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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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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墜歡難拾枉斷腸 二人看出有事,回到屋內,仲猷隨後走人,面上慌張神情,已全去掉。不等發問,先笑說道:「賢婿常說,森林中主人是個蒙面大漢,日常留心,從未見到。方才正為賢婿犯險發愁,他忽走來,藏在樹後,連打手勢,要我背你二人見他,隨即轉身。等我趕去,去往松林之內,方始立定相待,也不開口,取出一包東西,轉身就走。打開一看,乃是一身白葛布短裝,兩條皮帶,上插好些牛耳鋼刀。另外一根純鋼軟鞭,一張紙條,賢婿請看。」 二人一看,便知大漢所留,字跡仍是那麼潦草,上寫:「秦賊父子,惡貫將盈。他與玲姑常時爭吵,如非玲姑美貌聰明,深知狗子心性,初嫁不久,便將其制服,當其發怒之時,一味忍受,事後再與爭論,早受虐待。現已變心,時常悲憤傷心,有機可乘。只照紙上所開途徑,便可乘著黑夜,深入虎穴,先見玲姑,再往救人,十九成功。」 並說:「豬兒運氣,狗子一見,便生疑心,正用非刑拷打,忽接縣城黨羽來信,說有要事,當日起身,只把豬兒關在牢內,今尚未回。老賊已不問事。今夜前往,正是時機。事完回來,隔日再往森林,另有兩馬相贈,以後行事,更多方便。」 二人看完大喜,龍姑心雖稍寬,還覺可慮,後見仲猷也在旁力主,與前迥不相同,時現笑容,知道老父素來膽小謹慎,林中人必還另有話說,不肯明言。如非事情拿穩,不會這樣放心,方始去了愁懷。再一試那衣服面具,竟和現制一樣,樣樣合式。衣作白色,乃山中細麻織成,密扣緊身;並有一雙快鞋,通身尺寸一點不差,好生歡喜。李強也看出仲猷神情有異,兩次探詢,均說大漢行動如飛,身輕力大,未說什話,遞過小包,便繞樹林走去,跟著便見騎上白馬,飛馳入山,什話未說。李強知他謹細穩練,許有隱情未吐,不便再間。老早把飯吃飽,又帶了兩塊幹饅,裝束停當,一試兵器,十分順手,輕重合用。 飛刀共分有毒無毒兩種,均有記號,龍姑恐他初用軟鞭,萬一不大合用,又把家藏鋼刀與他插在背後。這一改裝,越發英武,竟和蒙面大漢多半相同。仲猷走往門外一看,暮煙浮動,炊煙四起。村中人家正用晚飯,所居又較僻靜,雖有兩家鄰居,全散處在左近田野之間,不在一起。天又有霧,明月剛升,仿佛籠著好幾層輕紗,光景昏黃。歸告二人,龍姑又叮嚀了一陣,方始分手。 李強和玲姑從小相愛,雖然中途變節,自己也訂了婚,昔年情影依舊橫亙心中,時常想念,只無往見之理;又恐龍姑多心,不知自己心意,不肯相諒,只得罷了。這時想起有許多話,未向玲姑明言。她雖負心,我也不久娶妻,總算扯直,不能怪她一人,以後成一忘形之交,也是好的。到了路上,越發心急,恨不能當時飛到,才對心思。一路加急飛馳,到了大道之上,兩頭一看,天漸入夜,早已路斷行人。遙望桃源莊各處樹林,多有燈光掩映,忙照紙條所開途向,越過官道旁邊崖溝,再貼著對崖又直又陡的淺岸密林,輕悄悄掩將過去,走過一段,尋到一條寬不過尺的缺口,側身而入,通過土崖,又是大片低矮樹林,蛇行了一段,方始避開關口,到了莊內,正順陰黑之處,往前掩去。 事也真巧,玲姑自嫁狗子之後,越想越對不起李強,暗忖:「我嫁此人,原出不已,再不享受一點,豈不冤枉?」 加上狗子又是一個喜歡豪華的酒色之徒,由新婚起,便想盡方法及時行樂。每逢十五六月圓之夕,常有花燈留宴。狗子雖然出門,玲姑獨居無聊,原定花燈之會,又在日前備好,正趕莊中桃花盛開,所居樓外,萬樹繁花,燦如雲錦,再一點上花燈,越發壯觀。這時正是華燈初上,玲姑帶了許多丫頭,步行花間,四望各色絹紗紮成的大小花燈已全點起,星光萬點,到處通明,照得到處花團錦簇,明如白晝,暗忖: 「桃花最是輕薄,一時濃豔,轉眼飄零。自己雖有才貌,嫁到這樣丈夫,新婚兩年,雖然兇橫殘暴,還肯聽勸。近年越發驕狂任性,無惡不作,似此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保得幾時? 「聽父親的口氣,李誠走時,曾露口風,說新舊兩村將來必難並立。秦氏父于殘害土人大甚,早晚必受惡報。並說,他如病癒歸來,便有分曉。新村的人不說,連本莊土人,也必同登樂土,彼時因和爹爹多年交厚,又認定自己必嫁李強,肯說真話。照他所說,明有深意。雖然一去不歸,李強已然成長,比他哥哥還要膽勇機警,又和大夫有奪妻之仇,照他性情為人,決不甘休。屢次命人去往新村窺探,均說他為人老實,肯賣力氣,近年與一村女交好,常同出入,但又不聽婚嫁的話,好些可疑。莫要弟兄二人,一裡一外,暗中佈置,時機一到,便來報復,大夫雖然禍由自取,自己也必玉石俱焚。可恨李強,以前那樣愛我,幼年分別時,並還以死自誓,就我負心背盟,我一女於,受人威逼,無力抗拒,也應原諒幾分,好歹設法看我一回。自己不來,又和村女一起,不問是否真好,或是借此遮掩,免人生疑,到底把我忘記,實在氣他不過。」 回憶前情,心正煩悶,李強已由側面僻徑,繞著花林,暗中俺來。 玲姑為了所嫁非人,初嫁半年,初次遇到那等豪華奢侈的享受,還覺日子過得舒服。歲月一多,漸覺身外之物多麼美好,也無什意思。丈夫只知淫樂任性,絲毫不知溫存體貼。想起幼年和李強一起,耳鬢廝磨、言動天真、相親相愛之景,從未有過,尤其又方分手時節,對方那等熱情癡愛,更是時刻在念。每一想到,便自傷心,越過越覺無味。狗子性又疑忌,為了妻子貌美,每出賞花遊玩,無論何人,都要回避。往往出外遊行,除狗子和丫頭外,走遍全莊,見不到一個人影。丈夫更是性情兇暴,喜怒無常,語言無謂,面目陰狠。偶然高興,也只供他自己淫欲快活。 閨房之內,毫無樂趣,家規又嚴,自視極高,親友內眷,輕不許入內室,所用丫頭多是農奴土人之女,強迫獻上,暴力凶威之下,個個膽寒。只一心腹丫頭小桃,還敢背人和自己說幾句話,人也聰明解意,餘者多和木偶一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一任好言開導,均無用處。想起這班丫頭,身世可憐,有兩個姿色好的,又被丈夫酒後摧殘,偏是始亂終棄,稍微近前,非打即罵,直無人理。難得今夜丈夫出門。心想都是人生父母所養,如何比我還要命苦?何不趁此機會,令其結伴遊玩,免得隨在一起,她們拘束,我也看了討厭,便命隨行十幾個丫頭,各自閒遊,莊主不在,不必伺候,只留小桃相伴。眾丫頭都知主母心好,喜謝散去。 玲姑自和小桃穿行花林之中,正想這多華燈,要費多少人力物力,要和爹爹所說昔年一樣,春秋佳日,全村行樂,人來人往,熱鬧光景,豈不好玩?偏只由我一人賞玩,孤單單冷清清的,有什意思。小桃忽然內急,稟告走去,玲姑信步獨行,不覺走入花林深處,想起前事,顧影淒涼,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微聞身後花枝響動,只當小桃尋來,也未在意,自言自語道:「桃花,桃花,你今日開得這樣鮮豔繁盛,明日一陣風雨,便是殘紅滿地,只剩空枝。雖然容易飄零,明年卻又春暖花開,比我這薄命紅顏、經不起幾番風雨的人,還強得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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