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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沙飛石走神虎鬥凶禽 雨血腥風仙猿誅惡道(4)


  米海客自恃獅獒力大無窮,一縱就是二三十丈,前在緬甸,一日之內曾殺百虎,還是小的一隻。並且身似堅鋼,刀斧不入。金猱耳聞那等厲害,眼看也不過如此。想是仗著身子靈巧,縱躍輕快,腳爪銳利之故,人力制不住它。看神氣雖然有點異樣,決非獅獒之敵。心本自滿,再一聽中行所言,意是防他暗使妖法助陣,益發氣往上沖。獰笑一聲,答道:「既是戴村主想命這三隻孽畜挨個兒伏誅,那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就請村主發令,命那廝著一隻上場,我叫一隻小獅獒殺它,無論死活,一撥接一撥鬥便了。那獅獒有靈性,用不著人幫它。這廝如敢暗中相助,我也不容。」

  中行接口道:「如此甚好。虎王如見金猱不敵,行使暗器,休說道爺,我等居中的也不容他。大丈夫一言,請雙方發令吧。」

  這時二猱因虎王禁止,雖然蓄勢待發,還不怎樣。那獅獒和虯鳥早望見對面站定昨晚放火的仇敵,全都怒嘯前掙不已。中行一言甫畢,虎王喊得一聲:「好!」

  手指處,康康首先縱出。米海客見虯鳥齊聲吼嘯,紛紛爭著往前飛撲,二妖童喝制不住,與往日獵獸神情不類。對方二猱一虎卻靜靜地分伏虎王身側,並未發威作勢,大有相形見絀之勢。更以為虯鳥一出必勝,否則不會如此氣壯,意在人前顯耀,大喝道:「早晚是口裡食,你們忙些什麼?」

  說罷,口中念念有詞,將手朝眾虯鳥畫了一個空圈,二妖童連忙縱開一邊,立時便有一圈黑煙將眾虯鳥圈住。這些惡物果然害了怕,乖乖地站伏在地,不敢再叫。米海客又請眾人站遠一些,然後挑了一隻小獅獒,親自引出圈外,摘下鎖鏈,手朝對陣一指,恰好康康從虎王身側縱落當場。雙方迎面,相隔兩丈遠近,先不爭鬥,各自立定發起威來。

  眾人見那獅獒生就一個獅子頭,一張惡狗嘴,這一發威露出上下兩排四五寸長的利齒,鋒利異常。滿頭黑髮如針一般根根猖立,自頸以下,灰色頸毛如鱗,自成紋片。四腿前高後低,腳掌下隱現出鋼鉤般的利爪。這還是一隻小的,全身已有一丈三四長短,從頭到腳,高達六七尺。端的凶威怖人,猛惡無比。那金猱康康被龐然大物一襯,越發顯得渺小,乍看萬不是獅獒對手。可是在場雙俠、戴、謝、顧、祝、五虎等人俱都行家,先覺有大小強弱之分。及見二獸相持了一會,康康一任獅獒身子後坐,半蹲半立,只管怒吼發威,全不理睬,只半蹲面前,兩爪向前虛抱,圓瞪著一雙精光四射的怪眼,覷定獅獒胸腹之間,泥壁木雕般動也不動。獅獒未出時那般兇猛、這一和仇敵對面,竟似知道對方不大好惹,如猛虎負蝸一般,只管發威蓄勢,。卻不敢輕於嘗試。這一來,無形中已可預料出誰勝誰負,居中諸人自是暗喜。

  顧修原嘗過金猱厲害,因聽米海客口出狂言,以為獅獒一出,金猱必死,不料會有這個神氣。情知凶多吉少,滿心還盼此乃獅葵鬥時特性,未必真個便輸。誰知二獸先後相持了半盞茶時,忽聽虎王大喝道:「無用的東西,還不抓上前,挨些啥子?」

  一言甫畢,便聽金猱康康一聲怒嘯,長臂振處,作勢便要前縱。獅獒想是不能再挨下去,也是轟的一聲厲吼,身子突地往後一坐,連身飛起,朝著金猱撲去。

  康康原因受了神物指教,特地如此,好覷准獅獒要害之處下手。一聽主人再催,不敢不從。但它機警異常,雖然作勢欲撲,並未真個縱起。那獅獒也是個有靈性的異獸,初上場時,真恨不能將仇敵一爪抓死嚼吃,其勢甚猛,原無畏怯。誰知才一照面,便看出金猱一雙精光遠射的怪眼,正註定它身上要害之處,物各有制,知道遇見剋星。這類惡獸性極猛烈兇暴,雖然有了顧忌,但是決無後退之想。一面將身子後坐,防護自身短處;一面也把全神註定金猱,待要伺隙而動。妖道知它甯死不退,見與金猱相持之狀,心雖詫為僅見,卻不似顧修等人失敗心理,只當是獅獒看出金猱矯健,欣待乘隙一發而中,並沒催它。

  獅獒動作原極迅速,見康康作勢將撲,立即飛身縱起。不料康康是個虛勢,眼看獅獒快要撲到,倏地一聲長嘯,直朝天縱起有三十來丈,讓過來勢。獅獒一下撲了個空,剛剛落地,待要回身覓敵,康康已從空中一個轉折,頭下腳上,伸開兩條長臂,一雙利爪,照著獅獒腰腹間要害之處抓去。那獅獒通體刀箭不入,身上只有三條軟骨,由小腹起通到後腰腿間,寬才寸許,形如一柄三尖叉。中間一條最細也最脆薄,凡是尖銳的東西刺上就透,是它最致命的所在,兩旁雖沒中間脆薄,也是攻得進的地方。這三條軟骨,外皮都有極長的硬毛遮蔽,不知底細的誰也休想傷它。因是此獸全身要害,無形中養成一種防衛的天性,靈警非常。一眼瞥見康康從空抓來,嚇得連身都顧不得回,口裡怪叫一聲,就地一滾,背下腹上,身子縮做一團,將四足拳緊,先護住了那又形軟骨。一面準備禦敵,等康康落近身前,再奮力朝上抓去。

  說時遲,那時快,它這裡剛翻過身來,康康已經身臨切近。見它返身據地,本意正要它如此,忙把前身往起微昂,四爪齊施,往獅獒利爪間直落而下。獅獒也忙把四隻爪一齊發出,猛力往上便抓。米海客知道獅獒爪有碎石斷鐵之能,金猱身子懸空使不上力,無法閃躲,這一下抓上,必死無疑。在場諸人除虎王深知二猱神力天生,機智絕倫,又受過指教上場,准能必勝外,余人為獅獒先聲所奪,俱以為金猱不該直縱直落,這一下不死也必帶重傷。正在尋思,只見兩獸利爪微一接觸,康康首先騰身而起。緊接著便聽獅獒厲吼了一聲,身子翻起,追撲過去,身子離地。康康倏地回身往下一蹲,長臂往上一伸,似在獅獒腹間畫了一下。只聽慘叫聲中,獅獒跌落,血光飛濺,屍橫就地。再看康康,手裡抓著兩個血圈,已然奔回原地。雙方動作均極神速,眾人多半俱未看見獅獒是怎樣死的。

  原來康康見獅獒四爪往上抓來,更不下落,只把四肢微縮。仗著身輕靈巧多力,兩隻後爪看准獅獒前爪,略一接觸,把前身又朝下一俯,兩隻利爪早到了獅獒的臉上。同時借勁使勁,平空穿出去。等到落地,獅獒碗大的一雙怪眼已被康康利爪抓去。獅獒負痛情急,只顧翻身起撲,無奈雙目已瞎,哪有準頭。康康只把身子一低,早到了它的腹下,順著來勢,伸出長臂,往腹下叉形要害之處一抓。獅獒去勢太猛,收停不住,小腹下開裂了尺多長的大口,還在前躥。等落地時,肝腸俱從裂口裡漏出,哪還有個活理。

  一干顧黨見怪物死得這般容易,俱都吃了一驚。米海客因先前口發狂言,尤其又愧又急。中行見金猱成功,好生心喜。恐妖道惱羞成怒,忙即開口道:「第一陣已經見過,雙方快見第二陣吧。」

  米海客這時已看出金猱厲害,有心換虯烏上場。又一想:「在有幾隻神獸,只見一陣就不敢上前,未免太丟人。仍命獅獒出鬥,又無把握。」

  偶一回顧法圈中的大小五隻獅獒,因見同類慘死,雖為主人禁法所制,不敢咆哮,卻個個血口開張,毛針猖立,怪目突睛,凶光四射,眼裡似要冒出火來,全無絲毫怯敵之象。米海客猛想起:「那只小獅獒出生年歲不多,乃此中最小一隻,想必身上皮革還不十分堅韌,所以遭了毒手。否則這等有靈性的異獸,前在緬甸深山中,許多虎、豹、犀、象、毒蛇、大莽俱都死在它的爪牙之下,怎會叫這小小丑類所傷?深悔不該大意輕敵,頭一陣便挫了銳氣。這次派上一隻大的出去,如若不勝,再派虯鳥上前。好在虯烏翻飛迅速,居高臨下,處處占著上風,萬無不勝之理。先輸上兩陣,下兩陣也不愁撈不回本,早晚總有出氣之時,犯不著使仇敵看輕說嘴。」

  當下也不理睬中行,徑將一隻最大的公獒領土場去,把鎖扣一摘。

  這東西果然厲害,比起先前那只幾乎大了兩倍:身長約有兩丈三四;頭昂起來,高離地面,沒有一丈也有八尺;四條腿如小樹一般;頭大到六七尺的方圓。眼中凶芒,電射數尺遠近。血盆大口開合之間,怪舌吞吐,腥涎四射,成團的白氣如雲霧一般噴出。鎖鏈才一離頸,先把身子一抖,全身健毛根根倒立。再往後一矬身,口裡震天價一聲怒吼,立時揚開四隻蹄爪,騰騰朝前奔去。這東西生性本來猛烈,又當蓄怒始發之際,益發兇暴無比。四隻鋼爪所踐之處,地面山石粉碎破裂,激得火星四射。端的猛惡雄壯,聲勢駭人,比較先死那只厲害得多。

  對陣虎王自聞中行之言,已命連連出場相待。一見獅獒疾馳而至,也學康康的樣,老遠立定,圓睜一雙怪眼,作勢取它要害。誰知這只獅獒與先前那只大不相同,早料到連連要抄康康的舊文章。仗著身大力大,行動迅疾,仇敵輕易近不了身,昂著又高又大的怪頭,一個勁猛衝上來,全不停歇,晃眼要到了連連身前。其力何止千斤,這一下要被撞上,不死也必帶重傷。其勢又絕迅疾,恍如驚濤駭浪,一瞥即至,哪還有尋思躲避的工夫。一干顧党,到此方知獅獒的威力,新敗之餘,俱都大喜,喝彩不置。

  連連見勢不佳,知難力敵,往後便縱。獅獒見連連倒退,到口之食,如何肯舍,再被顧党一陣呼噪助威,兇焰益旺。怒吼一聲,四足騰空,連身縱起十餘丈,朝前撲去。連連先縱先落,身甫及地,忽聽腦後風生,忙回頭一看,獅獒已起在空中,眼看當頭撲下。方欲二次避讓,猛一眼看到獅獒小腹下叉形要害,觸動靈機,立生急智,不但不往後退,反倒往前迎去,緊跟著向上一縱。這一下正避開獅獒兩隻前爪,雙方迎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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