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柳湖俠隱 | 上頁 下頁
八〇


  白老翁勃然大怒,將手一揚,便是大片碧陰陰的火箭,雹雨一般向外飛射。恰好穀外那人也是一樣兇暴,口說著話,千萬黃色火球也似雹雨一般打進。雙方恰是不約而同,在空中互相撞擊,對沖射了幾次。正在相持不下,白老翁怒駡道:「不要臉的醜鬼,我收好徒弟,你不服氣麼?且教你嘗點我近年的滋味。」

  說罷,將手一揮,洞中立有五六十股暗綠色的妖火疾如流星電射向外飛去。跟著又是一陣「格格」怪笑,一條人影由白老翁身上飛起,晃眼便和原人一樣,在一溜碧光環繞之中隨後追去。黃光已先撤去,勿惡遙聞雙方怒吼之聲。一會,白老翁元神飛回,那團妖火也帶著聲聲慘嘯,飛投洞內不見。

  勿惡喜得將手連拍,直喊:「師父法力真高!」

  白老翁見他一點也不害怕,越認為是個從來未遇的美質,便對他道:「徒兒膽大原好,但先前發話的乃你師叔鬼手真人,今日恨我殺他愛徒,知我愛你,意欲暗算,不曾如願,惱羞成怒而去,異日相遇,卻須留意。此賊一張鬼臉,上大下尖,身子又瘦又長,兩條鬼手短只尺許,怪模怪樣,極容易認。專用鬼手傷人,發時各有五股極長黑氣,如網一般拋起,被他抓中,休想活命。雖有制他之法,但缺少兩件太白精金前古神鐵所煉之寶,仍是無法將其斬斷。如若狹路相逢,最好逃走,遇見本門師叔,敗逃不算犯規。明日起,我便傳你隱形飛遁之法,未學會以前,不可出谷一步。你那寶斧最是有用,可惜只有一柄,別的法寶不配。否則,此人元神如能擒到,用處不小。」

  勿惡道:「弟子向不怕人,管他是誰。除非師父有話,臨死不逃。弟子還得有兩柄神戈,不知能否合用?」

  隨將身畔神戈取出獻上。自老翁只知壺公洞內藏有前古至寶玉鉤斜和一部道書,不知尚有此寶在內。接過一看,喜道:「有此雙戈,醜鬼必死我手了。徒兒起來,隨我去至洞內,先教你練這一斧雙戈。索性練成之後,再與你兩個師兄見面,教他們知道你實在不差,並非為師偏愛。」

  說罷,便令勿惡坐向玉榻之上,一同退回洞內,瀑布珠簾重又下垂。

  勿惡到了洞中,才看出裡面甚是高大,到處鐘乳四垂。左右分立著與前見妖徒一樣打扮的惡鬼影于,頭上各有豆大一點碧陰陰的鬼火,時明時滅,映在那些鐘乳上面,宛如萬千流螢,不住閃爍隱現,越覺陰風慘慘,鬼氣逼人。勿惡素來膽大,又知此是妖徒元神,有妖師在,決不妨事。白老翁令向左壁石室居住,內中備有食物和各種用具,夜來再行傳授:勿惡依言行事,退往室中一看,飲食臥具無不齊備,好生歡喜。由此便隨妖師洞中修煉。

  光陰易過,不覺數年。勿惡用功甚勤,性又靈敏,妖師自更喜愛,認作傳衣缽的得意門人。勿惡一意討好,不奉師命,輕不離開一步。只是恃寵驕橫,全不把兩個師兄放在眼裡。二妖徒一名伍石,一名梵顯。後者是個妖僧,因前師為正教仙人所誅,改投在妖師門下。本來邪法就有根底,再隨妖師多年,越發厲害,在洞門中號稱第一。平日也頗得寵,認為勿惡乳臭小兒,更得師寵,已是可氣,況又挾師自重,目中無人,心中恨極。

  但他為人陰險,甚于乃師,表面分毫不露,反對勿惡假意交歡。勿惡畢竟是個幼童,剛奉命出山不到兩年,便吃梵顯暗用好謀誘使犯規,再令另一妖徒出面行罰。初意照本門規矩,將其處死,以報前仇,不料勿惡持有免死令牌,只得廢然而退。勿惡也已醒悟,心中自是憤極,歸千妖師,欲圖報復。妖師偏因近來徒党凋零,門人無多,對於這類狡詐陰險之事,認為故常,聞言只囑咐勿惡小心在意,並說:「法牌只剩一面,如再用去,以後犯罪,休看愛你,一樣不能寬容。」

  勿惡不敢多言,更把二妖徒視若深仇,暗中也想好陰謀:上來假意懷恨,朝妖徒爭吵,並向妖師當面進讒。妖師性情古怪,大生剛愎之心,認定三徒不和,互相攻汗,並未理睬。妖徒因勿惡自從上當以後,步步當心,永不無事出外,有時奉命遠出為惡,也是獨往獨來。並向妖徒聲言:「任你二人陷害,我便無心犯規,決不會死。」

  仿佛持有免死令牌甚多神氣。因妖師喜怒無常,妖徒心中害怕,萬般無奈,轉而向其好言勸說,從此服他,化仇為好。勿惡裝作年幼天真,好高喜勝,立時乘機應諾,說,「弟兄同門,本來不願為仇。乃是你們開頭害我,恩師法嚴,早晚兩敗俱傷。師恩深重,我為師父形神俱滅,均所心願,何況犯罪死後,元神還能永遠隨在師父身側呢。不過同門三人要都死了,誰替師父效勞呢、既然這樣和好,我只有喜歡,哪有不願之理?」

  勿惡從此不特不與為難,反倒格外親熱。妖徒漸被哄信,日久疏了防範。勿噁心機,也是真深,不到時機,始終忍耐,不曾發難。

  一晃又是三數年過去,勿惡記仇心甚,時刻在念。梵顯也是該死。這日由山外歸來,忽然想起:「自從師叔鬼手真人師徒負氣走後,因覺勢單,始終未敢再往黃耳崖、碧雲峰兩地走動。适才遙望崖前有一道遁光,往東南方破空而去,分明對頭不在洞內,何不前往窺探?」

  剛到崖側暗穀附近,便見穀中兩道銀光飛舞如龍,互相擊刺糾結,仔細一看,下面無人,穀中污穢陰暗,形勢險惡,決非修道人所居。那銀光卻與師父常說的玉鉤斜相似,還未近前攝取,兩道銀光已合為一,往危崖下穿去,蹤跡不見。隨聽破空之聲,一道遁光宛如長蛇經天,直往崖前飛來。看出是陶泗回山,不敢再留,立即逃回山去,便向妖師稟告,本意討好。妖師一聽,多年夢想之寶忽然出現,便命勿惡相助,暗中盜寶。行時囑咐,此行不要驚動敵人,事要膽大縝密。勿惡一聽是黃耳崖,知道兄弟在彼,陶泗也曾見過,並未得罪,就被撞上,也無妨害。

  何況玉鉤斜本為壺公洞藏珍,是無主之物,有詞可借。表面卻不說破,並自告奮勇,先往一探,想和兄弟見面,裡應外合,先將妖僧誘去殺死,報了前仇;並防日後被他看出二人同一相貌,又留隱患。雖然自拜妖師以來,兄弟二人從未見面,不怕師父疑心,事終惹厭,故此先往佈置。梵顯哪知就裡,還當貪功,暗罵小狗不知厲害,聽其自去,也未在意。

  事也真巧,勿惡去時,正值陶泗遠出,魯孝一人守洞。他近年功力大進,每日想起,自從十年前往尋母親,半途被師父好友女仙陳淑均喚住,賜了一件專定心神的法寶和兩丸神雷,同在山頂守候。不多一會,便見母親同了師祖睡尼潘度飛來,相見位別之後,因師祖不令再回碧雲峰,由此未與母、兄再見,不知近來如何。尤其哥哥已陷身邪教,將來不知能否解脫,心中難免憂念。這日因陶泗昨夜回來,取了一葫蘆靈丹,便往南京飛去。行前說:「那裡紫金山下,留滯著許多孤魂,乃我昔年好友朱青蕖與一妖人鬥法,破了一面妖幡,看出幡上妖魂只是好猾取巧,並非極惡窮凶之輩,故未用仙法消滅,任其飄蕩山中。昨接青衫老人飛劍傳書,說朱夫人陳淑均日前談起此事,覺著孤魂飄泊,甚是可憐,知我有事江南,請我就便超度,助其投生。此去須要多日才回。」

  魯孝閑中無事,懷念母、兄,姑茫恰又不在洞內,獨坐無聊,想起陳仙子別時曾說,十年後當與哥哥相見,但他學了邪法,人更兇殘,必須留意,須要防他暗算。心想:「自己功力日強,各位師長均說仙福甚厚,怎會受害?只要能見到哥哥,勸其改邪歸正,使娘歡喜,便為他吃點苦,也是心願。屈指一算,分手已過十年,自己不能遠出,他也許尋來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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