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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一面教以清潔保身之法,再將這些道理,用極淺顯的白話印在藥方後面,隨時分送,又配了許多專治蠻荒特有的疾病如跌打損傷、瘴毒瘧疾、防瘟治疫各種特效之藥,以備急需。窮人分文不取,有財力的富人邀請出診,照例是量對方財力和為人善惡,講好包醫,言明在先,願者上鉤,還要先付。真正惡人還不肯去,真正窮苦的病人還要周濟。上來不顯,為了這一年名聲更大,求醫的人越來越多,就是淡月,人也擠滿,南洲等老少四人,非但不嫌勞苦,更加努力。到了第二年春天,每年必有的桃花瘟,居然沒有起來。

  遠方病人以有錢的人居多,經過苦心勸告,多半感動,南洲又肯盡心指教,來者不拒,病好回去,大都照著南洲所說,如法炮製,配藥送人,最近一月,病人大減。尤其近處的三鎮土人,生病的比前少去十之七八。內中也有見他父女勞苦,又不要錢,於心不安的,仗著病源醫藥業已明白,無須勞動對方,多半討了成藥就走,偶遇南洲清閒,將其喚住,問上幾句,也不用多費心力。更有好些土人,以前硬拜南洲為師,配了些成藥,以此謀生。

  南洲恐其所知無多,延誤病人性命,雖經指定,每人至多專醫三四種南疆特有的傷病,不許大膽嘗試,胡亂醫治,但是這些記名弟子均是當地土著,相識多年,連請教帶暗中留意已非朝夕,稍微拿不准,都送了來,又經長期指點告戒,個個謹慎,從無錯誤,由去年冬天起,接連開業了十多個,一有成效,名聲逐漸傳出,在南洲戒條之下,取費又少,病人都貪近便,到了最近一二月,三五日中難得遇見一天忙的。前兩日病人特多,都是遠道而來,只有限幾個土人。快要忙完,先發生來敵去往萬花穀擾鬧,將田、趙二人打傷,跟著又有展氏夫婦率眾求醫,忙了一整天,只將傷勢稍輕的,分別醫好,剩下十幾個快要殘廢的人,準備次日續醫,當夜南洲便被大盜盤庚派賊黨劫走。

  三小兄妹一面擔心老父安危,又要關切這樣多的病人,心正萬分愁慮,忽接來人警告,當日便須渡江逃走。那十幾個傷人雖然同路,不去說他,但是另外還有病人,不忍棄之而去,時機又正緊急,打算著醫一個是一個,醫到近午再走,一面暗告鄭氏夫婦,將那幾個醫道較好的記名師兄請來,令其代為應診數日,分向病人解釋,醫滿五日為止,再來便須等他父女回山之後。又將南洲積來濟貧的財物,全交鄭氏夫婦和田、趙二人代為主持,周濟貧苦。

  分配停當,走出一看,病人雖有十來個,倒有一多半是來討藥的,只有三個遠客住在鎮江樓,來請複診,病好八九,只是有錢人心多,毫不重要。再看號簿,才知舊病人已在前日治完,只有幾個山人爭鬥打傷,也經醫治包紮,討了藥去。仔細一算,昨今兩日求醫的人極少,如非展氏夫婦手下那些傷人,幾乎一個新的病人都沒有。這樣清閒,極少遇到。

  分藥時,無意之中向人探詢,才知近來那些記名弟子名聲越好,對於真正窮苦的人也肯施捨,雖因生計,將施出去的藥錢出在有錢人身上,一則並不甚多,又肯巴結,一請就去,不像父親還有好些題目,門診一律看待,出診卻是因人而施,於是有錢土豪都厭恨南洲父女,不是疑難重病,最好求教別人,不輕請教。窮苦的人又都受過好處,體貼他父女,恐多勞苦,能不麻煩便不上門,並還逢人遍告:說老先生一日忙到夜,如何勞苦,現有好些徒弟行醫,和他一樣,不是大病,何必麻煩人家?有幾個領頭傳說,不消數日,遠近皆知,所以這兩日來,上門求醫的極少。

  三小兄妹聞言好生喜慰,知道午後雖然不會無人求診,但決不多,就有,也是遠來的有錢人,能夠長路趕來,病決無害,有這幾個記名師兄,足能應付。匆匆把藥分完,把病人全數送走,趕到屋內,更不怠慢,換上三身窮苦山人的裝束,臉上還畫了一點花紋,蓬了頭髮,便由樓後石崖縱落,避開上山大道,由側面樹林中往江邊趕去,行前還想等鄭氏夫婦所備的乾糧路菜。

  那頭目名叫方健,外號千里追風,腳底甚快,人更機智,知道事情緊急,見三小兄妹人太慈善,老不放心那些病人,恐人走後,無人醫治,忙出忙進都是為了病人,自身安危直未放在心上,說好午前起身,其勢不便阻人為善,一聽說走,心中石頭落地,忙說:「乾糧路菜我們所帶甚多,業已連夜備齊。時機緊急,起身越快越好,不必等了。」

  二女本想不要,後因鄭氏夫妻再三勸她們帶上一點幹的,趙乙更是帶病掙起,相助包紮,老早便將二女喜吃的臘豬腿包了四隻,與之帶上。

  當地特產肥豬,最重的有三四百斤,加上行李,頗有斤兩,二女方說:「吃的東西太多,下去天氣更熱,好些衣被均無用處,最好只帶方才三個小包,方便得多。」

  方健也說:「我們那裡樣樣都有,無須多帶。」

  二女和他初見,不願洩漏機密,又見趙乙把路清拉向一旁,帶著滿面憂急之容,低聲密語了一陣,同把背子裝好,過來笑說:「出遠門的事到底難料,有比沒有總好得多,路上真個累贅,拿來送人也是好的。」

  二女忽想起,此去山裡,禮物最關重要,忙又趕往樓上,紮了一包山人心喜之物帶上,方才起身。因那背子頗重,二女均主輪流背帶,路清自然堅辭不肯,後經方健勸說力爭,改由二人各背一段。

  二女爭他兩人不過,只得各分了一個衣包背在身上,走到無人之處,仍被路、方二人強要過去。所行均是山僻小徑,荒野之地,難得遇到人跡。初意,照著南洲所說地方渡江,因方才方健說:「當地雖也險僻,渡口上人的船到底不免洩漏,還是離此七十裡的紅鷹嘴,地更隱秘。昨夜賊黨均不知那地方,只有幾個追到中途,恰巧展兄夫婦騎馬趕到,將其打敗,始終無人去過。就是賊党天明得信趕來,我們的人已設法過去,他也尋不到那地方,比較穩妥得多。」

  三小兄妹問出兩面渡口伏有多人接應,先是臨時向土人租來有兩隻江船,頭一批人還未過去,內中幾個水性好的,看出時機危急,搶先入水,渡往對岸,尋到相識山人,又借了許多特製的藤舟,連夜渡江迎接,那兩條木船,業已駕去還了船家。全是自己的人,非但半日一夜工夫老早準備齊全,並且過江不遠,稍往上流一偏便是菜花寨。山民和展氏夫婦也是相識,雖無深交,有了熟人陪去,方便得多,行時已然議定,一上路,便同往紅鷹嘴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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