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皋蘭異人傳 | 上頁 下頁
四三


  鐵牛自練武下山以來,從未受人欺侮,占慣上風,時常以少勝多,藝高人膽大,怒火上攻,神志已昏,只顧迫敵,不肯罷休,全沒計及力疲人困、孤身異地之險,一味猛追,晃眼追人半山腰峽谷之中。那峽谷兩崖一傾一覆,犬牙相錯,口外林木密茂,不近前直看不見入口,地勢傾斜,直溜到底,約有三四十丈。右崖前突數十丈,似欲傾倒,往下壓來。左崖後傾,與之正對,極似一座整山,忽被五丁神人斜著鑿去一片,形勢奇險,卻正接著早晨剛升起的陽光,穀中寸草不生,石質光滑,陽光滿布其中,宛如銀色。

  鐵牛看出那穀長只裡許,除中間一段地,廣約四五畝,越往前越深,並無出路,知道對頭慌不暇擇,入了死地,心方一快。那頑童已如丸走阪,順左斜飛溜到底,忽然反身立定,面帶憂急,將手向上連搖,似教來人不要下去。鐵牛自然不聽,仍就飛馳而下。那頑童似知逃已無路,神色反變從容了些,也不再逃,徑指鐵牛低聲喝道:「此是我羊二叔靜養地方,你這廝不知道麼?曉事的快些出去,我兄弟也不再尋你的晦氣,兔你送死,我也難受。」

  鐵牛本恨得牙癢,再聽出語恐嚇,話也沒有聽完,怒喝:「你這小狗可惡,管什羊二狗三!你有大人更好,我先教訓你一頓再說。」

  聲到人到,舉手便抓。那頑童聽他高聲怒喝,一面飛身避過,口中還罵:「不知死活的黑狗!和你好說,偏不肯聽。小爺豁出受罪,與你拼了!」

  說時語聲仍低,似有顧忌。鐵牛哪管這套,見對頭身法矯健,避開自己的手一掌打來,有心給他先吃點苦,再行擒捉,左手一隔。那頑童功力本來不弱,這時雖知無心欺侮來人,遇上勁敵,哪想到來人功力比他家中大人並差不了多少,內家氣功一運用,手和鋼鐵一般,怎禁得往?鐵牛又不知對方惟恐事情被大人知道,又見敵人厲害,欲以全力一下將人打傷,用的是硬功手法大力鐵砂掌,勢猛力大,以剛對剛,功力即差。鐵牛內功之剛,暗蓄彈力,頑童自然受傷不輕。

  鐵牛本心不想用殺手,也不知對方手骨已折,兩手格處,方覺來手甚硬,連自手都被震痛,猛瞥頑童口中微微哼了一聲,面色劇變,牙齒一咬,身形一晃,用連環飛腿猛踢過來,身法甚是迅急,方喝:「小狗,你作死麼!」

  隨說,隨用千斤不倒身法就地一站,也不躲閃,等腿踢到上面時,雙手一格。頑童知他手狠,上面原是虛招,趕急收勢,緊跟著另一腿往下掃去,恰又中了道兒,吃鐵牛運用內家真力往外微微一繃。那頑童手指骨已斷折了兩根,本已疼得吃不住勁,復仇心切,人又好勝,滿擬用家傳腿法拼命,不料又中了這一下,當時便震得倒退出去好幾步,傷上加傷,手指痛徹心骨,忍不住「噯呀」一聲,往後翻倒,痛暈過去。

  鐵牛喝得一聲:「小狗,叫你欺生!」

  正趕過去,待要擒住拷問來歷底細,忽聽腦後金刀劈風之聲,忙即避開回看,正是那小的一個,滿面急怒之容,由山坡上飛馳下來。那打來的東西,噹噹連聲,已自身側飛過,滾落地上,一面那同樣的暗器隨著小頑童下來,如雪片一般飛到,看去銀光閃閃,耀日生輝,而有小碟大小,形如飛鈸,又薄又亮。小頑童原因乃兄被人打傷,一時情急,將腰藏暗器取出,連珠打下,等人到地也自發完。鐵牛閃躲靈便,一下也未打中,因見那暗器似個三四寸大圓片,外邊開口,鋒利無比,從未見過,暗忖:「這小年紀,始而無故欺人,還可說是年幼無知。這類鋒利無比殺人之物,隨便就下毒手,父兄師長不是盜賊也非善良。」

  再又想到适才被戲侮情形,不由氣往上升,方喝:「你這小狗也得吃點苦頭!」

  忽聽小頑童急喊:「二叔快來,表哥吃這黑狗賊打死了!」

  鐵牛哪知厲害,心還在想:「不先給這小狗吃點苦,萬一大人出來賠話,如是個洗手人物,葛師祖交遊大雜,再要提出一點淵源,他至多落一個家教不嚴。對方多不好只是個小孩,大人出來說上兩句好話,也只得拉倒,這口惡氣怎出?」

  邊想邊迎上去。

  那小頑童卻比先前大的機靈,並不和人硬對,先縱身一拳打到,鐵牛仍用手臂去格時,小頑童竟不上當,把手收回,身落在地,往下微微一蹲,左手假作往肚腹打去。鐵牛志在擒人,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見他收回右拳改用左掌打來,就勢用手迎住往下一撈。不料對方仍是虛招,左手急掣回去,隨著身子下蹲之勢,猛伸右手,「葉底偷桃於,往小腹下抓來。鐵牛才知他用意狠毒,看出自己身有內功不易受傷,想抓腎囊致命所在,心中有氣,暗罵:「不知死的小孽種!」

  故作不防,等手進襠,猛一提氣,跟著雙膝一夾。

  小頑童一爪抓向敵人襠中,方喜得計,忽覺敵人腹下空空,料知上當,趕忙縮手,已自無及,吃鐵牛雙膝夾住,疼痛已極,再也收不回去。情急之餘,忙用左手照腹猛擊,覺著敵人腹堅如鐵,也不躲閃,情知不妙,方急喊得一聲「二叔」。鐵牛笑道:「你便把天王老子喊來,也須吃點苦去,還不與我跪下!」

  說時,雙膝用力一緊,身子往後一拖,小頑童立覺右手五指宛如折斷,奇痛徹骨,再吃一拖,由不得跪爬地上,愧忿不服。強要掙起,鐵牛又是一夾一拖,痛更連心,忍不住慘叫一聲,頭上直冒熱汗,不敢再強,只得怒目相視,不再掙起。鐵牛知這兩下夠他受用,便不再夾,只喝問道:「你這兩個小狗叫什名字?你父兄師長和那姓羊的是誰?為何小小年紀如此膽大妄為,無故欺人?可是你家大人有意縱容?一一實說,便可饒你。」

  那小頑童本是瞪目怒視,咬牙切齒,聽到未兩句,面上忽轉喜容。厲聲答道:「我名邢典,被你打傷的是我表哥羊彪。我弟兄在山亭上練彈子,幹你鳥事!叫你讓開,你偏不讓。想拿彈子嚇你走開,你就開口罵人,怎怪我弟兄欺你?如今我表哥被你打個半死,我雖被你制住,除非你把我殺死,只要有三寸氣在,三五年後必定尋你報仇,就怕你沒有那大膽子。我家大人更是有名有姓,說將出來嚇破你南蠻子的狗膽。你敢放我起來,我就領你找他去。」

  鐵牛見那頑童,年只十二三歲,吃了這大的苦,仍有骨氣,不肯輸口,貌相又頗英悍,心生賞識,不由氣便消去多半,笑道:「你家大人便是天神,我也會他一會,問他縱子行兇,家教不嚴之罪。我便放你,叫他們都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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