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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白老翁還當邪法已將勿惡迷住,不知來人機智絕倫,比他還要狡詐;預先又服有靈丹,曾受仙法禁制,力大身輕,捷逾猿鳥。來時妖人正人定未醒,不特沒有看出來路情景,也未看出靈智不曾全迷,所說好些假話,居然信以為真,料是仙根異質,聞言甚喜,立時答應收徒。

  白老翁說完姓名宗派,轉間:「穀外禁制重重,更有徒兒們在彼防守;中間葫蘆頸危崖上面,你師叔鬼手真人賈豫便住在那裡,禁制埋伏,尤為厲害,外人決不放過。你這小娃怎能到此?」

  勿惡先在崖頂,已然看出去路通向那年妖徒用邪法生裂野豹之處,故意說是由去路穀口輾轉行來,誤入螺徑,來去兩難,偶然發現崖上藤蔓,越崖而過,才得到此。白老翁聞言,口角微動,陰沉沉笑道:「你做我徒弟容易,但我法令甚嚴,犯者必死。我共收過九十余人,現存共只三人。除有八人是被仇敵所殺外,多半入門未久,便因犯規被殺。下餘皆因與敵人動手,重傷逃回,已成殘廢,我最不願見六根不全的人,只要醫不好,也全殺死,僅將元神留下,以備對敵應用。但我不似別人用作主幡生魂,無須受那煉魂之慘,只終日隨侍,不能隨意行動而已。本來不能例外,因你年幼,又具異稟奇資,頗合我意,現特開恩,免去好些苦役;並賜你兔死令牌兩面,以防無知誤犯,被本門師兄撞上,對你行罰時,取出一看,便可無事。你此後仍須謹慎,否則一樣難免辜負師恩,還要受苦,就後悔無及了。」

  勿惡先頗對他厭惡,及聽這等說法,覺著前遇諳人全部看我不上,這人對我如此愛重,不由心生感激,喜形於色。人又乖巧,立時膝行近前,流淚說道:「師父對我真好。弟于從此用心學道,練習法術,決不違背師命,使師父生氣。只求師父早點傳我法術,好去報仇。」

  白老翁見他喜極涕零,辭色誠切,越生憐愛,笑問:「你小小年紀,怎有仇人?」

  勿惡知道把話說漏,忙答道:「弟子因無父母,常受人欺,這還不說。上月走到山裡面,遇見一個小娃,與弟子長得一樣神氣,想奪弟子寶斧,那娃能夠手發紅光,弟子打他不過。眼看危急,有一道人飛來,說是那娃師父,強行解開。弟子見他會飛,想要拜師,狗道不肯收,反把弟于罵了一頓。那娃說話更是氣人。為此記在心裡,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勿惡這時並不甚恨魯孝,只因天生機巧狡詐,又知邪正不能並容,住得這麼近,早晚不免相遇,弟兄二人相貌相同,一個不巧,妖師便生疑忌。所以索性把話說在頭裡,故把魯孝說成是個外人。白老翁初來不久,僅知本山住有陶泗等強敵,不知底細。又以生性忌刻偏狹,眶毗必報,師徒二人恰巧同一性情。聞言反倒高興,料知所遇必是正教中的對頭。便笑答道:「我門下向不許人欺侮,果能用功,報仇不難。」

  隨問道人相貌,勿惡便把以前見聞,加些枝葉說出。

  白老翁略一沉吟,便傳勿惡口訣。勿惡居然一點就透,靈慧非常。正在獎勉,忽然一道黃光和一道綠光,貼著地面平射過來,到了榻前現出二人,跪在地上,剛要說話,看見勿惡,便指罵道:「師伯,這小賊必是敵人所差,來此鬧鬼,怎會容他在此?」

  勿惡見說話的正是昨夜所遇妖人,心方驚急,聞言越發膽寒,表面卻不露出,意欲先發制人。剛喊得一聲師父,白老翁已搖手止住道:「徒兒不要害怕,你便是仇敵所差,只要真心降順,也無妨害。」

  隨問妖徒:「怎知他是仇敵徒黨?」

  妖徒答說:「昨夜偶陪六師兄西洞玩月,一時思飲,弟子前往取酒,行時曾見他藏在亂石後面,身邊似有寶光微閃,因見人小,忙著取酒,心想回來再說,好在六師兄也不是好惹的,便忘了招呼。等到趕回,二人全部不見,以為小賊不會來到東洞,因追錯方向,追到天明,也未尋見蹤跡。回來才知六師兄生魂也未回洞,多半形神皆滅了。」

  白老翁不等說完,轉問勿惡是否仇敵門下。勿惡為要取信妖師,幾句話的工夫,早打好了主意:故意裝作氣憤,望著妖徒欲言又止,仿佛心裡有話,要說不敢神氣。另一妖徒接口說道:「六師兄定是小狗所害,師父不可饒他。」

  白老翁冷笑了一聲,轉對勿惡道:「你不必伯,有話儘管說,他聽不見。」

  隨說,將手一揚,立有一股綠氣飛出,將妖徒隔開。

  勿惡看出妖師偏袒,越發得意,乘機說道:「師父作主,就敢說了。他們不是好人。弟子昨晚曾經走到一座崖洞前面,見他們同了一個沒有穿衣服的女子,用松柴升起一堆綠火,抱著同吃。內中一個就是他,說師父、師伯不在家,正好找些美女快活。又說師父管得大嚴,只好偷偷摸摸,實在可恨,只是此時打他不過。還有些話,沒有聽清。一個往尋美女,駕道黃光剛走,忽然飛來一個矮胖老太婆,將留下那人用一蓬電光網住,也沒聽見聲音,便沒了影子。老太婆當時飛去。弟子害怕,正要上路,那女子忽然攔路抓我。弟子逃到林內,見她光著屁股,連追帶撲,實在討厭,拿寶斧嚇她,不料追得大緊,竟被砍死。又恐飛走的一個回來報仇,便將屍首砍碎,埋在地下。不敢再走回路,逃了一夜,才得到此。那光屁股的女於是我殺的,決不抵賴。死的一個能駕綠光,滿空亂飛,弟子就想殺他,也辦不到。何況初遇他們時,一見會飛,當是神仙,還想拜師呢。」

  白老翁便令住口,重向二妖徒道:「你們既看出他寶光外映,疑是仇敵門下,如何不加聞問,各自飛走?六兒影跡不見,怎知死於他手?還有你們,昨夜在西洞做什、如說飲酒,洞中存酒甚多,如何還要外取?我和你師父家規,最恨門人背師行事,巧言欺誑,莫道非我門下便殺你不得。」

  前發話的妖徒方要強辯,白老翁忽然「格格」

  怪笑,聲如梟鳥,甚是刺耳,滿臉俱是獰厲之容。二妖徒似知不妙,一個早看出妖師神色不善,深悔不該多口,惹火燒身,一個不等笑完,一縱黃光便要逃走,吃白老翁揚手一幢綠火,將全身罩住。妖徒方在急喊:「師伯饒命,弟子還有話說。」

  白老翁厲聲喝道:「你們乘著師長神游,私往西洞,貪圖酒色快活,罪已不赦,還敢串通一氣,飾詞欺我,斷乎容你不得!」

  說罷,綠火往裡一合,妖徒急喊師父救命,連掙了兩掙無效,妖火突然爆炸,只飛起一個妖魂,妖徒肉身已炸成粉碎。妖火也散而複聚,將殘屍裹緊,往斜刺裡絕壑一面飛去,轉瞬仍化一幢綠火,飛回白老翁的手上,一閃不見。妖魂早已飛走。

  另一妖徒跪在地下,正在哀鳴求恕,急喊:「恩師饒命,弟子昨夜並未和他二人在一起背師作樂。」

  白老翁面色一沉,剛要發作,忽聽出口那面有人厲聲喝道:「師兄,我早說過,此地離黃耳崖甚近,況又忙著祭煉法寶,他們偏敢背師快活,我那徒弟固是該死,你殺得不差,但我適在西洞查看,與你新收小狗所說果然相同。你這逆徒分明是串通,並且天明前他也不在洞口,擅自離開,比死的兩人罪更加重,我也替你行罰便了。」

  緊跟著一道黃光電馳飛進,只一繞,便將妖徒斬成兩段,一聲慘叫,元神自飛入洞,屍橫就地。白老翁看出來意不善,勿惡跪處相隔甚近,恐遭波及,揚手一片綠光將勿惡護住,果然黃光橫掃過來,靈蛇也似,兩道妖光剛一接觸,黃光便已退去。隨聽穀外怒喝道:「你收這小狗,大是可疑。你今日偏心庇護,早晚必送他手。你我意氣仍是不投,難在一起,讓你一人在此,我師徒去了。」

  白老翁厲聲問道:「這娃飛行尚且不會,就他那柄寶斧,也未經人煉過,怎會使人神俱滅?你嫌我先殺你徒弟麼?」

  穀口外又厲聲怒答道:「雷老婆子此時遠去海外,怎會回來?不知小狗用什方法暗算。你這老狗喜新厭!日,不念師徒之情,相隨多年的門人被人殺死,不問情由,還要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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