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
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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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中途,忽然腹中饑餓,心想近來錢將用完,立志不肯以財博食,特地山行野宿,掘采黃精山果之類充饑,常難一飽,嘴裡更淡出了水,看前途已近青城,何不尋一材鎮進點飲食,吃它一飽,再沐浴一回,安歇一宵,將精神養得好好的,明日尋仙也顯虔敬,便尋了一個小鎮走進。偏是個趕集的日子,熙來攘往甚是熱鬧。劉炯一高興,尋到一所酒家,要了兩壺大糟酒和豆腐乾、椒麻胡豆、斤半鍋盔,一碗豆花、一碟鹹菜,吃了個酒足飯飽。連日奔波勞累,飯後覺乏欲眠,店主人又極和氣湊趣,勸劉炯就住他家,不要宿錢,酒飯錢一共才二十六文,劉炯倒強給他一兩銀子,店主人自然歡天喜地,給了他安排臥處。劉炯想明早趕到青城,洗了一澡不等天黑,納頭便睡。 誰知地方鄉僻,村民多不開眼,這一兩銀子競惹下殺身之禍!店主人把他當作奇遇,左鄰右舍逢人便告,說今日來客如何大方,看他不帶行李,隨身只一小包,手生得那麼白嫩,決非行商坐賈,定是居官的老爺下鄉來訪什案子。偏巧當地又在日前出過一件盜案,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店前聚了多人,交頭接耳打聽不休。店主人又做張做智,叫從人散開,輕些說話,真人不露相,莫把官老爺驚醒,知我說走了嘴,罪當不起!忽見路口官道上遠遠走來三人,其行甚速,一個挑著行囊。店主人大約也因得了外財高興,多喝了兩杯剩酒,遙見來人打扮異樣不似本地人,為證實先前的話,人沒看真,便先說道:「我說挑行李的上差在後頭不是:大家散開些!等我好接待,免得人家還找。」 鄉人們一聽官差前來,自比見官還伯,立即紛紛四散,但又好奇,想看個水落石出,俱都遠遠立定不走。店主一人老遠躬身立在門前,準備接差。一會來人走到,眾人仔細一看,哪是什麼差官?竟是兩個奇服怪眉怪眼的道士,另一個挑著一·個行擔,眾人不禁嘩笑起來。 這入正是胡暢,帶了兩個惡徒由邊山起身,往青城去赴顧緩章的約會,本在驛路上行法急馳,忽然思飲,見道旁小鎮人多,前來打尖。一見酒家方要走進,忽聽鄉入嘩笑之聲,老大不快,正在發作,還算店主人見機,和眾人使一個眼色,故意高聲拿話岔開,作為適逢其會,不是笑他,一面恭恭敬敬將惡道師徒接了進去,連忙端上酒菜。惡道不願吃素,又命殺雞煮肉,正在大吃大喝。店主人見他粗豪,以為又來了三個財神,不時斟酒端菜,十分巴結。惡道酒至半酣,想起眾人笑得奇怪,又見店主人作恭過了火,越發生疑,拿話一盤問。店主人本心正要解釋那一笑之過,便把前事一說,說眾人笑自己料得不對,並未敢笑道爺,又說:「來客穿得雖破,手白如玉,人更大方,如今人還在後面房中安睡。道爺不信,盡可前往偷看,只是不要將他驚醒就是。」 胡暢一聽,便料不是常人,不過這等未夜先宿行徑決非官府,先當是個獨腳大盜,小包中或許藏有金珠財寶,已存下攘奪之心,再一細加盤問,口音聲容狀態竟似以前長沙逃走的師弟劉炯,心中一動,當時故作不信。店主人有什麼見識?竟自開門揖盜,引往偷覷。惡道一看,果是劉炯,狹路相逢,又在熟睡未覺,不似此前可以遁脫,心中好不歡喜!一點書沒費,便將劉炯從從容容行法禁制攝了走去。原意帶往無人之處拷問一番,再行處死,途中發現荒野中有一座廟宇,地甚僻靜,入內一看,廟中只有兩個和尚,竟是昔年長沙同惡舊友,在此盤踞為盜,搶劫外路行旅,姦淫婦女,無所不為。相見大喜,先把劉炯辱駡了一番,因途中的酒沒有盡興,並見那家酒肉都好,奉承人也還周到,搶了人就走,還未給他酒錢,一搜劉炯隨身小包,只有四兩碎銀和兩三件舊衣,命一惡徒慷他人之慨,持錢前往行沽。」 起初欲殺劉炯,這一有了安頓的地方,又想交給兩個凶僧囚禁,等顧緩章由青城回來,攝取他的生魂祭煉妖幡,當時押往偏殿之中,等酒後再和凶僧商量,以定行止。那廟外面殘破,內殿卻有複道密室,藏有不少婦女。凶僧為盡地主之誼,又還有些存酒,邀往內殿行樂,一時疏忽,以為地僻無人,即使有人走過,也只當是座破廟,劉炯能力如何素所深知,此時己受極厲害的邪法禁制,萬無逃理,沒有在意。 劉炯自知決無生理,連求死也不得,只有任憑宰割。自己雖非胡暢之敵,平日相遇還可隱身避去,或是對了面也能逃走,悔不該貪杯思睡自入羅網,一時情急生智,想起自己受了禁制,逃雖不能,但還會有許多邪法。目前各正派中劍仙疾惡如仇,時顯靈異,我何不裝著用毒手害人,放起邪霧妖焰?萬一有正派中劍仙路過發現,追蹤查看,再告以詳情,弄巧仇人也和惡師向真元一樣為仙人所誅,不特得活,還可以借此報仇,豈非絕妙?想了想明知希望極少,如被惡道發覺,還要多吃苦頭,無奈事已至此,無可奈何,只率冒險一試,以求萬一之望。不料邪焰上騰沒有片刻,取酒的人尚未回轉,便被太沖發現。 入殿一看,被困的竟是劉炯。恰巧這類邪法太沖能破,但有一節,此法甚是惡毒。胡暢為防他逃,又在事前拔了他幾根頭髮作了鎮物,如當時不逃出百里以外或是將鎮物同時盜走,一為所覺,仍有殺身之患。太沖應用法物沒有隨身,胡暢一人已足應付,再加上兩個凶僧,益非易興,幸而久經大敵,道法高強,一面放了劉炯,匆匆說了幾句,命他速往青城逃走,再拔下四十九根頭髮,咬破舌尖,用血染過備用,自己給他故布疑陣,為他斷後,明日午後在灌縣城外江旁相會,再同回家中商談一切,劉炯慌忙叩謝去訖。這裡太沖取了七根竹枝將發纏好,擲出七個相反的方向,然後迎上惡徒,將他制倒擁入殿內,比惡道還要周密,綁在那裡連聲都不能出,再在他胸前插上一根竹枝,行法幻成劉炯形象。剛剛準備停妥,隱身退出。 惡道因酒老不來,先命一徒沿路迎去,又等一會不到,心中起疑,同了一個凶僧出往殿中查看,見劉炯垂頭喪氣,為法繩綁在殿柱之上,不似有什動作,可是兩個惡徒一個未回。正要趕往鎮中探看,忽見後徒急奔而回,說前徒到了酒家,因剩肉無多,又命煮了兩大塊肥的和一些血豆腐,所以耽擱稍久,店主人親見他提了酒肉往回路飛跑,一晃便沒有影,算計早到,怎路上卻未遇見?沿途月明如晝,仔細查看,也不見絲毫被害形跡。惡道知二徒新收不久,人多不識,並無仇家,如遇盜賊,決無敗理,同道不會相害,一道起自己姓名必還來晤。生平大仇只有羅。劉二人,一個已然被擒,那一個現在青城,即使來此,照他為人,不會傷一無本領的後輩,假如到此為難,也必將劉炯救走再和自己為敵,怎麼想也想不出惡徒失蹤是何原故。這麼幾下裡一耽延,便有了時候。 太沖遠遠遙立;算計百里程途劉炯必已出險,為求隱妥,尚還無心收法使其看破。惡道本也不會發覺,倒是那惡徒機警,想起殿中囚人适才何等昂藏,笑駡不絕,神情自如,我們的人失蹤這半會,他在殿中明明聽見,怎倒沒了聲息,不說兩句俏皮話?心中起疑,也沒告知惡道,竟往查看。被困這一個便是峰頭逃走漏網之人,最愛酒肉,在酒家已將日間所剩吃了一頓,意還未足,又另煮了幾塊瘦蠟肉巴帶回,準備回廟時師兄弟同吃找補,因恐惡道看見責說,手也拿不了那許多東西,便將肉和另打的一瓶酒揣在身上。新煮的蠟肉本來就香,何況又加上那原封的大麯酒,大沖擒他時見他口中酒氣噴人,所攜酒肉又多,熱香四溢,身上酒肉之味為其所掩,只當是才飲烈酒所致,所攜雖給棄去,忙中行法,竟未搜他身上。後一個是前的師弟,一入殿便聞得酒肉香味甚濃,不由失驚道:「這裡哪來酒肉香味?莫非師兄回來醉倒在殿裡麼?這裡陰深,月亮照不進來,師父快些進來看看!」 惡道正站在院中月光之下與凶僧商量,借他地方囚禁仇人,總以為惡徒途中有事他去,少時終會回轉,聞得殿中驚呼之聲,連忙飛入查看時,後一惡徒已聞得酒肉香味出自囚人身上,忙喊道:「這斯身上怎會有這大酒味?和先前下一樣,莫非是鬧什鬼麼?」 這類幻形之法原只蒙混一時,一被叫破,立時看出有異。惡道邪法又頗有根底,一見便知是詐,不由又驚又怒。太沖更會湊趣,竟不俟他動手,先替他解了法術,並在遠處喊道:「無知孽障!害人不成反害己。劉朋友已被能人救往成都去了,綁的是你那偷嘴吃的孽徒。諒你放他不了,我替你放下來罷!」 說時惡道手上已放出邪火,聞聲正忍怒諦聽方向,忽見法繩寸斷,囚人「噯呀」一聲緩醒過來,定睛一看,誰說不是先沽酒的惡徒?心中大怒,因敵人尚在說話,料知劉炯必未走遠,逃往成都之言定因自己身有鎮物之故,心中盤算著毒計,面上強忍怒氣喝道:「你是何人:有本領怎不現身出來一比高下?鬼鬼祟祟算得什人!」 太沖遙答道:「好個畜生!你倒乖巧得很。我不在你面前麼?自看不見,卻怨誰來!」 胡暢聽出聲在西南約有百步之遙,口喊一聲,手舉處便是三十六支喪門箭,化成數十條碧火,分散開二十來丈地面,朝那發聲之處射去。原意只要射中一支便不愁敵人不死傷倒地,一面再將鎮物一禁制,去取劉炯的性命。凶僧在旁本想相助,苦於不見敵人蹤跡,也在躍躍欲試。太沖料知難勝,早有準備,話未說完,身早往下一俯。惡道因面前一片平地,以為他必向天空或左右兩旁逃走,三十六箭三面同時發出,不患不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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