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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靈符幻影斬蟒鐵花塢 接木移花驚狐斑竹澗(4)


  靈姑聞言,忙出洞去尋雙猱問時,神虎、金猱一個不在。只豹王和那三隻老豹守臥洞前崖口,一見人出,便上前阻,不讓走下崖去。靈姑雖未明白它是何用意,但是虎、猱不回,看豹王神氣,決不令騎,如何接人走回?幾次向豹王疾呼,喝令喚回虎、猱,豹王只是不理。靈姑不往前來,豹便擺尾搖頭,近身示媚;一作勢欲走,或是乘騎,便咆哮騰躍起來。靈姑無法,只得站在洞前,耐心等候虎、猱回來,再作區處;同時請王守常妻子三人收拾行李,準備動身。

  待有老大一會,漸漸月落參橫,東方有了曙意。忽見雙猱、黑虎從崖對面盤路上電閃星馳,如飛而至,晃眼縱到崖下,一躍而上。雙猱一見面,便把王子拉進洞內,仍將虎王那身舊衣迫他穿上,幫同攜了原來行李,縱下崖去。早有四隻大豹在彼相候。雙猱向人用爪比畫,人、猱一齊動手,把所有行囊綁架在兩豹身上。另有兩豹帶得東西少些,結束定後,不由分說,將工守常夫妻扶了上去。又將豹王喚來,令靈姑空身騎上,卻令幹子騎著黑虎。二猱低吼了一聲,同時出發,靈姑見黑虎不令她騎,行時康、連二猱緊停虎側,與虎王騎虎時情景相仿,估量必有用意。人獸言語不通,只得任之。

  這一虎五豹過澗走完那條盤山的路,王守常夫妻所乘,連那馱著行李的兩隻大豹,便加速朝著适才來路跑去。靈姑、王子所乘豹王、黑虎原是比肩同馳,忽然慢了下來。靈姑先以為虎和豹王行最迅速,不消片刻便可追上,許是成心讓豹先跑。誰知豹行越速,虎行越緩,曙色昏茫中,先還略看得見一點塵影,半盞茶的工夫,前行四豹全失了蹤跡。同時發現經行之處已轉入了生路,業與王守常夫妻背道而馳。心中驚疑忙出聲喝問時,康、連二猱似早料到,忙跑過來,雙爪接連比畫,好似此行藏有深意,一切聽它而行,不令聲張。一面又朝靈姑膜拜,意似稱謝,靈姑心料有事,摸了摸身佩的寶劍、暗器。

  二猱見狀,頗現喜色。靈姑益發料定不差,事已至此,繼又生了好奇之想,反倒打起精神,囑王子準備兵刃、暗器,就依二猱之意,僑裝虎王戒備前行,以防萬一。王子雖然年幼,也頗會一點武功,都是一般好事心理,聽靈姑一說,更裝模作樣起來。二猱見狀,歡躍不已。靈姑、王淵知對了虎、猱心思,只不知它們何故如此做作,僅疑虎王有伏獸本領,特地裝一假虎王嚇別的猛獸。哪知白猿李代桃僵,拿他二人去誘妖狐,幾乎身瀕危境。

  起初虎行頗緩,二猱卻不時縱前跳後,躥高躍矮,四外眺望。靈姑騎豹傍虎而行,為了要裝得像,竟改口喊王淵作虎王,一路說笑前進。及至走出二十余裡,康康忽然奔往前面路側高峰上去,凝眺了一會,急匆匆縱下峰來,落在面前,將爪連擺,意似禁聲。又朝黑虎、連連耳邊低叫了兩聲,一虎一豹立時馱著人,翻爪亮掌,似飛一般沿著峰腳平坡朝前急跑。

  靈姑覺著幾次騎虎都沒見過這般快法,人在豹背上,只覺兩邊林木泉石白花花、黑糊糊,似釗輪電轉,駭浪雷奔一般,直向身後倒去,分不清是什麼形象。身在虎後,當前又激揚起滾滾塵沙,隨著狂風,迎頭撲面打來,嗆得人一張嘴開閉不得。鼻孔裡沒法呼吸,又無法喚止,正在難耐。還算座下豹王不如黑虎迅速,先還隨虎急追,轉過峰去,跑沒三五裡,便即落後,靈姑方始略通呼吸。眼看前面風沙高湧,煙霧濛濛,上出天半。塵影裡依稀看見一人一虎,一躍數十丈,連同前後兩點金影,星騰電掣,朝前躥去。直和彈丸脫弩相似,哪裡像跑。情知事變頃刻,就要發作。靈姑見前後相隔越遠,忙用力夾緊豹腹,持劍的手半抓定豹頸皮,另一手向腰間取出藥弩。重又將劍勻回右手,雙雙橫攔在豹王頸問,抓緊豹皮往上一提,兩腿用力一夾。豹王會意,知是催快,嗷的一聲狂吼,也跟著一躍數十丈,朝前猛追,前後相隔終有半裡來路,依舊不能迫上。

  靈姑恐王淵有失,心正惶急,忽見前面虎行漸緩,豹行越快。所經之地,一邊是山,全山林木蓊翳,樹高百丈,鬱鬱蒼蒼,繁茂已極;一邊是條山澗,流水湯湯,泉聲盈耳。最前面有一高崖,從澗那面橫伸過來,仿佛阻住去路。虎、豹就在山麓之下繞山而馳,向那崖下跑去。晃眼工夫,眼看著首尾相銜,靈姑猛覺斜刺裡似有一條白影由澗中飛起,落在黑虎身後,隨虎並進,一看正是白猿。知它身有法寶、飛劍,縱有厲害蛇獸,也可無慮,心中大喜,把适才疑慮之想消了個乾淨。

  心剛一放,倏地眼前一黑,伸手不辯五指,耳聽陰風大作,鬼聲啾啾,暗影中似有無數怪物張牙舞爪,猛撲過來。靈姑不禁大吃一驚,知道不妙,忙把手中劍舞動,手持藥弩,往前一陣亂射。箭才發了兩三枝,倏地又是一道光華起自眼前,銀輝宛若匹練,略一舒展掣動之間,眾鬼魅立即消滅無蹤。寒光影裡,照見王淵緊伏虎背,依然無恙,只是面有駭異之容。二猱左右夾持,圓睜怪眼,亂舞長臂利爪,似要尋敵而攫,也露出慌張之狀。白猿卻是神態從容,手捧昨日顛仙所賜玉匣,手指空中銀光,在那裡掃蕩妖氛。光華所到之處,團團黑霧雖似風捲殘雲一般隨以俱散,但是天色終是不明,依舊灰沉沉的。那黑霧也似隨滅隨生,這邊剛散,那邊又起,兀自掃蕩不盡。

  靈姑出生以來雖尚是初次身經,建業村會戰妖人也只是旁觀,但心雄膽大,並不懂得害怕。見與王淵相隔尚有十丈左近,意欲催豹上前會合一起。誰知行近黑虎三丈以外,似被甚東西隔住,座下豹王往前一撲,便倒撞回來,幾乎跌倒。初尚不覺,嗣聽豹王嘶聲怪叫,一任股夾手提,總是不動。仔細凝神一看,前面虎和二猱也似釘在那裡,並未轉動。連喊白仙,俱未答理。天更越發黑暗下來,似快壓到頭上。黑霧成團成絮,隨著劍光,上下四方飛舞,亂若狂風攪雪,分合不定。只白猿還能動作自如,卻守在虎旁不肯離開,一味指揮空中光華往來馳突,漸漸臉上也現出惶遽之容。

  靈姑方在驚疑,暗影中忽有一個女子厲聲喝道:「大膽妖猿,竟敢愚弄凡人,設計騙我。你們已人羅網,休想脫身。憑此一刀,其奈我何?今日我先取妖猿、妖虎的命,然後再尋仇人算帳,與別人無干。虎、豹背上兩個娃娃,如若曉事,你仙姑不願作孽,急速下騎跪伏地上,即可兔死:否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原來白猿自得了顛仙玉匣,便存了私心,意欲不等妖孤尋仇,先代主人除了禍害。回村時僅教虎王傳了顛仙之命,留住雙俠等人,自將玉匣和匣中束帖暫時藏起。先只想命康、連二猱將王子裝成虎王,故令妖孤發覺,以為疑兵緩敵之計。自己卻俟人靜以後,帶了顛仙玉匣,私往妖狐巢穴一探,就便下手,將她除去。嗣因靈姑力請騎虎還山去接王守常夫妻,心想:「靈姑身有仙骨,資稟深厚,又是顛仙弟子,福大命大,妖狐決不敢加侵害。」

  於是變計,借著靈姑回山之便,教黑虎傳語二猱,將靈姑與王氏夫妻父子分作兩撥:一撥騎豹先回建業村;王子卻裝作虎王,與靈姑前往妖穴附近誘敵出鬥。自己埋伏在彼,等妖狐一出面,看出虎王不是仇敵的真身,決不下手傷害,自己卻可藉以成功。

  主意雖想得不差,無奈妖狐一世苦修,早學會一身邪法,比起米海客勝強十倍,飛刀雖利,不能傷她。才一照面,先用法術,連人帶猿、虎、二猱一齊困住,當時本要傷害。一則看出仇人不是真身,又俱是有夙根的少年男女)妖狐尚無為惡之心,甚是躊躇;二則顛仙飛刀畢竟不凡,妖狐雖會玄功變化,不為所傷,要想近前取敵,卻也費事。相持了一會,想道:「虎王雖然不在,這一猿一虎卻是起禍根苗,如沒有它們,何致有前生之事?先除猿、虎,正好去掉仇人羽翼,怎能放過?」

  又明白敵人用的是移花接木之計,越想越恨,必欲得而甘心,只還不願傷害那兩個少年男女。

  這一下警告不要緊,白猿更是狡檜,因身藏仙劍,深明用法,比顛仙飛刀還要指揮如意,一上場就留了一下後手,僅把顛仙玉匣飛刀取出施為。見妖霧隨滅隨生,妖狐始終不曾現形,只管相持下去,料定妖狐必有拿手。便故作驚惶之狀,暗中早在準備。一聽妖狐發聲似在近側,立時打好主意,手向腰間皮囊內握住那口仙劍,暗俟運用;另一手故意一指空中飛劍,那道劍光如太白經天,銀電流空,直朝妖狐發聲之處飛去。

  妖狐也料有此著,話一說完,早運玄功,避過一旁。一見銀光遠射,估量回救無及,正中心意,暗施妖法,飛近猿、虎身側,正要放起一團邪氣暗下毒手。白猿何等機警,早已料她必要乘隙而入,一聽身側微聲颯然,長嘯一聲,手揚處,一道數十丈長的朱虹倏地從囊內飛起。近側妖煙邪霧,立似烈火融雪一般,四外飛散,照得人滿面通紅,勢甚驚人。饒是妖狐變化遁逃神速,依舊受了點微傷,才慌不迭地化身逃走。

  靈姑先聽妖狐之言,料是妖人怪物之類,少年氣盛,那肯服輸,口中大罵妖狐,心裡也想用毒弩朝那發聲之處射去。正在一手舞劍防身,一手按定弩簧待發,猛見白猿身畔又飛起一道紅光,虹飛電舞中,似瞥見一團濃煙裹著一條黑影飛向身側,幾乎沒被紅光掃著。靈姑心靈,料是妖物,更不怠慢,挽弩便發。妖狐也真晦氣,正在逃避,白猿又把空中銀光招回,兩下夾攻。妖狐見不是路,兩邊要躲,見靈姑身側這一面略有空隙可躲,以為一個凡人女孩,還敢怎樣,匆促中毫無防備。不料靈姑眼尖,一下看破,接著就是一排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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