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一四六


  不料太沖早行法陷了一個小坑,身子貼地一伏,支支俱從頭上射過,跟著不等飛回,縱身飛起,朝四下指了兩指,哈哈大笑而隱。惡道見箭未射中,聞得笑聲忙即收回時,似見劉炯披頭散髮滿身浴血往南逃去。一面放箭一面縱起追趕時,凶僧方欲動手,月光之下東南方同樣又現出一條人影往前急馳,手拔戒刀一甩,一道濃煙從後追去。惡道追了十來裡路未追上,偶一回顧,見凶僧也追一仇人,由東南角上過來,看見惡道,倏地一拔頭又繞道樹林往廟前逃去。等合力追到廟前,內殿凶僧也得信追出相助。

  太沖本未走遠,對於三凶,不過因其煉有邪寶,一個又從南疆新來,必有所恃,法物未攜,不敢冒失嘗試致墜聲威,如論道行法力,原在三凶之上。見三凶並逐,誠心戲耍,用法術一操縱,後一凶僧剛出廟門,便見西北方有一逃人,披髮浴血急馳飛逃,也放起戒刀追逐繞了一圈。結果三凶會合,一起同追,誰也不知追的是否一人,追到不見影跡,又見到一個。惡道先還不知分化之法,疑劉炯久未見面,投師學了法術,出於自遁,無人相救,适才發話人又明聽出是個同鄉,故意改變外地口音,必是劉炯本人,雖經禁制鎮物,也許受了點傷並未身死,還想取回免留後患,所以逗留未去,如若有人相助,不會久不出面。料定不差,便叫兩個凶僧分頭堵截,自己往前追去。追出又是七八裡地,二凶僧又各在路上發現一個。似這樣拼命窮追,逃入不時分合隱現,一會上夫,三凶越追越遠。

  太沖猛想廟中尚有被難婦女,何不乘此無入給他放走?當下又使了個化身在廟側林中一晃,二徒先見還不敢追,急喊了兩聲「師父」,不見答應,逃人卻害怕欲遁,試一追,反身便逃。二惡徒膽了頓壯,也跟蹤追了下去。三凶師徒五人分成了四路,急切間且回不來,內殿越發無人顧及。太沖忙即乘虛而入,問明都是附近各縣鎮的良家婦女,被凶僧威逼姦淫,非出心願。好在凶僧所劫金銀細軟甚多,全給分散精光,再放起一把法火,使它由上往下面四外延燒,火焰不揚,外觀無覺,等到三凶趕回,全巢穴己成灰燼,存身不得了。

  火起後,將眾婦女聚集院中,吩咐緊閉雙目不可開看,準備攝往附近縣鎮之中,到了天明,當地有家的更好,否則自去告官,說為仙人所救,請官設法安頓遣送。行至中途,也是二凶僧惡貫滿盈,眾中有一女子年幼好奇,覺著身子不動,兩耳呼呼風聲,以為仍在當地,試偷眼一看,孤身站在荒地田岸之上,並非廟中,同逃女伴一個未見,曠野無人,明月正高,離亮還早,不禁大哭起來。

  那一帶地甚荒僻,女子夜哭,即遇有人家,也當是深夜鬼哭,不去理她了。太沖救人匆迫,也未詳點人數,送到百裡外城鎮,尋往衙署左近廣場上安頓,吩咐不到天明不可走動,說完隱身趕往青城而去。眾婦女都當仙人搭救,紛紛跪拜,少了一人,當時誰都急於自慮,便太沖也未覺察,卻給二凶僧留下殺身之禍。

  且不說眾婦候至天明各自依言行事,那三凶師徒追趕逃人,大半夜過去,始終只在近廟三十裡方圓內隱現出沒,用盡方法擒他不了。惡道首先生疑,方欲停步尋思善策,忽見凶僧惡徒四人也疑逃人在此,劉炯怎的未見?且追且想,到底地方不大,太沖又未再主持其事,一任行時部署如何參伍錯綜,迷離變幻,諸惡終有碰對之時。先是兩個凶僧追對了頭,誰都追沒了影,一會又見二惡徒從斜刺裡追一逃人,如飛而至,俱不及問詢,又幫著同追,追到惡道身後忽然不見。凶僧已知上當,互相一說,氣得三凶個個咬牙,人人切齒。這時太沖業已行抵青城不遠,為防劉炯化身天明被人得去,行法一收。那七個化身幻影原是守定二凶四外不即不離如影隨形,一追便逃,追急便隱,不追又現。三凶師徒正在暴怒萬端,無可如何,忽見七個逃人同時在身側三丈內外四方七面一齊出現。惡道雖然不會這驅遣七煞假形之法,卻深知現時只有太沖和成都一老前輩精通此喳,料定受了太沖愚弄,劉炯果然早為救走,方喊得一聲:「老鬼!氣死我也!」

  竟沒等三凶想出一個應付之策,七影一齊披髮吐舌,同作揶揄之狀而沒。

  惡道正和凶僧怒說就裡,誓報此仇,那法火由內而外,已將全廟化為灰燼。三凶師徒同聞牆倒之聲遠遠傳來。凶僧忽然想起廟中還有金珠美女,喊聲「不好」,飛步跑回。才近廟前,便見火蛇橫穿,山牆已塌了一面,知道不妙。趕到一看,只剩三面烤焦的空山牆,梁木之火猶未全熄,那火由內而外,全廟已變成了一片焦土,四外倒塌之聲兀自不絕。三凶知是仇敵所放,還冀可以得點熔化的金銀,又奇怪那多婦女,火起時怎會不逃出呼救?莫非全被仇敵禁住,葬身火裡?忙同行法一看,一根死人骨頭都沒有,金銀燒殘的更是一分俱無。二凶僧數年行動居積,本想積多之後再行重新廟宇,號召徒黨,以圖大舉,一旦化為烏有,怎不疼心?不禁急怒攻心,又恨又慟。

  惡道有什良心,聽二凶僧口氣有些埋怨,說事由他起,不等索償,先冤他們道:「銀子我們只肯要,遍地都是,手到拿來。此番我去青城,仇也不怕報他不了,倒是那些美人難得。我想仇敵必不肯救她們,定是火起之後引出放走,女人家逃必不遠,我們分頭去追,只追上幾個,既省被人享受,還可問出一點目擊真情,放火人到底是老鬼不是。」

  二凶僧果有心愛之人,不舍割棄,立被說動。惡道假意叫二凶僧做一路,二徒做一路,自做一路,並故走相反之路,言明追回再計,分道追尋,實則早和惡徒使了眼色,等二凶僧走遠,便會合一處,繞道趕往灌縣江旁去赴約會。萬一巧遇逃女,就便自己帶走,好在憑本領凶僧未必能是對手,況還有顧緩章相助呢。

  他這裡遺禍完一走了事,二凶憎卻是禍不單行,沿途追行,天甫黎明,便聽田野中女子哭聲甚是耳熟,料定是火起後逃走的婦女。過去一看正是中途開眼偷看,遺落田野中的少女,大喝一聲,伸手便要擒捉。那少女一見二凶僧追來,嚇了個魂不附體,便往路側大樹上撞去,欲尋自盡。內中一個凶僧手快,飛縱上前一把撈住,那少女求死不得,便急喊「救命」,大哭起來,二凶僧因此女頗有姿色,搶來不久,正在心愛頭上,又仗自己本領,毫不畏人,聽見反怒聲威逼,喝問:「昨夜廟中之火何人所放、下余許多婦女今在何處?」

  那少女出身良家,為凶僧搶來,受了妖法禁制生死兩難,悲憤已極,好容易被人救出,又複自誤,再落凶僧之手,已不想再活命,只管拼命掙扎,哭喊求救,一言不答。惱得凶僧性起,要下毒手又捨不得,就這微一遲疑之際,忽聽身後有入大喝道:「大膽賊和尚!竟敢在此搶劫民女麼?」

  凶僧忙一回頭,聲隨人到,身後縱來一個道人,生得猿臂鶯肩,儀容俊秀,二目神光足滿,英姿勃勃,年紀不過二十多歲,背插長劍,看去武功甚有根底,不禁大怒喝道:「無知狗道!竟敢管我閒事!」

  隨說,手拔戒刀往外一甩,一道黑煙裹住一口寒光閃閃的刀影直朝道人飛去。道人大笑道:「區區邪術,也敢班門弄斧!」

  說時伸手一綽,便將刀接住,張p一噴黑煙四散,再把手一折,那刀便成了兩截扔於就地,凶僧見狀大驚,忙把手中女子放下,口中喃哺,正要行使邪法取勝,道人左肩搖處,一道白光疾如閃電飛將過來。凶僧知遇劍仙,事已危急,拔步欲逃,劍光業已飛到身旁,只一卷間便即屍橫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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