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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木裡戛鎮上的惡霸盤庚原是漢人招贅山人所生雜種,非但勾結山匪和各寨土官,無惡不作,並還暗充外國奸細,實是罪不容誅。但他夫妻凶狡異常,他妻雙料楊妃,大白馬線仙鸞,乃崆峒派惡道一指追魂線神霄的女兒。他那田莊山環水抱,形勢天成,所居石寨在半山危崖之上,險峻無比,外人本領稍差休想上去。表面住家,卻在山坡平地莊園裡面另有兩條秘徑與上相通,外面雖然也有一圈城堡,和尋常富豪莊園差不許多,因其向不吃窩邊草,當地酋長全族早被乃父勾結官兵全數殺死,為惡不在本地,黨羽甚多,借著商幫掩護,往來國境,一面走私偷稅,一面派了心腹爪牙遠去西南諸省殺人搶貨之外,遇見美貌婦女和精強力壯的俊美少年男子,便用蒙藥迷倒,裝箱運回。因這兩個狗男女都是天性淫凶,全無人理,各尋所歡,互不過問。他那平天崖大寨密室之內,被他夫婦姦淫慘殺的少年男女不知多少。因其蹤跡隱秘,計慮周詳,休說本地土人只知他家財豪富,常有大批商貨來去,射的都不知道,便是與他勾結的土官富豪,也無一人知他底細。

  「還是今春,有一昆侖派小輩劍俠往游點蒼山,歸途忽然失蹤。此人少年英俊,劍術武功均非尋常。邊疆一帶,惡霸土豪和有勢力的土宮山酋甚多,但要傷害那人卻非容易,何況同行還有幾個朋友,內有兩人,武功還不如他,但都平安無事。第一夜他在騰沖一個大鎮上住下,打算明日起身,早起忽然失蹤,床上被褥零亂,鞋也未穿,仿佛睡夢之中被人擒去,看那神氣決非兇殺,此人生得美如少女,性情溫和,下山不久,濟困扶危均在暗中,向無仇家。他師父小髯客向善,更是一個寬厚平和的老前輩,當時想不起是何原因,後將各正派中劍俠驚動,幾經查訪,也只探出狗男女形跡可疑,拿他不准。換了尋常土豪惡霸,救人除害均極容易。

  這廝卻是不然,非但本人武功劍術不是尋常,所居平天寨宛如銅牆鐵壁,離地又高,所有密室多半均在山腹地洞之中,不能隨便走進。賊淫婦線仙騖又得崆峒派真傳,雖然生得又高又大,聲如狼嗥,打扮得和妖精一樣,年已四十開外,還是那麼淫蕩,武功劍術俱都不弱,並還練就各種迷香毒藥火器,手狠心黑,殺人如同兒戲,已是兇險非常。而那許多異派凶孽均和她勾結甚深,來往不斷,又和外國通氣。去的人如無勝算可操,不能一舉成功便要惹出極大亂子,甚至連外賊也被引動,又和那年清廷去打一樣,兵連禍結,鬧了許多年,白送卻許多人命財產,毫無所得。因此事前必須慎重。

  「呂二先生一行四人,便為此事來此三次,歷時半年。我先不知,近兩月他們無意之中來此飲酒,才得相識。蒙他不棄,結為忘年之交,並還傳授小女他們劍術掌法。來的四人,他還不是為首的一位。只他在此守候,隨時接應。直到日前方始得信,被困的人業已不等他們往救,自行逃出,並還引起別的枝節,必須去往青城山一行。歸期難定,但他遲早必來,像洪章這類無知土豪,便是朱榴約了人來,也不在他心上。倒是這一雙狗男女,近已暗中招兵買馬,徒黨越多,實是未來一個大害。聽說隔江各部落好些已與勾結,不知真假。

  「他知你師徒本性頗好,前做土豪爪牙實出不已。令郎何進雖然年只十六,武功還差,頗有志氣。狗男女正在到處招納亡命和江湖中人。他和洪子才並還相識,以前原想勾結洪章,後來見是酒色之徒,本身無用,只是財多,方始中止,表面上也有人情來往。你師徒在洪家多年,他原知道。鎮上最大的葡萄園,便是狗男女的產業。主持此園的名叫崔明,外號催命魔王,表面是他管園人,實則綠林出身,也是你們同鄉,平日專一代他接待那些假扮商幫的江湖豪客、綠林惡賊。想是知你為人義氣,又在洪家多年,不易勾結,故未開口。

  「你父于師徒如願冒險相助,除此大害,不妨藉口辭別,便道看望。此人定必堅留,勸你三人暫住二三月,開春再去。你可告以前事經過,只將呂二先生來歷隱起。狗男女向例不在方圓五百里內生事,只當洪章欺人太甚,你為他碰了釘子,負愧辭去。我在此行醫多年,他早知道,決想不到別的。你先推說年老無用,為人所敗,無顏再在洪家當教師,非走不可,經他力勸,勉強留下。過上三五天,重又告辭。他如不是甚留,必須起身,不可絲毫勉強,否則你仍裝著迫於情面,再住幾天。似這樣過上些日,對方必要露出口風,請你與主人相見:你可推說兩鎮相隔甚近,洪章多年東家,年老無能方始辭去。就是為了衣食,無處投奔,混碗飯吃,也應投往遠方,如被知道,問心難安,也大不夠過節。他必再四相勸,或是出其不意突將男的請來,你始終咬定不好意思在人前出見。

  此賊野心極大,像你這樣人收得越多越好,越是這等說法越看得起。你也是個老江湖,到時自會相機回答。等他說出以後可以往在他的內寨,再裝盛情難卻與知己之感,答應下來。就這樣,你還要取得他的信任,才得深入平天寨預聞機密。在此期中,時時刻刻他都有人暗中窺探。人前休要打聽,背後專說感恩知己的話,別的一字不提。這廝險詐異常,所結同黨,本領高低還在其次,最重要是對他忠心實意,永不背叛他的死黨,哪怕本領稍差,也是一樣重用。上來雖然多疑,處處監防,卻能收買人心,善於籠絡,只要看出你是真心,從此信任,便有什人進讒也都無用。

  你只守定永不去到外面走動,非他命你遠出物色同黨不離內寨一步。照你師徒這樣性情忠厚的人,他最歡喜。等取得信任,可以隨意上下,你也無須來此送信。他那老牛峰西半山腰上有片小森林,內裡野獸甚多,無事之時,先以打獵為名常往走動,到時自有人來指點。如其不願犯此危險,也不勉強。你也知道呂二先生為人,只不向外洩露便可無事。還有令高足人太剛直,不如今郎機警,他平日最敬師長,又是孤兒,從小受你教養深恩,情如父子,只知跟你一路,索性不與明言,只稍微囑咐幾句,不提呂二先生來歷和我父女之事,裝得只有更像,井少好些顧忌,你意如何?」

  何奇壯年喪妻,勾少庭乃亡友遺孤,先當他親兒子看待。後在洪家娶一山女,生了何進,不久山妻又死,也未再娶,對這兩小弟兄,始終一樣看待,少庭也視之如父。何奇前見隱名異人呂二先生,便曾想到自家本領有限,遇見真的高人便非敵手,愛子稟賦雖好,不得明師也是枉然。本來動念,既一想對方齒德俱尊,行輩相差太甚,自己的兒子拜他為師決配不上,何況身在洪家,尚是敵對一面,想過拉倒。聞言,覺著此真千載一時良機,從此便可結交到許多位前輩異人,不禁驚喜交集,忙答:

  「除害安良,份所應為,何況又有諸位老前輩主持,斷無敗理。那管園的還有兩副手,名叫白虎星王勇、花棍姚天德,都是昔年山東道上響馬,相識多年。六七年前,我往木裡戛山中打獵鬧游,無意相遇,彼時便曾兩次探我口氣,均經婉言謝絕,往作內應,多半可以成功。我恐小徒小兒年幼無知,那日與雙口先生見面,只我一人上前,小徒相隔頗遠,小兒何進更未在旁,並未對他們談起真情來歷,對方盤問前事,也有話說,請老前輩放心好了!」

  南洲雖覺木裡戛盤莊來往人雜,所作生意大大,因其平日並不欺淩土人,與別的幾家土豪不同,只看出他內裡財力比誰都要雄厚。主人盤庚,平日深居簡出,難得有人見到,別的形跡均無可疑。女的只知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婦人,一雙大腳,馬騎頗好,偶說是回娘家,率眾騎馬遠出,隔上數月才回,像近月所知駭人聽聞之事,從未料到,新近才聽異人說起地方上隱伏著這樣一個神好巨惡、未來禍胎,心甚憂急。一聽何奇居然有此膽勇,肯作內線,並與對方心腹相識,容易近身,好生稱讚,又指點了一陣機宜。何奇便裝氣憤不出,來此打聽對頭下落,各自別去。

  由此洪章不到山上來,也無別的舉動。南洲暗中查探,得知對方新近連納姬妾,終日在家行樂,步門不出。初意還防朱榴將女賊朱鳳嬌夫妻勾引了來,早晚不免生事,哪知光陰易過,轉眼過年交春,並無音信。為了所說日期已到,第二次都快要過期,呂二先生本要抽空趕回,自己覺著像女淫賊朱鳳嬌那樣,再加幾個也能應付,何況兩小姊妹和路清去年已得高明傳授,只各差一口好劍,沒有稱手兵刃,如論武功,自己家學淵源,二女天份聰明,從小便知用功,輕功更具專長,再經高人傳授之後,除卻像呂二先生所說崆峒派中幾個凶人,一般江湖能手決能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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