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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十六、森林鬼嘯,獅聲魅影

  蘭花又問:「那兩條神金怪人並未看見,所說不知是否有理?」

  鳳珠攔道:「此時暫且不談,明早想好主意再作商量。」

  姬棠從旁接口,方說:「姊姊說得極是,此事關係非小。」

  忽聽森林那面兩聲鬼嘯,聲甚淒厲,曳空而過,仿佛飛出老遠方始停止,順風傳來,聽得畢真。這時雨過天晴,月光如晝,照得遠近湖山林野到處清明。因鬼聲來路偏在湖西北寨崖角上林野之中,相隔尚遠,遙望各處山崖上的號燈均作黃色,知道各地守望的人均已警覺,但未發現別的形跡。業已有人出動,正在四面窺探,因那聲音飛得又長又快,決不是人。如在平日,必當怪鳥飛過,不會在意。當日因老妖巫派人來此恫嚇警告,蘭花連傳密令小心戒備,剛剛天黑不久又發現了一次黑影,眾蠻人都知敵人厲害,由不得添了許多戒心,稍微有點動靜便加留意,不肯絲毫放鬆。

  眾人在平臺上仔細查看,森林那面仍是靜悄悄的,並未有什影跡。方想山中怪鳥飛過,事出偶然,忽又聽西南角上又是同樣三聲鬼嘯。當地靠近湖邊,相隔不遠,可是用盡目力也看不見一點人影。防守蠻人已各持刀槍分頭掩將過去,崖上號燈仍是黃色,仍未發現敵蹤。

  蘭花越想越怪,忙令么桃多取幾枝鏢箭毒弩,準備去往對岸查看。姬棠勸道:「蘭姊先不要忙,這鬼嘯之聲恐是好人鬧鬼,聲東擊西,亂人耳目。你是全山之主,不可妄動,可將平臺上面這盞總號燈轉動,傳令他們各自留神戒備,不見敵人不可自相驚擾,就是發現奸細也照平日我們所說各守地段,看清來敵多少,再行分頭合圍,不許一擁齊上。存放兵器糧食之處更要添人把守,以防中他調虎離山之計。」

  因四人均住竹樓之中,自從姬棠出主意添設號燈之後,仗著以前練過,物料齊全,不消多時便全備好。這盞四色主燈剛剛掛上還沒多時。蘭花聞言覺著有理,再見敵人連影子都未看見,對岸蠻人業已紛紛出動,有的還拿著火把,雖未亂吹蘆笙,看去人甚紛亂,忙將號燈轉成綠色。眾蠻人老遠望見,便各趕回,鬼也不曾再叫。

  蘭花見鳳珠自聽鬼嘯便離座而起,朝著森林那面遠近眺望,似頗緊張,笑呼:「叔婆,可曾看見什麼?我想這東西許是山鳥飛過的居多,未必會是奸細呢。」

  鳳珠坐下答道:「我看此事大有可疑。第一次鬼嘯由西南飛向西北,飛出老遠才住,又長又快,共總幾句話的功夫,又由西北飛向西南,發聲之處似均在崖角不遠森林之中,並非由落處北面飛回。頭兩聲相繼發作,我未留意;後來三聲仿佛一個接一個飛起,帶著那極尖厲的異聲,同時往南飛去,仿佛有人主持,用幾枝響箭一類的東西忽左忽右相繼發出,否則無論是人是怪,多少也看得出一點影子,何況那聲音又快得出奇。如我料得不差,多半敵人暗中鬧鬼,想要惑亂人心。今日我在對面洞中暈倒醒來,曾令你父多派點人去往來路崖口防守,並將我那二十多個女兵換回。照理步行要走兩三天才能往返,蒙你父好意,命人騎了快馬趕往離此數十裡的飛鳳崖,傳令沿途守望的人用警急信號令眾女兵連夜趕來。彼時雨還未住,還有山洪阻路,恐她們初來,山路不熟,並還命人護送。並說,危崖人口奇險,下面飛索業已收上,崖口上面的飛橋又被我斬斷,多厲害的敵人插翅難飛,不等接班人到,便令連夜趕來。」

  「這些蠻女從小在我身旁,忠心已極,又都力大身輕,留守的這二十多個更是一些好手,便我同來這二十個,如非途中風雨太大,饑疲交加,遇見山洪阻路,也不至於那樣艱難。你父發令時,我人正不舒服,忘了招呼兩句。她們接到警急號令,不知我有何事發生,定必當時起身,連夜趕來。照我算計途程,至多天明前後必要趕到。方才鬼叫聲音正是她們來路一面。老妖巫原有由森林來犯之言,當地也是大片樹林,我日裡曾經走過。聽說西南角上過去不遠便是森林人口,中間只隔兩條小溪,一片裡許長的石山。你們采荒不走此路,也不知有人防守沒有?妖巫本人今日還未接到回信,決不會來。如在派人送信恐嚇以前雙管齊下,當場示威,另命幾個徒黨來此裝神弄鬼、興妖作怪,她們匆匆趕來,不知底細,中途相遇,豈不容易受人暗算?」

  姬棠接口道:「那代妖巫下書的人因感姊姊恩義,看出妖巫邪法全是騙人,老寨無什親屬,有一兄弟又在這裡當小頭目,日子過得極好,自己不願回去。蘭姊為防洩漏機密,又有點信他不過,始終命人暗中監視,不許妄自行動。另將一隻小野豬作為他的替身,縋往崖下,向老妖巫回信。這鬼嘯之聲固是可疑,姊姊也料得有理,但那送信的人看去老實,不像虛假,如與妖徒分路同來,只要知道,便可問出。」

  蘭花聞言,正要命人去喚,忽見崖角號燈本已還原,忽然由綠而白,由白轉紅,照著預定信號,這樣燈光轉動當地必有變故,但是只限一地,無須別處往援,因此各地守望,連同搜敵撲空回來的蠻人並未驚擾,只有原在左近防守的十多個壯士飛馳趕去。同時,瞥見東北角森林那面也有同樣信號轉動,因相隔遠,一有警兆,左近另有專人接應,只將蘆笙吹起,由近而遠,分三四面傳將過去,跟著聲便停止。鳳珠見這樣凶野粗蠢的蠻人居然能受兵法部勒,除方才幾聲鬼叫稍微驚擾,經蘭花口吹銀笛,發令禁止,主燈一轉,立時復原。照眼前形勢業已幾處發現驚兆,一點也不慌亂,看去整齊已極,比前兩次避暑所見勝強十倍,暗忖此女真個智勇雙全。王翼雖是負心,得她為妻,應該滿足。他已負心在前,今日見我又想勾引,實在可惡。如不看在蘭花面上,豈肯甘休?便誇獎了兩句。

  蘭花人最好勝,聞言笑道:「這哪是我一人的功勞。自從他(王翼)和時二弟來了,我們四人一同教練才學會的。為了他們一味勇猛,稍微有點事,便一窩蜂鑽頭不顧屁股,亂糟糟的。不打他們不怕,打得太重,又覺不忍。時二弟更不願意,說人都一樣,聰明絕頂的人固然也有,許多人才都由他的身世境遇和激勵提拔、利害磨練而成。天生下愚都是生來有病;常人十九是為境遇所困,或是放縱已慣,埋沒了他的本能,他也不肯上進,因而虛生一世。一味鞭打毫無用處,就是勉強學會,也和一柄百煉鋼刀一樣,只管苦心打造,鋒利無比,沒有主持人去揮動它,毫無用處。

  到了敵人手裡,還變成自己一個大害。真能苦心教導,賞罰公明,沒有造就不出的人。因此我們說好,我和侄孫女婿專一立威,但是雷聲大,雨點小,由時二弟夫婦去做好人。平日無事,和他們同在一起做事,什麼都是好言勸說;一旦遇到正經大事,或是有什警兆,便由我一人做主,輕易不罰,一罰必重,但是極少殺人,重在改過,以功贖罪。不消一年,居然做到全山的人成了一家,不像以前還有外族之分。無論何人均以犯規犯法為恥。無事之時,便我四人也和他們親如家人;一旦有事,我便成了首領,令出必行,從無一人敢於違背,事情過去,仍和平日一樣,因此人人膽勇,肯出死力。他們均知無論多麼艱險的事,都是為了大家利害所關,並非專為我們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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