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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江面太闊,又是截江而渡,藤舟雖然輕巧,仍費了好些時候方始渡過,上岸又遇傾盆大雨。會見接應的人,三小兄妹已知展氏夫婦已走,好生失望。總算大象寨主自被展氏夫婦收服之後,十分恭順,把去的人當成上賓,款待殷勤。三人因知眾人兩三日內全要回去,又看那些重傷的只有五個,骨頭已碎,無法復原,餘均可以免去殘廢,有的經昨日盡心醫治,業已脫去險境,只要按時上藥,養上些日便可無事,有的看去傷重,經南洲整理接筍之後己在結疤,好得更快。

  為了時期短促,三人一日好幾次為眾上藥。山民聽說三人醫道高明,又問知是隔江神醫符南洲的女兒和愛婿,越發驚喜,次日便有山人登門求醫。三人早就料到此事,帶有不少的藥,便在當地做了三天醫生。第三日早起,見眾人傷勢好了多半,就要起身,方始向眾明言:奉父密令和異人的指教,另有要緊去處,事完之後才能趕往葡萄墟相見,請代致意展氏夫婦,菜花寨自會前往,另有山人引路,無須分人陪送,後會有期。眾人早經方健暗中告知,也就不再勉強。

  三小兄妹雖然急於起身。因當地還有好些病人急於求醫,心想:這大象族人頗忠實,結交下來,日後也許有用,此是彼此兩利之事。爹爹和呂二先生、白衣異人均說事情尚早,除起身要快而外,餘均相機行事,不必忙此一時。見了森林中那兩位姓木的男女異人,一說來意,必有指教。因其隱居林中已有多年,蹤跡隱秘,不願傳揚出去,暫時不便明言他的姓名來歷,但那地方險僻,只此兩人和他門下兩個男女弟子,一望而知,事前還有人對他說過,必蒙照應。最好由他自家出口,見了你們三人,也必歡喜等語。把人送走,三兄妹商量了一陣,均覺當地寨主相待甚優,不應辜負,何況又是救人的事,決計多留兩日,醫完再走。

  眾人走後第三天,忽有一人前來求醫,正是山民菜花寨主哈瓜布的內弟,受了瘴毒,十分厲害。三人帶有特效的藥,服後半日,人便醫好多半。一聽三人是南洲的女兒女婿,不等命人通知寨主,便說他姊夫小時,重病幾死,全仗南洲治癒。後有許多同族生了重病,過江求醫,也是南洲救愈,感激非常。無奈寨中有事,不能分身,時刻都在感激想念。既是恩人之女,無須先行命人通知,由他引路,決可平安無事,直到寨內。

  三人聞言大喜,到了起身之日,忽然想起來時疏忽,不該在當地洩露名姓。今已傳說出去,萬一仇敵生疑,來此探詢,豈不露出馬腳?還有萬花谷關著一個奸細馬財,也因行時匆忙,忘了發落。這廝雖然不能隨意用力行動,但是好狡非常。花古拉見去的人一個不歸,難免二次命人窺探,一經發現,必要救走。逆酋和盤賊又有勾結,父親被困,自己逃亡在外,不久必被仇敵探出蹤跡,豈不可慮!過江之後,因聽方健說起騰南鎮和鎮江樓左近客店之中,留有兩個假扮商客的同黨,窺探仇敵虛實,隨時密告。

  並有一個精明膽勇的山人,假裝船夫,往來兩岸,暗通消息。曾經托他轉告送消息的山人,朝萬花穀帶一口信,要那看守馬財的土人,乘黑夜將其除去,兔留後患。照理耽擱當地已好幾天,早該得到信息,久候無音,也不知這個大害除掉沒有。越想越心煩,實在無法,只得轉托大象寨主暗下密令,推說三人不願人知,不許向外洩露,一面通知醫過的人,也是這等說法,方和那夷人一同起身。

  離菜花寨還有十來裡,寨主哈瓜布已率領全寨夷人鼓樂排隊迎來,禮節甚是隆重。二女因那夷人是由兩人抬來,先並不知自己來歷,一到便被大象寨主留在寨中,一直不曾走開,不知對方怎會得信,禮節又如此隆重,好生不解。見面一問,說是剛聽人說不久,知道三人來訪,特意親出歡迎等語。暗號信符全未用上,便被對方以上賓之禮相待,接進寨去。

  三入只說南洲平日留下的人緣,也未想到別的。為了途中耽擱,雖料父親至多被困,不會有什兇險,到底不免憂疑,急於趕往,尋那男女異人。到了夜間,辭別主人,回到所備帳篷之內,正商量明日去向主人明言來意。哈瓜布照例每一走動必有多人相隨,忽然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在帳外低呼問三人睡了沒有。三小兄妹本來親逾骨肉,路清又是雙玉的未婚夫,平日形跡已極親密,當此患難之中,更無嫌忌,同居主人特備的帳篷之內,當中只隔開一層布帳。二女同臥,路清本想露宿,被二女再三勸住,獨臥對面,剛和二女商量好了明日之事,和衣倚在枕上,覺著外面月色甚好,忽聽哈瓜布外面低呼。初次相見,用心難測,忙即應聲而起,搶先趕出,見對方獨立在月光之中,不曾帶人相隨,才放了心。

  二女因夜已深,主人忽來帳外呼喊,也有一點心動,跟蹤走出,賓主四人同坐外面所設竹榻之上。哈瓜布先問來意:「可有什事要我代做?」

  三人自從過江,除同行諸人而外,始終未提南洲被人劫走之事,開言便說:「現奉父命,要往黑森林深處生滿捕木的森林之中,拜訪兩位前輩異人。」

  隨取身邊信物為證。哈瓜布連看也未看,也不等雙珠說完,便接口道;「你說那人,家在楠木林內,可是一男一女,一個生有極長絡腮鬍子的嗎?」

  三人同答:「正是。」

  哈瓜布笑道:「這兩人我倒曉得,只不知姓名。他住那地方,休說黑森林內,便是山內外這許多地方,連近年的葡萄全墟算在一起,也是找不出來。但是一進黑森林便暗如深夜,光景昏黑,對面不能見人。內裡毒蛇猛獸甚多還在其次,最厲害是你們漢人所說的蚊、蠅、螞蟻和各種飛蟲,都有奇毒,蚊蠅大如龍眼,叮上一口,腫起老高,十天八天不易復原,差一點還要生病。就說你們帶得有藥和老先生前走深山所備各種防禦之物,可以無害,中間幾處奇險仍非常人所能越過。這條路比什麼都難走,我們這裡的人,當時結隊前往采荒,深知內裡虛實,經我多年心計,樣樣都有準備。我一發令,便可結隊護送進去,可惜只能送到前段盡頭落魂崖高崖之下為止,再往前進,非但形勢更險,也從無人去過。你們必須越過那片高地,再經幾處森林奇險,由一深谷下降,到一生滿捕木的平原之上,方可尋見他們。

  由高崖起到楠木林這一段,雖只三停中的一停,到處滿布危機,尤其穀口前面一帶,步步皆險,並有密林和比人還高的大片荊棘擋住去路。上面多生毒刺。最毒的一種名叫徹骨痛,見血必死,尚有一種藥草可以醫治,知道的只是難走,還不妨事。最可怕是許多青、黑二色的大蟒,有樹幹般粗細,青的一種更凶,盤在樹上,看去和樹幹相似,人獸走過,猛張血盆大口,一下咬住,休想活命。別的危險尚多,你們就這樣去,決難走到。

  且喜這裡應用之物全部齊備,又有防身皮袋,夜來懸掛樹上,人臥其中,可免許多危害。東西現成,如其途中沒有多的耽擱,不在林中迷路,除卻我們送的一大段,須要兩三日夜,不算在內,末了一段順利走去,雖然險地太多,極少透光之處,加上所帶東西累贅,至多三四日也可到達。如在林中迷路,吉凶那就難說了。你們初次入林的人固是險極,便我們常往采荒的人,到了裡面困住,無法脫身,早晚也必力盡筋疲,饑渴而死。本想勸告你們不要冒失,後料此事必關重大,定是非去不可,也不會由我這裡渡江,並還由我們護送。等我仔細說明,再送你們一張地圖,索性明日便起身吧。」

  三小兄妹見他雖極志誠關切,面上似有惶急之容,又是深夜來此,當面催走,好些事情均似知道,心中奇怪。雙玉方把自帶地圖取出,問其對否。哈瓜布驚道:「這地圖竟比我們的還要多一段路,那幾處險地怎未注明,也未寫有防禦之法?我們的圖雖只畫到那片高崖前面為止,由入林起,何處有險,何處可以攫糧打獵,以及可透天光之地,蛇蟲猛獸出沒之區,均有記號,一望而知。等我把話說完,你再看吧!」

  隨將沿途經過奇險之區以及多年經驗發明的防禦之法仔細說明,再將身邊地圖取出,送與三人,請同觀看。剛起身要走,雙玉越想越覺可疑,忍不住笑問:「方才我們來意還未說完,寨主怎會知道?」

  哈瓜布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聞言一呆,當時答不上話來,隔了一會,忽然笑道:「你們三位想必知我全是好意。實不相瞞,外面風聲業已緊急,有許多話我不能說。只請你們信我好心,最好明日中午起身。未走以前,住在我的寨內,多養一點精神,以防途中勞乏。就尋到睡處,也未必能夠安眠。此去前後還有好些天的路程呢!」

  路清便問:「相隔到底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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