子知道三人怕土,先把活騾拖進林內,又將死騾脊、股上好肉割了幾大塊,跑來說道:「這些花豹真個狡猾,見野騾多時,不敢招惹,卻裝喝水,等在一邊;待大群一走,卻來咬那後頭的,一齊撲到。我差一點沒被它們撲倒。只吃它們咬死一隻半大的。飛刀慢來一步,這只活騾也保不住。」

  靈姑見那野騾四蹄捆綁,躺在地下,足有常騾大小。因性太野,雖然力竭聲嘶,兀是口中亂噴白沫,兩眼圓睜,凶光閃閃,似要冒出火來。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對牛子道:「天都快黑了,我們有這麼多鹿、騾肉,又掘了兩大捆筍,還有一隻小活鹿,回去已是難帶,這野騾怎搬得過去?不如放了它吧。」

  牛子一想,果然野騾力猛,不比小鹿馴善,可以渡過峰去;所得肉、筍有好幾百斤,實是難帶。不禁恨道:「這野騾歲數小,我本想殺了割肉回去,因見還有一隻被豹子撲倒,樂得有現成的,把活的帶回去制服了,用處多呢。尤老頭若在,也好幫個忙兒,偏他一去不來,不知到哪裡撞鬼去了,真是恨人。只好殺了,割肉回去吧。」

  靈姑道:「騾肉足夠吃的,何苦害它一條命?還是放了的好。」

  王淵也覺小騾可憐,不等牛子說話,過去便要解那綁繩。牛子攔道:「這個你放不來,一放開,它便尋人拼命亂撞,連踢帶咬。要放也等我一個人回來放,把它引到山坡上去,好追大騾歸群。要不,這裡有怪物,又有花豹,放也是活不成的。」

  靈姑因騾群去處曾有山魈出沒,恐牛子落後閃失,便道:「那樣不妥,還是都在這裡看你放好。趁它氣沒緩過來,快些解了綁索吧。」

  牛子道:「要解容易。」

  隨將活扣一抖,騾便緩緩立起,身往後縮,兩耳直豎,雙目怒視牛子,大有得而甘心之勢。牛子見狀罵道:「你這東西真是找死!」

  說罷,手中腰刀向騾頭前晃了一下,縱身便逃。那騾怒吼一聲,四蹄蹬地,朝前猛衝追去。

  靈姑等三人正要捆紮地上肉、筍,忽聽牛子失聲驚叫,知又生變,忙將飛刀放出。追去一看,原來野豹雖被飛刀驚退,並未逃走,仍伏暗中窺伺,等人一走,又出來搶吃死騾,牛子出去恰好遇上。這些野豹生長山中,初次見人,有兩隻又被飛刀餘芒掃傷了一些皮肉,不知人有多凶,牛子看見這麼多豹子,也很害怕。人喊豹逃之下,小騾已追出林外。牛子識得騾性,回顧追急,快到身後,忙往側一縱,放它沖過,一反手,照定騾後股砍了一刀背。小騾一味埋頭向前猛衝,挨了一下,負痛驚竄,勢更迅急,四蹄如飛,連跳帶蹦,徑往塘側山坡上急駛而去,晃眼不見。

  靈姑追出,見十餘隻野豹已然逃走,也就不願追殺,收了飛刀,同返林內。捆紮停當,由牛子背了肉、筍,靈姑和王淵一人背著一捆筍,呂偉牽著小鹿,又砍了兩根竹竿以備應用,肩著一同上路。牛子在前,土淵居中,靈姑父女並肩而行。

  時已黃昏,呂偉說:「文叔這般時候不見歸隊,恐為山魈所傷,适才沒有找他,心終不安。」

  靈姑道:「他久居山中,頗有閱歷,想必不會;即便真為所傷,也是咎由自取。」

  王淵回頭應道:「姊姊,我們曾在竹林裡耽擱許久,許是他回來找不見我們,自回玉靈崖了吧?」

  靈姑答道:「這決不會。他知我們成心打野騾來的,要天黑才能回去,騾還未見,怎會就走?如真獨歸,靈奴還不來找我們麼?」

  說時,已然快出穀口。

  王淵未及答話,忽聽右側崖上草樹一響。呂偉聽出有異,方喊:「小心!」

  猛瞥見一條長大黑影由上飛落,徑撲王淵。靈姑自服靈藥,目力極好,一眼便看出是那山魈,更不怠慢,忙把飛刀放出。那山魈本想將王淵連筍攫走,不料王淵近來日隨呂氏父女練武,大有進境,一聽腦後風急,不敢回顧,忙往前縱。山魈一把抓空,只撈著那捆筍。王淵縱時手已鬆開,山魈用得力猛,收不住勢,身子晃了一晃,銀光已經從後飛來。山魈知道厲害,怪叫一聲,獨腳一跳,便往崖上縱去。這次靈姑近在咫尺,如何能容它遁走,手指處,銀光早飛向山魈身旁,攔腰一繞,斬為兩截,由半空扎手掙腳飛舞而下。怪物因是死前驚懼掙扎,餘力尚在,前段撲向崖腰,貼著壁間藤蔓、山石滾墜,激起一片喀嚓嘩啦之聲。落到中途,吃一盤老藤接住,晃了幾晃,擱在上面。那下半身斬斷時竟往前斜飛出老遠,撞到對面崖石上,彈起老高,才往下落,勢頗迅急。落處恰是一片污泥,噗的一響,泥漿飛濺,那只獨腳端端正正直插向泥地裡去,丈許長的殘屍僅剩二尺許一段,樹樁也似露出地面。腔中也有肚腸,輪困如結,不見滴血,只冒黑水,奇臭異常。

  牛子在前,聞警回顧,見是怪物,嚇得丟下身背獸肉,往前飛跑,相隔泥地最近,連腥汁帶污泥濺了一身。呂偉在後,又與前半怪屍落處相近,也濺了些汁在身上。靈姑搶前誅怪,恰與王淵同在中間,一點也沒沾上。魈屍汁水腥穢已極,休說呂偉,連牛子部聞不得,各自據地大嘔。靈姑忙趕向老父旁,將沾了汙汁的外衣脫下。尚幸天氣溫和,汁水沾得零星,沒透進裡層棉襖。脫去外氅,倒好走路,毫不覺有涼意。牛子卻是苦極,本穿得不多,滿身汁水淋漓,連皮肉上都沾得有。急切間無水可洗,脫盡衣服,仍是臭穢不堪。所背獸肉因早丟下,不在怪屍落處,卻未沾染。

  靈姑見牛子急得亂跳,笑駡道:「你這蠢牛,誰個叫你這樣膽小的?不亂跑,該不會受這罪吧?尤老頭說口外那水有毒,洗不得;再回到水塘,更多耽擱,又當野獸飲水之時,趕走它們也費事。還不背了肉快回去,一到湖邊不就好洗了?莫非你上身脫光還不夠,又想做野人麼?」

  牛子無奈,只得忍臭將肉背起前行,一路幹嘔,氣得連舊衣也不要了。呂偉還想用竹竿將適脫外衣,連牛子所脫衣服,一齊挑走,剛一走近,便覺噁心。靈姑道:「這衣服太臭,有水也沒法洗。我們衣服不缺,做也容易,都已破舊之物,不用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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