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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韓奎聞言,心中直冒冷氣。情知敵人不肯容他活命,人當萬分危急之際,但有一線生機,也不肯死,不由把方才想見敵人的勇氣全數打消,且喜未被發現,只要錯過,便有逃生之望,再助土豪與之為敵,早晚仍是送死,再說,也不好意思回去,率性不辭而別,就此溜走,回家作一小本營生,能夠養家,便是萬幸。忙把身子輕輕往旁一閃,等到和敵人左右對錯,語聲已遠,方始前行。走了一段,想起心事,又生悔恨。當初無論何事均可謀生,何必當什強盜?已然洗手,安分也罷,又為土豪作什爪牙,豈非自尋死路?以後便是餓死,也各任命,不再與舊日同黨見面了。

  韓奎正在自言自語,一個人搗鬼,忽然發現前面白影,知有天光下透,出林不遠,精神一振,忙即趕去,乃是數畝大一片空地,四外林木環繞,仍不知前面還有多遠,人已疲極。心想:「此時日已西斜,能夠黃昏前後出林最妙。」

  打算少歇。剛坐下來,猛聽一聲獸嘯,聲震林樾,半晌方息,與方才所聞一樣。聽去頗近,忙即起立。剛掩向樹下,留神往前查看,隔不一會,便見一個似人非人、周身黑毛、形似猩猿、比人還要粗大的怪獸,貌相猙獰,人立走來,身後跟著一個黑衣蒙面女子,手持一條軟鞭,與蒙面人所用相同。肩上停著一個人面小怪猴,長才尺許,兩條臂膀竟達三尺以上,一路走來。立處正當樹後暗影之中,未被發現,心正驚疑,前頭怪物忽然怒吼了一聲,回過頭來,兩隻怪眼注向樹後,剛怒吼得一聲,黑女把手中鞭一揮,肩上小猿立即飛縱上去,伸手便是一掌,打得怪獸不住低嘯,連頭也不敢抬,便往前走去。這一驚真非小可。又停了半盞茶時,覺出此非善地,早走為妙,忙又舉步前行。

  剛由那片空地穿過,待朝黑女來路走去,猛覺前面白影一閃,想退無及,目光到處,心膽皆寒,原來面前正是那個年長一點的蒙面人,雙手叉腰立在面前,忽然急中生智,忙即躬身說道:「大俠客,我說幾句話,死活聽便如何?」

  蒙面人道:「不必多言,你說的話,我已知道,如有虛言,自尋死路,休想逃得出去。」

  韓奎忙答:「天日在上,決無虛言。」

  蒙面人笑答:「既然是真,為何方才三心二意,見了人來,又複中變,以為只要錯過,就可逃走,豈非夢想?須要說出一個理來。妄想逃走,你且回看,自知厲害。」

  韓奎隱聞身後有人,喚了半聲,也未聽清,聞言回頭一看,正是李強夫婦連黑女怪獸一同站在身後,相去不過咫尺,竟不知何時來的。這一對面,怪獸貌相更顯猙獰,正將蒲扇般大毛手舉起,瞪著一雙凶睛,似要撲人神氣,心中害怕,剛驚呼得一聲,待往旁躲,耳聽身後大呼「哥哥」,一條人影已由身旁閃過。立定一看,怪獸已被黑女喝住,兩個蒙面人已摟抱一起,帶著哭聲,「哥哥」「弟弟」互相對叫,認出剛由身旁閃過、穿著一件黑披風的正是李強,好似弟兄二人久別重逢,兩個女的也聚在一起說笑,甚是親熱,全不理會自己。

  韓奎方想:「這兩個蒙面人曾在桃源莊大鬧過幾次,明是一路,怎到今日才見,裝束又都相同,是何原故?」

  忽聽蒙面人說道:「我的事說來話長,發落了這廝再說。話還未問完呢。」

  少女接口笑道:「大哥不必問了,此人好似還有天良。」

  蒙面人接口道:「前半的事我全知道,我只問他,為何遇見你們,不照所說投降,須要他還出一個道理。」

  韓奎聞言,又悔又急,惟恐對方誤會,剛喊得一聲:「諸位英雄俠女,這原是我不好,一半還是為了一時糊塗,先是沿路呼喊,無人回應,以為相隔已遠,後遇令弟和這位俠女走過,聽出口風不好,不知故意試我。家有老母妻兒,自然求生心切,不敢出見。後來打定主意,如能逃得性命,也不回轉桃源莊,就此回家,作一小本營生,並無別意。」

  還待往下說時,黑女見他神情狼狽,滿臉愁急害怕神氣,從旁笑道:「你不要怕,說的話也不假。你們的話,我說起來費事,弟妹代我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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