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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二女從小喪母,南洲人最明白事理,對於二女,只管愛如掌珠,從不拘束,有話就說,也無男女之嫌。雙珠姊妹習慣自然,非但不以為奇,每經一次談論,還要得知許多道理。少女嬌羞,平日雖不大談,心卻明白。因此趙乙偷了舊鞋,背後相思,雙珠發現之後,雖因趙乙不是所喜,只將舊鞋拿去棄掉,並未對人說起。父女三人當時說過拉倒,等南洲過江看病回來,得知所醫寵妾和花古拉私相愛戀,常背乃父幽會,雖因此是老酋長倚仗勢力年老荒淫,強納許多少年姬妾,廣田自荒,自家製造成的醜事,對於花古拉不由加了厭惡。無奈對方勢力大大,雖隔著一條江,所有人個個兇猛,又精游泳,往來大江急流之中,其行如飛,數十年前便曾大舉來犯。

  雖仗江這面各處村鎮事前有了防備,照樣死傷多人,燒掉好些物產房舍,並經人調解,方始平息下去。惟恐激成仇恨,惹出亂子,表面上還是敷衍。對方偏不知趣,由此起,三日兩頭借看病為由,常時登門。二女因受老父指教,老是設法回避,不與相見。後被對方看出,也想出種種方法打算親近,始而沒病裝病,或是到處尋找病人作題目,親身陪來,以便來看二女,打算勾引,花樣百出,防不勝防。最後尋不到病人,竟將手下的人故意斫傷,或用毒蛇咬上兩口,陪來醫治,一面送上許多厚禮,意欲以財打動。

  南洲早知他的用心,怎麼借活點醒,設法勸告,都是無用。看出對方已有必得之念,實在無法。恰好老酋長也被狗子說動,專人來請過江赴宴,並請二女參加寨舞。南洲暗忖:此事不作一個了斷,終是未來大害,一個不巧,便有多人受禍,身家性命全都不保。再四盤算,覺著老酋長雖然溺愛不明,頗知漢俗,又是許多年交情,有過兩次救命之恩,平日最是恭敬,並還折箭為誓,曾有終身為奴,死活惟命之言。最關緊要的,那年前往醫病,恰巧瘟疫流行,全墟山奴病倒十之八九,別寨又有乘機來犯的信息,自己費了半個多月光陰,除得病較久、不及醫治的五六個山人,醫得大遲,送命而外,餘均治好。妙在那寨也發生了瘟疫,命人來請。那寨散居野人山中,雙方原是世仇、比他們還不怕死,全仗自己冒了奇險深入黑森林,借醫病為由代為化解,把雙方多年仇恨化去,從此各不相犯,全墟人均把自己當成恩人活菩薩看待。不乘此時將這事情消滅,等到發難,便難挽回。

  仔細商定,知道山人多疑,二女不去,必當看他不起,索性父女三人一同前往。仗著深知山俗,二女已得指教,知道事關重大,先以貴客自居,受對方禮待,免其生疑,一面帶去許多禮物。這些東西雖不值錢,都是山人心愛難得之物,事前早有準備,存放不止一年,原有當初準備還禮之物,恰巧用上。主人見了已極高興,對於二女也更喜愛,心想:對方聰明美貌,本領又大,愛子娶之為妻,好處太多。未等上場,先露口風。

  南洲先說:「我非尋常漢人,婚姻須由女兒自主。」

  再由雙珠姊妹照著預計開口,說他父女專以救人為務,從小便發願心,至少要在十年之內,醫滿一萬個重病垂危的苦人,才算滿足,業已向神立誓。人才醫滿三分之一,不願嫁人,第二,未來的丈夫,一要武功和她相等,二要會醫,最要緊是,結婚之後能和她姊妹一樣,憑著自己雙手謀生,不許倚仗別人享受現成。除謀生外,常年都要用心用力幫助貧苦無力的人,使其由苦轉樂;都是一樣的人,更不許有什高下之分。如能合此幾條,便可嫁他,並還要是一夫一妻。將來納妾,固須折箭為誓,絕對不可,現已娶有妻妾,也非所願。

  老酋感恩戴德心盛,又不知乃子許多惡行,還以為這幾條,除夫妻合力躬耕行醫,終年為他人忙,拋棄原有地位,有些不願,以為只要有錢便可救人,反正一樣的事,何必非要自己吃苦?只要對方答應,便將所藏金銀大量取出,交與南洲去做好事,這樣救人,只有更多更快,雙方交情深厚,怎麼也有商量,此是為了小夫妻尊貴享福的事,想必沒有話說,下余全不相干。哪知對方所出都是難題,非但哪一條狗子都不會及格,便是用錢救人,變作施捨,先與南洲父女既要救人又要使其從此能夠用自己力量自立,永久安居樂業的苦心深意根本相反,第一個先辦不到。

  南洲父女,看出他父子都是一門心思,好在早有準備,也不叫破,故意把寨舞之舉推到第三夜舉行。前兩日先運用自己的智力心計,儘量和主人全家說笑親近,隨時借話勸告點醒,使其認為來客和他交情深厚,真個是自己人,再往全墟山民家訪看慰問,有病的治病,沒有病的,便說自己事忙,無暇過江來看你們,為防往返不便,特將帶去的大量成藥,挨家分送,以備萬一受傷生病之用。這班山人,自從那年瘟疫,對於南洲本就感激,經此一來,越發歸心。

  南洲看出萬一翻臉,眾人不會真個與之為敵,就在山酋凶威暴力之下,也只虛應故事拉倒。就憑自己父女三人,自信也逃得回去。不過脫身雖然容易,此事並非一走可了,一個應付不好,仍有後患,故非格外謹細不可。支意打定,表面上絲毫也不露出,並還暗令二女去和花古拉等少年山酋一同遊玩,只照預計,故意做出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神氣,仿佛一朵有刺的鮮花,使人愛到極點,不敢伸手去摸。

  到了第三日夜裡,月光正好,花古拉不說,連老酋也心熱到了極點,眼看到了雙方比力比武和比輕功的時候,南洲忽將老酋拖往一旁,悄說:「我雖不能強迫女兒婚姻,但是彼此多年交情,花古拉乃你族中勇士,又是你心愛兒子,如比不過我女兒,眾目之下,豈不妨礙你父子的威信?為此和你商量,你子和代他出場的人如其全勝,只管由他去占上風,我父女是漢家人,以耕田行醫為業,本是一個老百姓,勝敗均無關係。我已和女兒說好,把角力比武兩場擺在後面,令其怎麼也讓一場與花古拉。並請傳令下去,雙方多年好友,這場比鬥無異兒戲,到場的人誰也不許用真傢伙,彼此點到為止,以免年輕人氣盛,萬一弄假成真,傷了和氣。我們做父親的,也各管住自己子女,加以告誡。你子全勝,又能合我女兒心意,寨舞趕野郎,均可照你們的風俗辦理,決無話說。否則,婚姻不成交情在,誰也不許忌恨。」

  老酋素來信服甫洲,所說又極有理,當時點頭,隨將花古拉和暗中準備的幾個同族勇士,一齊喊來,當面把話說明,互相折箭為誓。

  花古拉不知他老子已被南洲言語套住,就是全勝,對方均有理說,無法強迫,因南洲平日老成持重,向不出手賣弄,二女又是那麼美秀年輕,看不出是強敵,色令智昏,自恃武勇多力,人多勢眾,對方無異網中之魚。南洲口氣那好,雙方多年交情,便這兩個心愛的人,對於自己,也是照樣應答說笑,不似以前相見那樣厭惡,斷定事情有望,至多不能一箭雙雕,娶他一個必能如願。二女自從上次用兩粒石子打斷金沙袋上麻繩,縱身一躍兩三丈避開之後,從未當面和他說話,一直不曾炫露過本領。及至到了當地,花古拉第二日請他父女去往野人山邊界打獵。二女因受父親囑咐,遇到野獸暴起由身前經過時,仗著同行人多,身邊雖然帶有兵刃暗器,並未出手。

  花古拉初見二女所受搶白,業已日久忘記,連日所見,只是二女溫文端麗的外表,強弱深淺絲毫不知,一心打著如意算盤,非但沒有懷疑,反道對方膽怯,恐怕誤傷,又想討好巴結,說什麼聽什麼。

  南洲父女見他父子和幾個出場的爪牙,業已發過無論勝敗決不報復的宣誓,越發大放寬心。二女照理只和花古拉一人比鬥,與別人無干。南洲老謀深算,為防對方惱羞成怒,推說:「我也極願結此婚姻之好,無奈女兒從小嬌慣,性情固執,又學過幾年本領,必須使其心服口服,樣樣都落下風,我才有話可說。休看漢家人所用暗器小巧不起眼,殺敵防身一樣有用,還有輕身功夫也各有各的長處。我們共比四場,除比力氣,是你子專長而外,下餘三門,不妨由你們挑選能手代他上場,勝者為強。無論何方,只勝得三場,事情便有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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