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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虎躍猿騰同探怪陣 雷轟電舞盡掃妖氛(4)


  靈姑知妖物伏誅,收回飛刀,過去一看,月光下照見地面上躺著四段形似人體的黑影,仿佛濃煙聚成一般,卻又凝結不散。康康奉命行事,自是莫名其妙。靈姑更不知就裡。因妖物死得如此容易,未免輕視,試持寶劍一砍,砍過依然原樣,不似飛刀一過,便即分裂,覺得是已死妖物,未甚在意。康康又催著快回。等到轉身走沒幾步,想起這東西還是消滅的好,打算再用飛刀將其亂砍一陣,分裂攪散時,回身一看,那四段斷影已漸沒入地內,飛刀出匣,蹤跡已遝,康康一味催回,這裡既發現妖鬼之類,妖狐必已到來。耳聽獅獒仍在厲聲悲叫,不暇過問,忙著回趕。

  靈姑到了靜室以內,見黑虎仍臥門口,態甚安詳,老父也已坐起,室中也無動靜。又進裡問一看,虎王仍在打坐,康康向白猿附耳低叫了幾聲,白猿並未回答。令康康仍待原地。對靈姑只注視了兩眼,無甚表示。靈姑走將出來,問老父今晚為何這般困法?呂偉答道:「适才飯後,虎王和白仙、金猱等回屋。大家散後,我和張、方二位叔父見時尚早,你正去往後寨,又談了一會,才同走出。過了寨堂,忽來一陣山風,我三人都打了個寒顫。分手時方叔父還在說笑話,你便走來,一同進屋。我只覺暈,一味想睡。夢見兩個披麻的黑衣人,用一條黑繩將我和方、張二位系上,由一人拉了,走到岡上,另一人不知何往。這人聽到獅獒嘯聲,甚是高興。拉了我們同去,將人系在外面,徑人柵內。我三人俱當命盡,遇見陰差,想要掙脫逃回。誰知那一根細繩竟比蛟筋還結實,扯長了十幾丈,卻不能斷。前一黑衣人又從對崖飛來,正恐被他看見,嗔怪受苦,他己直投柵內。我三人還在拼命強掙,忽然一道銀光一亮,兩黑衣人恰好由內飛出,被斬四段,同時我三人系身黑繩忽然消滅。我剛看見你和康康,人便驚醒了。」

  靈姑聞言大驚,知老父並非做夢,定被妖鬼所擒。如非白猿前知,令己趕去,幾乎一瞑不起。便把前事細細一說,呂偉好生驚訝。

  父女二人又談了一會,白猿忽在里間門口朝著靈姑把爪一比,仍走回暗中坐定。靈姑料知妖狐將到,側耳一聽,外面風聲漸起,吹得屋外樹木花草颯颯亂響,仿佛有異。悄對呂偉道:「爹爹,妖怪快來了。」

  呂偉點點頭,各把應用兵刃、暗器準備在手邊應用,心情立時緊張起來,靜等黑虎一聲暗號,便即動手。

  待了一會,除了風勢越大,仍無別的蹤跡。靈姑又踱至階前窺視,只見銀河耿耿,星月在天。山風過處,吹得林木花草起伏如潮,發出一種極尖銳猛厲的怪嘯。連蟑危崖,如披霜雪,矗立月光之下,陰影投到澗壑以內,遮黑了一大片,靜蕩蕩的,別有一種幽曠寂寥之景。四外尋視,除風比往日較大外,並不見有別的異狀。再看黑虎,仍然守臥階前,虎目半閉,若無其事。靈姑忍不住伏身虎頸,悄問道:一妖狐快來了麼?」

  黑虎把頸朝右側一拱。靈姑不解,方欲再問,黑虎側耳一聽,口中微嘯了一聲,跟著跑向右側洞徑出口旁邊,往下一蹲,長尾高聳,覷定洞口,作出欲撲之勢。

  呂偉在室中聽黑虎發了警號,靈姑仍在屋外呆看,忙即走出,點手叫她走進,與虎王不要離遠。靈姑回到室內,見康、連二猱各從裡室奔出,如飛往外縱去。白猿站在虎王前面,手握劍柄,目光註定門和窗戶,大有待敵而動之勢。知道事變俄頃,忙把玉匣捧起。呂偉低囑道:「仙人柬帖不叫我們裝作無事,靜以待敵麼?我兒只守在虎王門口,讓白猿好照顧窗洞一面好了,這般進出忙亂則甚?」

  言還未了,猛聽黑虎震天價一聲怒吼,接著又聽康、連二猱厲聲怪嘯與黑虎騰撲之聲。白猿立發對敵暗號。靈姑便照仙柬所示,將手一指,匣中飛刀立化一道銀光穿窗而出,呂偉與靈姑說完了話,早手持暗器,伏身窗側,往外窺探。見是一團黑煙裹著一個黑衣道姑落在地上,剛往室門張望欲進,冷不防黑虎潛伏近側,怒吼一聲,隨即撲上前去,迅疾異常。

  黑虎原是神物,妖狐雖有道行,畢竟生性相克。此來僅由四虎口中得知來客款留在此,自侍新會妖法可進可退,成心顯露形跡,一窺仇人深淺。到前先刮了一陣妖風,不見動靜。到時見全村燈火盡熄,只仇人所居峰腰危崖一角之地,有一排靜室,遙見燈光外映。妖狐始而疏忽。貿然直落,沒有細心觀察。黑虎藏處極隱密,又將雙目閉上,不易發現。繼見四外並無法術禁阻和其他異兆,覺與紅蟒所言不類。心想:「虎王起初不知自己近在咫尺,尚且通設埋伏,以防萬一。近日明知釁端已起,早晚必要尋上門來,反倒毫不防備,連手下虎、豹、猿、猱等靈獸俱不見一隻。不是人已回山,便是另有詭計。倘有道行法術,這等聲勢前來,已然升堂,快要入室,決不會全無知覺。」

  心中一遲疑,不由臨階卻步。

  就這一停頓間,黑虎已運足全力,怒撲上去。這一震之威,全山齊都起回音,屋宇搖撼,似將崩倒,屋瓦震碎了好幾塊,沙石驚飛,山風大作,真比迅雷還要猛烈,勢絕驚人。妖狐驟出不意,心剛一驚,便吃黑虎撲了個正著,當時受傷。化身欲起,還未及行使妖法報復,說時遲,那時快,崖石後面潛伏著的康、連二猱早乘機縱出,如兩朵金星,飛身上前,猛伸雙爪,照準妖狐雙眼抓去。雙猱原是百獸最厲害的剋星,妖狐又萬不料仇敵埋伏如此周密神速,自己會在陰溝裡翻船,吃這麼大的苦頭,任是變化靈敏,也是無用。身才倒地,瞥見黃影一閃,利爪抓來,忙往左一偏,待要飛起,連連利爪又到,胸腰上早吃黑虎雙爪抓撲。急於行法變化逃脫,一個手忙腳亂,應付乖方,左眼又中了連連一下利爪。若非修煉多年,道行深厚,雙目非被二猱抓瞎不可。

  還算妖狐靈敏,連受創傷,心寒膽怯,不顧再行法傷敵,百忙中一聲厲嘯,忙運用玄功變化,才得縱起。呂偉就勢由窗眼中將毒弩連珠發出,妖狐又是一個出於意外,躲閃不開,連中了好幾下。當時忿怒恨極,剛噴起一口妖氣,忽聽滿山金鼓齊鳴,雜以風嗚樹吼,空山回應,宛如天崩地裂,石破山搖一般。晃眼工夫,昨晚所見那道銀光又從窗中飛出。

  妖狐日前吃過苦頭,內丹已然受傷,不敢再用。知道厲害,來得疏忽,上了大當,不敢戀戰,銀光才一照面,立用妖法變化逃走。匆促之間,忘了隱去身形,所過之處,滿山岡埋伏發動,毒弩密如飛蝗,齊朝黑影射去。如換平日,決不甘休,無如生性多疑,連吃大虧,更坐實了四虎之言。不知敵人還有甚厲害設備,恐遭暗算,仇報不成,還送了多年苦煉之體。同時那道銀光還在身後苦迫不舍,不敢回身留連,只管加速飛逃。等到逃出埋伏,銀光也被敵人收轉,不再窮追,妖狐才想起身形未隱,身上又連中了好幾十箭。白吃大苦,連虎王的面都未見著。怨恨之極,把全村的人也痛恨入骨,心中老大不甘,意欲再返回去,縱不能勝,好歹也殺死百十人。繼一想:「仇人羅網如此周密,分明事事前知,必有準備,決不肯白送凡人性命,去也白饒。除利用妖陣孤注一擲,以決勝負,別無善策。何況箭毒已發動,疼痛難禁,也須醫治。好在示弱誘敵之計已成了一半,明晚準備好了再來,必能成功。」

  當下取了幾粒靈丹,吞服下肚。先尋一僻靜所在,運了幾個時辰氣功,將傷養好。先到白沙坪見了紅蟒,又指示了一回機宜,說仇敵十分厲害,自己吃了大虧,千萬不可絲毫大意。隨後又到西大林將妖陣嚴密佈置。本想早把洞中蠻魂厲魄招來應用,繼一想:「時間還多,這些生魂俱是新煉不久,賦性凶厲已極,全憑法術勉強將他們禁制驅遣,尚未甘心順服。自己當日還有好些事要辦,既去誘敵,更得些時候耽擱,不能長日留守林內。離開以後,既恐凶魂叫嘯聚哄,不安本分,容易為人窺破,遇上一個正派中的能手經此,便多阻害;又恐虎王來到林外發覺,不肯入陣,憑真打又非敵手。好在用時一道符令,即可招來,無須忙在一時。」

  行了一陣法,便即他去,一直沒有回洞。她這一臨事慎重,清波上人早乘機而入,到了妖狐洞內,救出四虎,將一干凶魂解救驅散,自投輪回。妖狐功敗垂成,知道後己無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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