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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這時一見少年山民,剛想起此是乃弟二竹,和乃兄大竹一樣凶狡,未嫁以前也曾動強調戲,不是蘭花保護,幾遭毒手。他和么桃相隔甚遠,難得見面,上次寨舞並未見向么桃求愛,如何神情這樣親密?猛瞥見二竹見了自己,忽往樹後一掩,么桃也匆匆走開,徑由側面樹後繞過小橋往竹樓走去,男女神情都頗慌張,並不像看熱鬧神氣。先頗生疑,繼一想,么桃近與王翼疏遠,人前背後話都不說,也許看出王翼不是真個愛她,一賭氣又去愛上二竹。

  正在尋思,馬已走上正路,偶一回顧,二竹剛由樹後閃出,見人看他,慌不迭轉身走去,走得甚急,同時發現背上也有大片泥汙,中雜綠色苔痕,想起方才么桃身後曾有一片泥汙,與此相同,仿佛這男女二人均在崖壁上面擦過,心又一動。見前面馬隊業已跑遠,鳳珠在前,正朝沿途拜送的蠻人揮手答禮,互相問答,內有多人拜完鳳珠,又朝自己夫婦祝福,願早成功,知道眾心敬愛,好生高興,也忙揮手答禮,一路稱謝過去。

  剛到崖洞轉角,忽聽崖上下同聲歡呼,日光影裡花雨繽紛,滿天飛舞。原來眾蠻人均感三人恩義,得信較遲,不及準備,又聽不許奏樂,一時無計,內有多人乘著山中到處繁花盛開,分別搶上采了許多花朵,埋伏崖上下守候。三人的馬一過,一聲歡呼,各將花朵暴雨一般朝三人拋去。三人見眾人這等愛戴,自然高興。姬棠回顧方才夾道歡送的人正和潮水一般歡呼擁來,除卻幾處輪班防守的而外,所有人們全都紛紛趕來,有的還在爭采鮮花,往前亂拋。

  小橋東面大路上甚是清靜,只有一條人影往香水崖那面飛馳,定睛一看,正是二竹,心想此時全山的人自動歡送,何等熱鬧起勁,這廝就和么桃相戀,也是常情,並且人已分開,為何這樣心慌,行動鬼祟,與眾獨異?再往人叢中一看,大竹和他兩個竹籠蠻本族也無一人在內。因是人多,有好些受過鳳珠救命之恩的人又紛紛搶將過來,邊走邊親鳳珠的衣服手腳,甚是熱鬧。鳳珠只管智勇雙全,平日對人比蘭花還要寬厚,一路含笑點頭,揮手答禮,沒有禁止。感激她的人又多,人再那樣美貌,有幾個一開頭便全擁到馬前,連男帶女千手齊揮,爭先恐後歡呼不已,都想用蠻人最敬愛的禮節去親鳳珠的腳,轉眼之間連路都被攔住,無法前進。孟龍雖隨在馬後,因鳳珠不肯辜負眾人的好心,不曾發話,只得聽之。

  後來再興遙望前面,女兵馬隊業已到達森林邊界,因未發出號令,照例有進無退,仍在前進,忙將號笛吹動,令馬隊暫停,林外待命;一面照著平日號令,取出寶劍向空一揮。眾人對於再興本極愛戴,不在蘭花之下,立時寂靜無聲。再興一面向眾笑說:「夫人不久即回,諸位盛意,等她成功歸來大舉慶賀,豈不更好?何必忙此一時?」

  一面笑呼:「姊姊既已起身,便應愛惜人力,速行為是。眾女兵近一月來雖曾分頭去往森林幾次,畢竟入林不深,形勢不熟,我們不可與她隔得太遠。」

  鳳珠含笑點頭,眾人也將路讓開。三人所騎均是快馬,鳳珠立在馬上,先朝四外的人把手一擺,施一蠻禮,說了幾句慰勉的話,便同往前馳去。沿途均是山野,只有幾處守望的人在旁拜送,三人含笑揮手而過。孟龍同了幾個頭目緊隨在後,一口氣趕到林前。孟龍還要親送入林,鳳珠知他近來年老多病,再三力辭,方始分別,帶了眾女兵往林中馳去。走出三裡,過了頭一處望樓樹屋,前途光景便暗如黑夜,林深管密,馬已難於前進,又防敵人警覺,一聲號令,就在望樓前面下馬,改騎為步,命隨來的頭目將空馬帶了回去,按照預定五人一小隊,前後左右互相呼應,輕悄悄掩將過去。

  鳳珠等三人同了女兵頭目金花、秋菊做一小隊,因各人身邊應用糧物兵器全都齊備,那十多個挑背子的壯漢各有女兵一路,化整為零,分頭上路。這等陣法均經長期訓練,分合由心,甚是靈便。信號有好幾種,俱都用熟,走將起來,一有變故,牽一髮而動全身,決不致于走單迷路。鳳珠為防萬一,並在途中隨時變換陣形,使每一小隊女兵走出一段,均與左右前後的小隊互相交換信號,並和中軍主帥通上一次消息,或是見面。這樣走法,前鋒的人便可倒換,既不致獨任艱險,勞逸平均,並還穩紮穩打,進一步,便明白一處形勢。只要一小隊走過的地方,全隊都知細底,至少也知道一個大概。

  再興見鳳珠共總四十四個女兵,連同挑糧食背子的壯漢不過五六十人,走將起來宛如臂之使手,手之使指,全軍成了一人。分佈又廣,四方八面都能照顧,動作如飛,機警非常,仿佛大片森林均被這有限數十人征服。除走上一段偶然看出一點燈光信號而外,簡直無什聲息。遇到最難走的黑暗之處,每隊只用一根燈筒照地前進,並無沿途大樹阻隔,人在三丈之外也不容易看出。只有一小隊路走不通,或是有什阻礙,轉眼之間全都接到信號,立時改變途徑。

  每隊並有兩副專走森林、辨別方向之用的針盤,由一人隨時注視,稍有改動便記載下來,畫成地圖。所經之處,沿途樹上全都留有各種標記,分辨東西南北,走著走著稍有警兆,一聲信號,或是號燈一閃,發出紅光,全軍十二隊所有燈筒齊指一處,人也如飛趕將過去,照得那方圓十丈之內纖毫畢現。為了邊走邊練習,便是前途沒有動靜,也要演習。似此將才,連男子也是少有,自愧弗如,好生驚奇。

  鳳珠見他夫婦連聲贊佩,笑說:「我本意還想誘敵,入林之後看出形勢太險,這才虛實並用。先保住全軍,再相機行事以免敵人暗算。昨夜探得道路後又失蹤的那些人大有可疑,也許敵人就在那條路上被其看破,由後面掩來,將人擒去,還不曾死,反正亂闖,到了殺人崖,如其無法通行,稍微歇息,我們便照昨夜所探道路試他一試,二弟以為如何?」

  再興笑答:「前面兩個領路的便有一人昨夜去過,我和棠妹反正此生跟定姊姊,上天人地全隨尊意。」

  風珠這一月來更深知再興對她的癡情癡愛,難得心地那樣光明,早就感動,聞言歡道:「你真是我親兄弟,雖然相逢恨晚,自愧失人,但是前途事業有一大片正等我們前往建立,以後要連這許多小姊妹同心合力,各盡所能,從長計議,如何能以我一人為主呢?」

  再興聞言,想起自己平日眾擎易舉、獨力難成之言,自知失口,方笑答道:「姊姊說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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