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柳湖俠隱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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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禮謝問,林瑜笑道:「小六哥法寶一發,還必定便宜了你,無怪乎人前背後,那麼恭維人家呢。老說不走,留心過了時呢。」 韋萊笑道:「六哥自然對我厚些,法寶也送了兩件,回來大家再看。我因玉塊另有用法;靈符如會訣印,也可常佩,不到萬分危急,無須用火焚化,可以留保三兩天危難。來時大家說笑不休,不及傳授,忽然催走,恐分手時萬一有什麼阻礙,豈不辜負六哥一番好心?實不相瞞,我先對朱兄也不無介介,連經六哥勸說,也就心平氣和。因玉佩只有兩塊,趙、王兩兄日後須要入山拜師,正好佩帶。朱兄是有妻兒的人,為難只此一時,靈符出諸上清仙傳,神效雖短,威力卻比玉佩更大,最為合用。我知三位義氣,回山不要互相推讓,此次六哥因人而施,各有用意,用法也各有不同之處呢。」 說罷,隨將用法傳授,然後一同起身。 兩獸這次飛得更高。初飛起時,當地月光如晝,溪山明瑟,天氣仍是好的。等一越過山頭,三人還想查看日前遇險的方竹澗危崖幽壑,身已沖入濃霧之中,除兩獸目光如電,不住閃爍外,上下四外一片混茫,什麼也看不見。只聽風聲呼呼,迎面天風甚猛,連氣都透不過來。再待一會,耳聽兩獸互相低嘯了兩聲,目光忽同隱去,眼前更是漆黑,飛行益急。似這樣飛有兩個時辰左右,一直均在霧中。方覺寒冷氣悶,猛覺身子往下一沉,雲霧漸稀,前路霧影稀微中,隱隱有星月閃爍,猛地眼前一亮,星月在天,清光大來,人已沖出霧陣。四外一看,山河林木,到處清澈,玉字無聲,晴宵一碧。只見身後半空中有一大團密雲逆風而駛,正往去路緩緩遊去,哪裡有什麼霧影。再一查看地勢,昔日常經的臨江亭、分界嶺,已由腳底下飛逝。二獸五人正由仙女峰側齊峰腰橫空而渡,飛勢較為平緩,並未停止。嵩雲、韋萊已同立向獸背之上,不時往四下張望,神態似頗緊張。 約有盞茶光景,前面出現一座奇峰,那峰突起哀牢萬山之中,勢絕高峻。峰頭突出向前,高舉兩側,各有一大片蓬起,又複由上而下往裡凹進,峰腳下臨著大片平崖崇岡。遠望過去,宛如一隻絕大怪鳥站立百丈岡崖之上,迎風引吭,振翅欲飛,雄險奇絕,生動已極。知道必是嵩雲約別的大鵬頂。峰崖之上,方覺四外靜蕩蕩的,到處林木蕭森,清飆遠引,明月臨風,倍增幽麗,忽聽前騎韋萊一聲清叱,二獸立即降落,往那峰腰岡崖上飛去,晃眼到地。嵩雲一聲招呼,便同縱落。韋萊道:「我們已然送到地頭。貴村隱居柳湖,已有多年,村規不容外人入內,恕我和雲姊不能遠送了。大約此去還有三四百里途程,蠻山荒僻,飲食不便,略備粗糧,以供途中之用,笑納為幸。」 隨見連喬腹下怪爪伸處,、落下三個兩尺許長的粗麻布袋。韋萊拾起遞過,三人自是稱謝不已。嵩雲又道:「人各有志,局外人不能勉強,你們雙方均不能聽勸。也許龍家姊妹就在前面相候,有話不妨好說,事無不了之局,最好彼此都不要意氣用事。深山之中,蟲獸厲害的頗多,前途留意。恕不遠送,我兩人暫且告辭,行再相見吧。」 話未說完,似聞峰頂有人嗤笑之聲。三人耳目靈敏,俱料上有敵人伏伺,心方一緊。及看嵩雲聞聲並不驚異,只朝韋萊對看了一眼,面上均帶有喜容。方想不出是何原故,韋萊已催嵩雲道:「姊姊,事情已完,我們同坐阿雪回去吧。」 說時又朝趙霖看了一眼,似在示意,只是猜想不出。 三人方在應諾稱謝間,嵩雲、韋萊已雙雙飛身上騎,手朝三人一拱,喝一聲:「起!」 帶同神狳騰空遠去。倏地眼前一暗,朱人虎首先驚呼:「啊呀!」 趙、王二人也同往兩側縱避,忙即迎禦時,耳聽呼的一聲巨響,兩點藍光和一團黑影,已由頭上閃過。再看乃是一隻極大的怪鳥,已掠地飛過,超出林抄之上,往前飛去,晃眼無蹤。趙霖知是山女故意示威舉動,悄告朱、王兩人,先打見怪不怪主意,不論見甚蛇獸精怪,不撲上身,休要理它,力持鎮靜。早晚等人出現,再行相機應付。三人正低聲談話問,先是前面不遠大樹後閃出四五隻吊睛白額比水牛還大的猛虎,目射凶光,長尾上翹,緩緩走來。一向山中往來,見虎甚多,似此長大威猛,卻也初見。朱、王兩人方笑這類東西,如在平日相遇,必被打獲,竟也放出來嚇人,忽聽咻咻之聲四起。 回頭一看,除前面五虎外,身後左右突然出現了許多虎豹大熊之類,何止百數,全都據地發威,猛惡異常,四面全被包圍住,獸目凶光,宛如數百電炬,直射人身。三人雖然勇武,見為數這麼多,也自驚心,進退皆難。群獸見人回顧,忽然同聲怒吼,一齊狂嘯,震得山鳴谷應,風起沙飛,地面上立時浮湧起一片塵霧,那麼清明的皓月,也黯淡起來,聲勢委實驚人。知道這類猛獸凶野,未必俱聽主人招呼,已經怒嘯發威,一觸即發,不敢再走。 相持了一陣,趙霖見獸群雖多,只管怒吼,也未起撲,料定仍是志在恐嚇,不走固然示怯,也非了局,便令朱、王兩人留心戒備,當頭先行。前面五虎最大最凶,為數也少,估量硬往前進,也許攔阻起撲,不是易與。便各把真力運足,表面仍作從容,暗中戒備,以備一拼。哪知攔路五虎不等三人繞行過去,先自起立,避開正面,往側緩緩走去。耳聽獸蹄騷動,回頭一看,身後左右的獸群已全起立,仍分三面,緊隨在後,合圍上來,走俱不快,也不迫近,最前的離身也有兩丈。不知山女是何伎倆,好生難解。走著走著,忽聽頭上滑溜之聲,雜著噓噓之響,腥風四起,撲鼻難聞。三人久慣山行,立即警覺,因後有群獸,無路可退,不約而同往左側縱去,立定回看。 原來前面樹上盤踞著三條黑鱗怪蟒,最小的也有尺許粗細,大的一條所踞大樹也被壓彎。各把上半部三五丈的身於暴伸下來,血盆大口張合之間,紅信吞吐若電,似欲吞噬。看時,蛇身剛剛猛縮回去,勢甚神速,晃眼仍盤樹上,凶睛閃閃,註定三人,大有得而甘心之意。樹身連帶搖撼,搖晃得軋軋亂響,殘葉斷枝紛落如雨。再看樹下和前面的山石之上,除比三蟒較小的各種大蟒外,更有蜈蚣、大蠍之類,身長都在三四尺以上,多半口吐黑煙,毒霧四起,不禁大驚,三人知道這類蟲蟒均有奇毒,中人必死,就不真個起撲,奇毒也是難當。加以遍地都有,其勢不能似前亂闖,何況三蟒先前又是對人撲來。一看地勢,只五虎退去的左側面高林疏森,肢陀起伏,于歸路也不十分相背,如由此繞越過去,只要這些毒物不追,便能避免。因不知玉玦、靈符已將三蟒驚退,三人如和先前一樣硬走,定必避讓,一出蛇陣,山女必認天助,強取不祥,縱令疑心不死,也能日後再說,不致引起許多事故。這一改道,正好自送上門,如了山女預計,如何能舍,寧死也不肯甘休了。 三人走了一段,回望獸群,仍是尾隨不舍。蛇雖毒物,卻未跟來,仍在原處。雖不知山女出什花樣,但兩次一來,心膽越壯,索性邊走邊說起來。以為只要氣盛,表示膽勇,無所畏怯,越使山女看重。哪知三人一言一動,都在對方眼耳之下。一路談笑風生,鼓勇前進。嗣見山路越走越難,繞出正面,五虎早已不知去向,身後也似無什動靜。再一回望,竟連獸群也同失蹤。共總沒有多時,那地方已到了大鵬頂左翼尖端所處危崖的前面,上下相去不過數丈。此外除左側隔著一條先未看出的廣長暗壑而外,身後來路三面全都平崖大阪。雖有疏林秀聳,樹幹均高,又不甚粗,離地好幾丈才生枝葉,不怎礙眼,那獸群萬無不見一點動靜,便被退盡之理。心中大奇,怎麼想也不知對方用意所在。 朱人虎笑道:「看此情形,莫要這兩個山女饒了我們吧?憑良心說,如論姿色,實在真美。如肯為妾,村中長老再如允許,我便肯要她們。」 趙霖心想:「眼前危機四伏,越是這等情勢,越是兇險難測。日前已為妄言賈禍,如何還不小心?」 瞪了他一眼。朱人虎方覺失言,忽聽少女豔歌之聲,起自前路,音聲柔媚,甚是淒婉,動人愛憐。趙霖料是山女所發,知她隨身帶有不少猛禽惡獸以及毒蟲怪蟒之類。沿途所遇雖是山中常見之物,為數如多,也是難與為敵。尤其先見怪鳥與那白猩子厲害猛惡,無與倫比,常人多大本領,也非對手。便低囑朱、王兩人小心戒備,如遇什事,只把李洪所贈玉符如法施為,由己當先,各看眼色行事,不可造次動手。隨把腳步放慢,領了朱、王二人,緩步往前走去。 走出不遠,耳聽豔歌之聲越近,估量雙方就快對面,幫手形影未見,吉凶莫蔔。正在心裡發急,忽聽有人吹簫之聲,起自天半。初聽時宛如駕鳳和鳴,甚是清越。那簫聲好似發自大鵬頂右翼危崖之上,人卻不見。因山女歌聲就在前面,不暇再顧別的,略微回頭,仍舊前行。又走了二十來步,地勢漸高,歌聲忽然中止。三人剛順斜坡走上去,見坡上出現一片平疇,除當中約有五六畝方圓的空地外,左面危崖千仞,下臨元江;右側和前面都是松木森林,樹均三數抱以上。素月流天,清影在地,山風漸起,颯颯蕭蕭。崖頂簫聲也越吹越嘹亮,雙方似相應和,匯成一片洪籟,甚是震耳。 趙霖方覺簫聲有異,決非竹制,心中一動,猛瞥見右側松林外有一塊丈許來高,三丈多長,如臥虎的大山石,月姑、巧姑兩山女一坐一臥,正在上面,指點三人低語,一個面上好似怒容初斂。趙霖頭一次見到月姑姊妹時不曾留意。王謹更是初會。這時見兩山女全生得珠顏花貌,體態輕盈。上身只著一件鳥羽織成、上綴無數金珠寶玉的翠葉雲肩,略遮雙乳。下身圍著一件虎皮短裙,長還不到膝蓋。手臂腿足一齊裸露,月亮底下看去,越顯得玉膚如雪,粉光致致,端的美豔非常,比起山中所見諸女又自不同。白猩子和一些猛禽惡獸之類並不在側。知她們在此相待,意欲先禮後兵,其勢不便上前招呼。好在不擋去路,便故作未見,往前走去。眼看快要由大石旁邊走過,忽聽兩聲嬌叱,兩山女忽似彩雲飛墜,由大石上縱起三丈多高,一同落向前面,攔住去路。 巧姑先指趙霖媚笑道:「你不愛我麼?我哪點不好?你說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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