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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東方霞幼時便聽母師說過這兩女淫賊的來歷,武功既高,心又狠毒。尤紅仙更擅雞皮三少之功,現年五十以上,望去仍是二十幾歲美人。楊小翠並不甚美,但具環肥之妙,一經交接,著體欲融,使人魂銷。少年美男死她母女手內的不知多少。武功又強,打得一手連珠鐵蒺藜,不知何故,多年不聽提起,只說遇仇遭報,不料在此相遇。身負鏢傷,越發腫痛,本就不敵,何況還有許多賊黨。總算命不該絕,最厲害的褚四娘竟會暗助自己,否則豈能活命?如非徐元礽薄情,怎會到此?正想起心寒發酸,忽見褚四娘身後飛起一條黑影,箭一般急,冒著大雨往大殿上飛去,一晃不見,四娘那高本領的人竟如未覺。暗忖:「這裡終非善地,人心難測,四娘既住庵中,與兩淫婦必有深交,所說是否可靠並不一定,莫如將身藏起,看事行事。回來如問,再想話答覆。後起黑影,武功之高從來少見,身材頗似幼童,難道四娘之孫竟有如此本領不成?要是外人,四娘不應毫無警覺,只不知為了何事冒雨越房而過?」

  邊想邊往四外查看,見四娘所居偏殿共三大間,兩暗一明,馬便藏在當中神像後面,因想先找出路,見離門近,打算查看上鎖也未,沒顧得看馬。走到庵門一看,不知何故,門上鐵鎖被人擰斷,門閂甚粗,也被齊中斬裂,只稍微帶著一點,一扳就折,當時可以開門。這樣堅固粗重之物被人毀去,相去數丈之遙,事前竟未聽到一點響動,好生奇怪。

  遙聞後面男女喧嘩、歡笑賭酒之聲由風雨中隱隱傳來,越想越不放心,打算把馬牽到門側堆柴房內,以備萬一有警,立時開門,仗著神駒,冒雨逃走。及至趕回原處一看,馬已不見,原來神像後門已大開,馬竟被人牽走。天已入夜,風狂雨大,外面黑洞洞的好似一條甬道,廟牆甚高,那馬性烈如火,怎會乖乖被人牽走?心正驚慌,忽聽廟外傳來一聲馬嘶,正是那匹火龍駒,猛想起鐵鎖毀得大怪,好似另有高人暗助,但不現形,是何緣故?心中一動,忽聽厲聲喝道:「你不聽我的話,要作死麼?」

  回顧身後,正是四娘,忙把心神一定,答道:「四娘休要誤會,我那紅馬被人盜走了。」

  四娘聞言,低喝:「稍待!再如亂走,我不管你,就沒命了。」

  隨往門外冒雨縱去,身形一晃,落向廟牆之上,晃眼不見,身法快極,同時聞得有人冷笑之聲。回顧門外,又是一條小黑影,一閃不見,仿佛頭上戴有面具,心疑紫煙未婚夫鹿生跟蹤追來,連忙追出,再看已無蹤影。那雨越下越大,宛如河水倒傾,轟轟發發之聲,後殿男女歡笑全為所掩。正要退回,忽見四娘之孫由後面如飛趕來,見面低聲急喊道:「我太婆呢?後殿有警,又聽牆外馬叫。庵主知道廟中來了外人,正在四下搜索,快到此地來了!」

  東方霞腿傷疼痛,行路艱難,聞言大驚,忙回裡屋,剛把寶劍暗器取在手內。幼童名叫方虯,乃四娘外孫,甚是機警,方說:「姑姑決藏不了,打又打不過,快想一套話,索性先告她倆,說你是太婆後輩,不是外人。」

  隨聽冷笑之聲。東方霞抬頭一看,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各持兵器,望著自己,滿臉殺氣。方自暗中戒備,未及喝問,方虯已先回身笑道;「五姑休要多疑。她是好人,來此避雨,不是對頭。如若不信,大婆也在追敵,好歹等她回來再說不遲。」

  那女子正是楊小翠,聞言剛把柳眉一豎,同來賊黨已戟指喝道:「這便是賤婢東方霞,小賊徐元礽的情人,饒她不得!」

  小翠還未答言,只聽窗外,有人接口,喝得一個「你」字,面前寒光連閃,賊黨首先應聲而倒,隨聽奪的一聲,一枚鋼丸已深陷門框之內,打得木屑粉碎。小翠總算躲避得快,沒有受傷,不由大怒,縱身往外趕去,方虯也忙追出。隨聽喊殺之聲,又有數人,撲進房來。

  東方霞情知非打不可,只得咬牙忍痛,拔劍出鬥。來人全是西陵寨佟氏父子心腹同黨,認定東方霞是元礽的情人,如何能容?東方霞本來寡不敵眾,總算武勇機警,見所來敵人共有五人之多,室中現有神像雜物可作掩護,意欲只守不攻,挨到四娘回來相機行事,免因傷痛吃虧,便借神像桌椅掩護,持劍應敵,一面連發晴器。剛招架了幾下,覺出腿傷越痛,不能久立,暗道「不好」。賊黨因嫌地窄人多,反倒礙手,對方沉著應戰,守而不攻,一面架隔,只將暗器抽空打來,已有兩人受了浮傷,自覺失計,又看出敵人腿上有傷的弱點,方喝:「賤婢狡猾,無須齊上,只由一人動手,也用暗器打她,賤婢長得好看,擒到之後,大家先拿她快活一陣,再殺她為小山主報仇。」

  東方霞見發話賊黨是個瘦長子,手持一柄判官筆、一把鉤連刀,正向群賊發話,得意洋洋,想起被擒必受污辱,腿傷又越來越痛。再看仇敵形勢,便是四娘回來也難解救,正在咬牙切齒憤不欲生,稍不能支立時回劍自殺。猛聽叭的一聲,面前黑影一閃,瘦長賊「噯呀」一聲,早挨了一個大嘴巴,倒地不起。下餘三賊各取暗器要打,另一賊還未退下,持刀迎面斫來,剛被自己用劍一擋,聞聲未及回顧,那來的是個身材瘦小、面如死灰、好似陳死人的臉子,醜怪非常,從未見過,動作如飛,神速已極,武功更是出奇,由旁窗飛進,只一巴掌便將瘦賊打悶過去,跟蹤一縱,早到了敵人身後。那麼瘦小一個人,不知怎會具有驚人神力,縱身一把抓住對面敵人的後頸皮,只聽那賊負痛驚叫,竟被小黑人往後拖倒,單手反抓賊頸,就勢把人掄起朝外甩去,另三賊見狀大驚,各將暗器兵刃湧殺上來。小黑人空著雙手,一毫不以為意,拿手抓之賊當了兵器,橫掃過去,三賊的兵刃暗器打在他身上,紛紛彈落震退,好似自打。再被賊屍一揮,當頭一賊先被打跌,死賊身上倒挨好幾下,只聽叭嚓亂響,室中陳設用具全被賊屍打倒,亂成一片。又聽後面喊殺之聲,似有多人趕來。

  東方霞先以為來人不是鹿生也是黑孩兒,戴有人皮面具,故看不出,再一細看,身法不像,也無如此瘦小。心正奇怪,想要喊問,賊黨援兵也自趕到,擁進多人。小黑人手一揚,先把賊屍橫打出去,跟著縱身,振臂一揮,疾風過處,面前人影一晃,神前高懸一盞具有七個燈頭的長明燈當時全滅。黑暗中聽一女子口音在身後說道:「姊姊還不隨我快逃?事出意外,禍闖大了。」

  這時屋中黑暗異常,賊黨又在喊殺紛亂,百忙中未暇尋思,方覺耳音甚熟,身子已被來人拉轉,隨有一油綢套籠向頭上,耳聽低喝:「姊姊噤聲!」

  立被來人手抄兩腿背向身上,由後門走出,順甬道往庵門趕去。伸手隔綢一摸,來人也戴有面具,急切問,只想不起是誰。耳聽大殿一帶正有多人惡鬥,庵門已開,被來人直背出去,腿傷更重,疼痛異常,知難行路,便不作客套,任其沖風冒雨朝前飛馳。途中似聞有人在側低聲說了一句,未聽回答,一會停住,輕輕一躍,便落向馬背之上,覺出那油衣套十分精緻,因風雨太大,黑夜之中也看不出,這等情勢,可知危急,只得坐在後面,伸手隔衣將那女子攔腰抱住,二人同騎,往前馳去。再摸前面女子,已通身水淋,知把油衣讓與自己,心中萬分感激,連問:「恩姊何人?」

  對方只不答話。馬行甚快,隔了一會,又聽身後還有一馬追來,馬上人全未出聲,只當恐人警覺,便不再問。

  跑了個把時辰,路已老遠,風雨也小了些,本來傷痛,再一縱馬疾馳,自更厲害,幸而馬行雖快而穩,無什顛頓。前面女子又回轉一手將傷腿托住,不令下垂,少卻好些苦痛,時候一久仍難忍受。正疼得心慌,隔著油套似見微光,回手一摸,原來那油套連披反罩頭上,非另穿過無法開看,不知救她的人何故不令窺見形貌,心念才動,猛覺手上塞進一根馬韁,耳聽:「姊姊坐穩,我還有事。」

  因那油綢雨套甚是寬大,雖是反穿,雙手仍能前伸尺許,一聽對方要走,忙喊:「姊姊留名!」

  身前一空,前面女人已將手解開,縱了下去,馬行便緩。隨聽身後另一馬奔馳甚急,一晃老遠。正忍腿痛想摘雨套查看,馬已停住,面前似有燈光,耳聽另一少女笑呼:「到了!我背你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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