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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雲子傳完手法,笑道:「這一手三暗器本來制有十幾套,深山獨行,防禦蛇獸毒物,曾在南疆深山中一日之內遇見好些猴形怪獸,捷于飛烏,又具神力,全仗這三件暗器脫難。這類怪獸靈巧合群,始而報仇心盛,追逐不舍,後來看到上來就死,方始停追。我見暗器只剩下一套整的,不知怪獸還有多少,恐受圍困,萬一為它所傷,不曾尋回。後來只將殘餘的半套送了一個朋友,留此一套。因其過於狠毒,也非必需,從未對人用過。如非西陵寨老賊父子萬惡,又想成全你與孝女的心願,我也不會傳授。但是敵人厲害,你又無甚經歷,賊黨又多,到時最好不要輕用,否則老賊本領甚高,不用全套,一個傷不了他便難應付,甚或受傷均說不定。」

  元礽領命,見時日已迫,就快起身,雖然師叔說自己本來根底就好,這數月來,初步功夫連同手勁均已有了火候,照此情形,練過三天即可百發百中,大敵當前,終不放心,仍是日夜加功勤練。雲子見他如此用功,又笑對他道:「重手法你已是可應用,輕的尚還不會。本來此時不想傳授,既有這好資質,肯下苦功,索性也傳了你,省得日後我和你師父遠遊,不知何時再見,無法傳授。」

  元礽大喜。雲子傳完道:「你此時已能透石穿鐵,除非練有內家罡氣的劍俠一流,血肉之軀怎能禁受?再能隨意轉重,練到擊紙無傷,一旦練成,不特所向無敵,再加深造,便到我今日地步也是易事。不過此非一時之功,至少三年,始能到此化境。好在你人甚聰明,一通百通,無須多言,自能領會,好自為之吧。」

  隨聽門外有人接口道:「三弟真個愛才,畢竟還是傾囊相授。可惜此子不是我輩中人,仍不能傳你的衣缽罷了。」

  說時人已進屋。

  元礽見是師父寒松老人回轉,連忙禮拜,起立於側,歡喜非常。雲子笑道:「此子一脈單傳,如能擺脫情緣,便是忍人。我看重他,還是為了他天性純厚,人又誠毅溫和,雖不能盡得我的傳授,也是難得的了。我已將不傳之秘破例相授,二哥是他開蒙師父,現當起身,怎麼反倒置身幹事外,不聞不間,連句話也沒有麼?」

  寒松笑道:「三弟仍是當年性情,一對心思,好了還要求好。這個我已預有安排,他初三四便起身,去與兩個同門會合,傳授也來不及。既添了你這師父,我絕不使其丟臉如何?」

  雲子微笑未答,便命元礽自去練功。元礽雖然依戀師父,無如日期太迫,不敢違命,只得去至外面照舊勤習。柴、石二師也常時從旁加意指點,進境更快。

  到了初二日早,寒松老人將元礽喚去說道:「明日便應上路。此去逆江而上,水行太慢,但你還須繞道代我辦一件事,須以水陸並進,日期道路均已為你排好。照此走法,不特免卻好些麻煩,事前還可與你師兄見上一面。只日期萬錯不得,途中不論天時人事如何,切忌耽延,務必照我紙上所開如期趕到,當有成功之望。」

  元礽接過,便問:「師叔何往,恩師可在廟中不在?」

  .寒松知他依戀,便笑答道:「我行蹤難定,但你不久便可與我常處,無須戀戀。石師叔昨夜便被人約了出去,半月之內當可相遇。你此行成功無疑,好自為之。我還要去觀主房中說話,也許與他同出一遊,不必再來。明日天明前你可起身,無須再來辭別,我也不在這裡。」

  元礽想問師父何往,怎不回來。寒松已揮手起立,往外走去,回顧元礽緊隨身後,便笑道:「共只二三十天之別,有話回來再說不是一樣?江湖上人情詭詐,又當賊黨乘機火並之際,這幾天到處都有異人與綠林豪客來往。你初次出門,雖有一點知識,皆我口授,並未親見,務須留意,疏忽不得。尤其是西陵寨,地當沉江上游,最為隱僻,只有一條路與外相通,總寨之外設有好些分寨,一處比一處厲害,寨外左右近百里以內設有好些黑店,一不留神便遭毒手,陰謀秘阱到處密佈,防不勝防,雖有本領,若一個大意不經心,也是極其容易受他暗算。你到我紙上所開的石塘鎮,當地離開大寨所在尚有七十餘裡,山路難行,以你腳程雖可趕進,一則長路奔馳不免勞乏,二則風塵匆匆,也不似我門下襟度。你見是大鎮店,只管前往投宿,稍見可疑,立照我紙上之言行事。

  近年這班匪徒俱都極惡窮凶毫無人理,這幾日卻因來者是客,老賊事先下有嚴令,來人只一露出拜山之意,不問敵友,一體從優款待。他見你來者是客,任是恨極,也不會有什舉動了。如在平日,除非來人一到便投帖拜山,還須說明與老賊父子交情淵源才可無事。否則休說是他對頭,便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他也不肯放過,必要教你現點顏色才為通報,否則便說不配。動手時他人又多,好了受點羞辱放走,差一點便要了命。這些事情,我紙上都大略開有。命你中途所投的信關係重要,必須在初七以前投到。主人如借坐騎,不妨收下,否則交信之後立時渡江,改走陸路,用你輕身功夫加急前進也差不多了。各自回屋去吧。」

  元礽見前面已是觀主雲房,知道師父與主人尚有話說,只得領命,拜別而去。行囊是一衣包,已早準備。下午吃完晚飯,略睡片時,三更起床,先去師父房內,還想拜別,人果外出未回,只得上路。時當八月初間,南中地暖,秋風不寒,雖是深山夜行,並不覺冷,草木也未黃落,山風過處,只聽林木蕭蕭,深草裡的蟲聲與溪澗中的蛙聲互相應和,密如潮雨,一鉤新月細如弓痕,遙掛林梢,月色昏茫,景甚幽靜,仗著練就目力不畏黑暗,惟恐途中有什耽延,前半路徑又熟,一起始便飛步往前趕去。

  剛剛繞過趙侯航側小山,忽想起師父所開途徑正由秦家山前經過,繞行不到半裡便可登門,自從病中一別,與心上人尚未見過,前後去了幾次,均以主人他出,未見而返,今當中秋將近,無如愛戀大深,仍想撞撞運氣。萬一人已回家,也應這兩日起身,自己本是為她拼命犯險,這半年來的苦心孤詣不會不知,相見時必被看出幾分,再蒙允其結伴同行,或是約定前途相見,豈非絕妙?於是先往秦家趕去。

  行近坡下一看,林中燈光掩映,隱聞琴音甚美,料定玉人已回,事出意外,不禁狂喜,心中怦怦亂跳,連忙鎮定心神,勉強矜持,走近前去。已然快到門前,猛想起心上人家無男丁,雖曾受她救命深恩,以前並不相識,雙方情愫未通,久別未見,深夜叩門已是冒昧。並且心上人雖然求人相助,仍想手刃父仇,人又外和內剛,一不投機便成陌路。以前黑女小燕再三叮囑話要少說,後又勸我不可再來,屢露暗助之意,便平日聽黑孩兒的口氣,也多暗示將來有望,莫要好好一件事,被自己言行不謹因而貽誤,越想越覺不對,便退了下來。

  遙望燈光外映,琴聲清朗,估量意中人必在焚香撫琴,偏生銀漢紅牆,一窗之隔,咫尺蓬山,不能望見玉人顏色,想要回走,心實不舍,又不敢去往窗前偷看是否本人在內。只管想心思,不覺出神,略微停留,見一隻小貓由側面山石後急竄過來,到了身前猛又掉頭,急匆匆沿著房側大樹往秦家房頂縱去,落到房上,咪咪叫了兩聲,緩步走去。心中一動,當時警覺,自己深夜登門尚嫌冒失,如何隱伏在人家門外?被人發現,必當行蹤鬼祟,不是端人,豈不引起嫌疑?想到這裡,剛要退步回身,忽又聽得有人急行之聲由山石後隱隱傳來,來人步履甚是輕微,休說常人,就是元礽,如非新近這幾個月苦功,也難聽出。

  此時元礽只防被人發現,還沒有想到別的,惟恐驟然相遇,忙把腳步止住,心正尋思,能夠避開更好,如被發現,便說起行在即,師命深夜起身前往西陵寨赴約,為此專程來訪,並謝救命之恩。心念才動,又聽出來人腳步之聲到了山石後面停止,仿佛不止一人,似在低聲密議,暗忖:「秦家除母女二人外,連小燕女僕共才四人。主人尚在房中撫琴,此時天明將近,主人尚未睡眠,已非情理。在這時候,有什急事跑到屋外計議,行走如此匆忙?」

  覺著事情奇怪便留了神。靜心側耳一聽,石後果似有人低聲問答。越想越疑心,剛剛提氣輕身,想要掩將過去窺聽。如是主人在彼,也可推說發現可疑故未入門。猛瞥見石後面閃出兩條黑影,俱是頭戴面具,一身黑衣,背上插著明亮亮的鋼刀,行動絕快,才一出現,各把手一擺,一個奔向窗前,一個便往秦家後房頂上縱去。知有仇敵來此,又驚又怒,因見來人身法雖快,主人秦瑛並非弱者,只要事前驚覺便可無慮,來賊又是兩人,分頭下手。秦母不曾見過,不知有無本領,恐其受傷。一著急,大聲喝道:「小燕快告小姐,房上有賊!請小姐留意,我到後面保護老夫人去了。」

  話剛說完,窗內燈光忽隱。元礽料知有備,又想起此時不是撫琴時候,心上人也許早已得信,越發放心,匆匆便往後房上追蹤趕去。立處相隔秦家屋舍尚有七八丈遠,由二賊側前面、離房三四丈的山石後縱出,比較要近得多。元礽事出意外,雖然生疑,並未拿准,又想不到發難這快,等到瞥見賊蹤,連忙急喊趕出,二賊已分頭上房。元礽縱到房上,俯視下面,正房一排三問,當中佛堂,殘燈無焰,昏影幢幢,靜悄悄的,好似左右兩房人已睡熟,來賊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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