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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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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名叫東方霞,乃叔青內親小姨,人甚美豔,更打得一手好暗器,手中寶劍削鐵如泥,武功曾得高人傳授,人更豪爽溫柔兼而有之。元礽素性拘謹,不善與女子應對,何況心上存有秦瑛倩影,相見一揖之後便無什話說。東方霞見他目不斜視拘謹之狀,不禁暗笑,一面和叔青笑語問答,一面又向元礽請教,滿面春風,笑語如珠。元礽因見此女,想起秦瑛不知今在何處,也不知是否能在途中相遇,心中有事,一味唯唯諾諾,偶然敷衍兩句,從未平視。 叔青隨請上船,本要親送一程,元礽再四辭謝,方始回去。上船以後,見船中放著百十兩金銀,還有不少食物,想要辭謝,船已開走。仍是陳潛張帆,另一童子掌舵,逆流上駛,波深浪闊,近諸一帶水勢分外險惡,幸仗順風,逆流而進,船行也頗迅速。元礽兩次去往船頭,均被陳潛勸回艙中,只與東方霞男女對坐,馬便放在船後艄上。 坐了一會,東方霞見元礽只初上船時略微謙讓,由船頭退回以後便端坐沉默,未發一言,先覺此人空有文才武功,怎比我們女子還要拘謹?也許看我不起。待了一會,忍不住問道:「徐兄天門三老門下高弟,可惜先前和陳三哥比武時,我因三嫂有病,正往看望,未得一開眼界。小妹不才,曾隨家師學了一套九宮劍,想等上岸之後,求徐兄指點一二,不知可肯賜教麼?」 元礽本在憑欄望水,不想與她周旋,聞言一回顧,見東方霞面有慍色,自覺不好意思,話又不曾聽清,隨口敷衍了幾句,東方霞見他答非所問,又好氣又好笑,暗忖這樣的人怎會是個書呆?故意把面色一沉,冷笑道:「我是說閣下武藝高強,等船到岸之後,想領教幾手猿公劍法,不知肯賞臉麼?」 元礽見對方鳳目含威,面有怒容,知是無心得罪,不禁慌道:「我初學功淺,怎敢放肆?」 東方霞冷笑道:「聽說西陵寨英雄會上,來人男女都有。你自稱初學功淺,莫非對頭是個女的,便不和她打麼?」 元礽見對方詞色不善,也不知答什話好。東方霞見他臉漲通紅,神態甚窘,忽又笑道:「徐兄武功劍法已聽三哥說過,尤其囊中寶劍,乃柴真人多少年來不曾離身的幹莫利器。劍術如無根底,怎肯相授?想是看不起小妹女流無知,不屑賜教罷了。」 元礽見她口風犀利,時喜時嗔,好似非迫自己和她比鬥不肯甘休,以為少女好勝,心想到了岸上敷衍幾手,讓她占個上風,便賠笑答道:「我練此劍,實只數月,賢妹必欲賜教,到岸奉陪便了。」 東方霞聽他應諾,立轉喜容,便向元礽談論各家手法。元礽見她意態真誠,問之不已,始而恐她生氣多心,有問必答,時候一久,越說越投機,漸漸去了拘束。又看出對方不特貌相美豔,豐神綽約,武功文才也無不當行,比起意中人,直似瑜亮並生,秋菊春蘭各擅勝場,由不得心生贊佩,現於詞色。 時光易過,不覺夕陽墜波,天漸入夜,因時限盡有富裕,陳叔青又曾代為安排,說是遵照師父來示辦理,也未在意。到了後來,陳潛將篷索由船篷上帶過,交與掌舵童子,端上酒飯,才覺只顧談天,忘了招呼,任其一人獨勞,心甚不安,再三遜謝。陳潛道:「船上的事,世叔怎弄得慣?無須客套。天明到瓜洲,過去有一小鎮,便可上岸了。」 元礽猛想起行時叔青似說船行不遠便可上岸,當時忘了細問,誰知要在船上過夜。船又不大,後艙存馬,船篷已去,前艙雖有兩榻,孤男寡女,如何對榻而眠?起望窗外,明月照水,水天千里,船行大江之中,四顧蒼茫,不見邊際,當日江上有風,又在夜間,來往舟船多已靠岸,江面上一片浩渺,只此一葉孤舟容與江心,順風逆流而駛,此外更不見一點帆影。知是連夜行駛不再停泊,略微盤算,決計飯後去往船頭,借著賞月,坐以待旦,將前艙讓與東方霞獨睡。主意打定,酒飯已全備齊。 陳潛笑道:「世叔無須客氣,這位二姨乃女中丈夫,向例看不起人,對於世叔欽佩,實是罕見之事。不過此船甚小,夜來請各安臥,無須避忌。」 元礽又想開口,東方霞已先說道:「你這話真是白說,你徐世叔何等拘謹,始終以世俗庸女相待,用你代我標榜作什?你沒見他東張西望,打算夜來藉故去往船頭去坐一夜麼?」 元礽聞言,知道此女聰明,心跡已被看破,方自失驚。陳潛已笑道:「二姨怎愛多心?休說世叔天門高弟、今之俠士,便二姨也是巾幗英雄、女中丈夫,怎會有此世俗之見?此去湘西,長途千里,所過都在荒山曠野之間,同在一路,世伯父又曾托世叔照應。如存世俗之見,如何同行?」 元礽一聽,想起主人行時,雖說東方霞也往湖南,船隻一條,須要搭載,並無同路之言,但是詞意含糊,此時回憶,果有照應的話。此女雖非庸脂俗粉,但太年輕美貌,同行長路,好些不便,其勢又不能拒絕,正打不起主意。陳潛已轉口問道:「今夜前途恐還遇小侄對頭的船,少時須上窗板,以防燈光外露。世叔不知這班水上朋友規矩,最好安坐艙中,不要出外。」 元礽方要答話,見東方霞妙目澄波,註定自己,仿佛心意已被看破,料定自己必要推辭神氣,知她性傲心高,恐又開罪,脫口答道:「我本初次出門,既有不便,自然不應外出,有什事只管明言便了。」 說完,忽又想起男女不便,後悔失言,話已出口,同時又聽陳潛笑對東方霞道:「二姨料事如神,這事猜錯了吧?」 東方霞插嘴笑道:「人貴心地光明,襟懷磊落,最恨婆婆媽媽,一身酸氣。過而能改,說我猜錯也好。」 元礽自更不便再說。東方霞越發談笑風生,似頗高興。元礽心想意中人如是這等情景相對,豈非樂事?這一勾起相思,不由分了心神。東方霞見他心意不屬,只當疲倦,笑問:「徐兄可要安息?」 這時酒飯早完,陳潛也早把船板上好,仍去船頭張帆望風。艙中明燈雪亮,元礽本是在想心思,不是真倦,怎肯就臥?連答:「不困。」 東方霞又誤當是客氣,便笑道:「天已不早,明天上岸便須奔馳長途,不養好神怎行?徐兄如嫌我在此,我去後艄,請自高臥如何?」 元礽與她說這半日,已知此女說到必做,忙答:「賢妹不可多心,我實不困,後艄乃馬所居,如何去得?」 東方霞笑道:「既然不是嫌我,我要先睡了。」 說罷,便往對榻倒下,拉了一床錦被蓋上下半身,手露在外和衣而臥,隔了一會不聽聲息。 元礽仍然不肯臥倒,靠在榻上想念了一陣秦瑛。耳聽窗外江聲浩浩,船行甚急,船頭上呼呼亂響,船也顛簸起來,知已起風。連日疲勞,昨晚不曾睡好,先因有女同舟,意欲坐待天亮,吃船一搖盪,漸漸有了倦意,眼皮一合,身子一歪,便昏沉睡去。睡夢中正與秦瑛相見,似覺有人為己蓋被。醒來聞得櫓聲晰啞,雨打船篷,密如灑珠,睜眼一看,天光已亮,船板也撤去了兩塊。東方霞正朝順風一面憑窗望雨,自己順臥榻上,蓋了兩床夾被。記得昨晚不是這等睡法,料是陳潛所為。剛一坐起,東方霞回眸笑道:「徐兄怎睡得這香?此去長途數千里,要經過好些賊巢盜窟,這等沉睡卻不相宜呢。」 元礽笑答:「愚兄平日也頗驚醒,便昨晚也沒有睡意。被船一蕩,睡得這死,真個慚愧。」 東方霞朝元礽看了看,欲言又止。元礽問道:「賢妹有何話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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