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俠丐木尊者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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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窮酸,本就疑是此公,為想看他如何落場,存心聽完,上樓再一問那形象,果如所料,忙即趕上。初意動手的人定必受傷,到後一看,酒夥因為積忿氣大,有的還持著木棍。酒客七人,原是兩起,我倒認識多半,僅兩人隨同動手,連夥計七八人,紛紛圍打喝罵。聲勢雖惡,木尊者依然端坐,飲食自如。對方在自人多手眾,不是甲打下去被乙隔住,便是丙的一棍吃丁擋開,妙在誰也不曾覺察,挨啐的一個不特未動手,反率同伴酒友連拉帶勸。只是眾人忿怒,分解不開。我已得知底細,趕向桌前,先扯開了三四人,大喝:『此是我楊某老師,在此飲酒等我,為何倚眾無禮!』跟著向他行禮。眾人一聽這人竟是我的老師,打入兩酒客皆市井中人,首先嚇跑,餘客也相繼溜走。夥計知惹亂子,紛紛跪地求饒。 我明知此老理虧,自免不了斥責幾句。本心顧他面子,誰知竟不領情,反說:『你准知我在這裡麼,我明是想騙吃,等空子來還帳,你願做空子,代我會賬原好,小小年紀,為何虧心逼這些無知之人做磕頭鬼?這裡酒好,本還不曾盡興,吃你這一做假,氣得我也吃不下了,少時我再尋你算帳!』越說氣越大,將酒杯一甩,起身便走。我幾乎無法下臺,又怕他滑脫難追,匆匆向酒夥說:『他老人家想是酒醉,恕你們無知,明日去往我家取錢。』邊說邊追。只姓丁的未走,並還想攔木尊者說話,吃他迎面一掌推開,也隨在後同追。追到門外,人已不見。 「姓丁的當是我老師,向我打聽,求見一面。問是何故,才知他日前早行山野間,見前路結有一團彩霞,風吹不散,心方奇怪,人已走近,發現二蛇交尾,同時奇腥刺鼻。幸退得快,未被警覺,繞路回家,由此心頭煩渴,鼻間老有腥味。今日被友人強約到此,酒後更甚,方憂疑想走,忽遇雙方爭執,所吃錢多,無力代還,正勸解間,吃木尊者啐了一口,當時一股熱氣迎面撲來,頭腦一清,煩渴全去,只鼻間猶有餘腥。覺出奇怪,一面阻住代抱不平的同伴,正在勸解,意欲請問姓名,代會酒賬,相機結納,我便趕上,並說木尊者行時這一掌正打向口鼻間,一點不痛,卻似具有吸力,連心臟都被吸動情景,鼻間餘腥立淨,定是異人,故欲求見。我推說本不相識,也因看出異處,又先問出有等入會賬的話,故意如此說法。隨即作別。 「到家一看人已先在,見面方始交信,說我狡猾,不過孺子尚還可教。他一身寒素,只在風塵中隨緣遇合,雖然嗜酒,從不輕易擾人,因你好友子侄本有入道之望,偏以夙世情孽,自誤良機,家伯有事在山,又不願與我再見,值他要那玉符一用,請其自取,並帶來函,到後見我人尚聰明恭謹,本意成全,無如他已不再收徒,只說目前群仙四九天劫已過,雖然各正派中人大都飛升或是兵解,不似前數十年之盛,似他這樣以散仙隱跡風塵或是名山隱修的仍有人在,只要有志向道,留心物色,並非無望;那三雷一符卻有大用,非遇見敵人以邪法相迫或遇妖物不可妄用。我再三求教,除武功曾經指點外,道法劍術終未肯傳。 可是他每三年必返湘江省墓,來必住在我家。我常向外訪求異人、有道之士,便由於此。婚後才二年,弟妹便死,尚幸留有一子,至今不曾續娶。向道雖極堅誠,多年並無遇合。每值木尊者省墓之年,我必趕回恭候,屢次請求援引,指點明路,均答有志竟成,時至自知,不肯明言。昨日忽然來此,席間只說了句明年端午要往嵩山,節前五六日便須趕到,也未說為了何事。知他每於有意無意之間預示先機,事後全有應驗,心疑於我學道之事有關,試請同往一遊可否。他說誰願去都可,只在嵩山見面,不能同路,便不再說。今日二哥便來,才知他和人訂約之事。這位老人家性情古怪,近數十年,便他家鄉也無人知他來去,除非自願相見,你想尋他卻是難極,當眾宣揚,更犯他惡。我料他對你也許有什用心,你那行蹤來意必然知道,否則,今年不是省墓之期,怎會先你一日到來,這等巧法? 「依我之見,二哥在此住上些時,他如願見,必還要來,一月以內不見便是無望,好在嵩山之約我也必往,期前當可見到。賊黨人多勢眾,此老雖只有一人,但他此行必專對妖僧妖道,未必會向凡人出手。賊黨又是各憑武功,交手的人必多,你我必須多約能手。分手五年,我異人雖未尋到,也還交下幾個有本領的好友,等過一個月,你我便走,一面約友赴約,一面物色異人。好在你我心志相同,至多白受跋涉,期前終可見到此老。他雖未必收徒,見你向道心誠,指點明路,連我一齊沾光,也許都有望呢。」 明遠聽木尊者不肯收徒,雖然失望,總算問出底細,至不濟,期前總可將人見到,許有機緣也說不定,隨口應了,在楊家住了些日,木尊者仍未再來,心仍希冀,強著楊於敏去往木尊者故鄉和湘江洞庭一帶尋訪,始終不見形跡。 轉眼月餘,二人一同起身,先入川去尋于敏的好友,當年北疆二十三俠中的鐵抓方明矩、巨靈掌馬驌、天外飛鴻魯瑜。方、馬、魯三俠前年偶游洞庭,恰值於敏陪木尊者駕舟遊湖,三俠全認得木尊者,過舟求見,因而訂交甚厚。二人尋到三俠隱居的成都桂湖附近,恰好都在,均允赴約相助,只不久要往雲龍山一行,不能當時同去。明遠幼年從師,曾聞北疆諸俠與天山飛俠狄梁公父子叔侄威望盛名,不料三俠竟是培平湖自馬山中名人,知他們所交識的劍俠異人甚多,又是一見投緣,再四求教,指點明路。 魯瑜道:「並非我們不肯援引明師,只為此事一須自家根骨心志,更須緣福夙因,或是生有自來早已命定,說難極難,說易又易,無法強求。即以我三人而論,非但大漠莊隱居的川東五老俱是陸地神仙,便恩師周山主、座上佳客雁山六友之類,甚至一班同輩盟友中的兄弟姊妹,也頗有幾個飛行絕跡的有道之士。後來五老命人取還昔年所失靈藥奇珍,各帶幾個根器功力都好的門人子女成道飛升。恩師聽了五老之勸,將人遣散多半,帶了餘人,另辟樂土隱居。 這班會劍術的人也自奔前途,各有成就。老少異人奇士也見過不少,進益固有,要想追蹤學步便辦不到,至今故我依然。即或偶與相遇,也僅有事得點幫助關照,求道一節依然愛莫能助。再以楊老弟而言,他伯父便是劍俠,木尊者那麼孤高耿介的人,竟肯一到岳陽必往他家小住,情分可想,如何至今未為援引?此便可以為證。照我三人所知,風塵中盡多異人、有道之士,有無這等根器福緣固關緊要,自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真能虔心相求,百折不回,也非無望,只不敢說一定罷了。 「依我之見,木尊者生性疾惡,必是前數年,黃山始信峰,他助秦嶺三老與乾坤八掌地行仙陶老前輩誅戮五台、華山兩派餘孽時,曾有數人膽怯未到,因而漏網。前年陶隱君與三老等十餘位正教中有名人物,不是道成仙去,便是閉洞勤修正果,不再出世。群邪又複驕狂,再受著一些盜賊上豪供養,同惡相濟,愈發橫行。欲乘此時一網除去。賊黨既敢與這位老人家訂約,必有幾分自信,並想乘此一會,敲山鎮虎,成名之舉。照我近日耳聞,恐還不止何兄一家鏢局,單是你那對頭也無此魄力。地主蔡氏夫妻雖是洗手巨寇,尚非尋常盜賊之比,肯借地方,必有原因,也許事早前定,何兄等適逢其會。他知木尊者勁敵,又與此會主持人有交,就此引往,一舉兩便,甚或取巧貽禍於人都不一定。 「依我之見,我三人固是必去,但此行人多無用,雙方俱有異人,如有傷亡,反而難處。二位由此溯江而下,沿途約人之事大可不必,既然志在尋師學道,木尊者既肯垂青,當有原故。而嵩山有此一會,期前必有高人暗中趕往,照例已然訂約接帖,不到會期,遇上也不至於動手。二位何妨一路遊玩,先回開封,過年便往嵩洛一帶住下,等候時機,並探敵人虛實,不是好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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