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皋蘭異人傳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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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啟旺主意打定,覺著淩空下墜比較省便,以自己的功力,多粗的活樹幹,也能一點不費事將它弄斷,何況是根枯樹幹,這不是一掙就斷!及至雙腿一蜷,猛地全身用力往下一蹬一沉,連掙了兩次,不特紋絲未動,連上面樹幹都不聽響。這一用力,上身被套之處反倒勒得生疼,暗忖:「這事真怪,就說身子懸空不易使力,就這兩掙,少說也有好幾百斤力量,多結實的樹幹也不應一點響動皆無。」 一著急,換了方法,重又把腿一蜷一伸,身子一躬,打秋千似地往樹上悠去。滿擬相隔只七八尺,一下便蕩過去夠著樹幹,哪知大謬不然。那索套眼看快要夠上,覺著那索往下一沉,往上一縮,竟把勁頭卸去,差有尺許,又往外蕩了開去,一連兩三次均是如此。後來勉強沉著氣,估量好那索的伸縮之性,小心蓄好勢子蕩將上去,結果他改了方法,那索也似饒有靈性,總在人樹快要相觸之時往上一縮,把勁卸掉,妙在卸得那麼合適,一任用盡方法,總是不行。 昏月已隱,天色仍複回暗,幾次仰望樹幹,又是光光的只有一根歪脖禿幹,不似有人在上捉弄。可是事太奇巧,這麼全身用力來回亂晃,按說全樹也應動搖,竟會全無響動。心想生平殺人太多,也許冤鬼報仇乘機捉弄,忍著忿急,禱告了幾句,大意是如欲報冤,盡可將己掐死,請勿暗中捉弄。說完仍無跡兆,一賭氣,重又用力連連悠蕩,毫不停歇,以為照此蕩法,總有夠著之時。誰知這次更怪,連蕩了幾次之後,忽然無故自蕩,並且越蕩越急,迥不由人。但有一節,樹幹往東伸出,想夠樹身,本應往西蕩去,悠蕩勢子如此迅急,早該夠著樹身,偏會改著南北亂蕩,全不照人心意。 封啟旺見事太怪,越疑鬧鬼,加以風勢又起,驚沙撲面,枯楊蕭蕭,風沙交搏,發出又尖又厲的怪聲,宛如鬼嘯,身子又被吊在樹上。暗夜無人,曠野荒涼,再一想起生平所殺傷的人命,由不得毛骨悚然,機伶伶直打冷戰。繼一想此時情景生不如死,單怕有什用處?便把心一橫,開口罵道:「驢日的鬼崽子!有冤報冤,有本事把太爺抓去見閻老五倒也爽快,只這樣鬧鬼捉弄人怎的?」 他這裡越罵,人是蕩得越凶,身是越勒越疼,先還奮力強掙,後因一掙更痛,以為時衰鬼弄人,怎麼也到不了樹身,便由他蕩去。後來越蕩越凶,身被勒痛麻木,淩空無處著力,上來便被索套綁緊,內家氣功不能運用,實在難受,又急又忿,便破口咒駡。本意想將冤鬼激怒,求一速死。正罵得急,忽聽樹幹軋軋連響,風沙迷目,人被甩久,又當忿急神昏之際,蕩勢更急。最厲害是身子隨著懸蕩之勢並還滴溜溜亂轉,頭昏心煩,眼花繚亂,兩太陽直冒金星,想看也看不真切,風是越刮越大,口中鬧了不少的土,舌焦唇枯,無可奈何。猛又覺著身上索套好似緊了兩緊,方才疑神疑鬼,昏昏痛苦中,耳聽樹幹上有一南方口音喝道: 「該死的老猢猻!我師父叫你安分老實些,到時自會放你,你偏不聽,要打什秋千,並還隨口放屁。如不是我師父定要我放你,依我鐵牛本心,你愛打秋千,就由你一直打到天亮。再不,由你把樹幹弄斷,帶了一條蛇尾巴滿處現世去。為怕你腳底沒有踏板,秋幹打得不高,一個人吊在樹底下心裡煩悶,沒個消遣,只顧給你幫忙,倒弄得我一身沙土。這場大風倒做了你的救星。沙土討厭,我也懶得拿你開心了。下次放乖巧些,不要再背後罵人、吹大氣。我師父說一不二,不問你再尋他不尋,今晚的事只有四人知道,我們不會對人說的,放心滾吧!」 說時蕩得更急,並未停止。 封啟旺聞言,才知樹上早有敵人徒弟監視,並非是鬼,又丟了不少的醜,再吃敵人一連甩帶轉,一路亂悠蕩,急怒攻心,羞愧萬分,直要噴出血來,哪裡還能發話回答?剛聽到未句,人正由南往北猛起老高,快與樹平,猛覺著身上一松,索套全解,弩箭脫弦一般,就此平甩出去十來丈遠近。因勢忒急,出於意料,人是早已半身麻木,昏昏不支,隨著甩出之勢,身在空中,跟紡風車般亂轉。眼花繚亂中瞥見地皮在眼前亂閃,對面撞來,急中生智,猶幸下半身還能活動自如,趕緊把腰一挺,不顧疼痛麻木,手先撐地,身子隨著往前一沖,又擦著地皮竄出去了丈許遠近才得停止。人是自然禁受不住,幾乎昏死過去,平趴地上半晌不能起立。 昏眩中似聽有人由身側帶著笑聲馳過,知是仇敵去往北號尋師覆命,心中一氣,當時眼前烏黑,口裡發鹹恐要吐血,勉強把急火壓下,就勢伏在沙土之上喘息。一面徐伸四肢活動血脈,仗著武功精純,只是氣急,被人甩蕩昏昏,當時只不將心血激動噴將出來,並無大傷,一會也就稍微平復起立。回憶前事,恨同切骨,決計拼著這條命不要,也非把此仇報去不可。心雖如此,人卻成了驚弓之鳥。因滿身沙土,衣履殘破,神情狼狽,無顏見人,仇敵黨羽眾多,神出鬼沒,恐又惹事,只在暗影中咬牙切齒,惡狠狠望著仇敵去路怒視了兩眼,略拍一拍身上沙上,尋到跌落的弩筒,一言未發,回身便往南店跑去。剛一起步,忽聽身後有人趕來,回頭一看,正是不老仙鷹爪天王郅進、虎爪真人常明元、賈明健等先去北號店中訪會敵人的三人,且喜仇人開恩,釋放得早,丟人的事未被撞上,暗道「慚愧」不置。 郅進問知他將往南號,便托他代為曉諭三黑,說適和敵人對面約定雷壇大會比拼之事,令三黑即日收店,移居金天觀內,安分小心靜候,比武之後聽命行事,不許妄自行動等語。說完又問封啟旺怎會一人在此。封啟旺知他老眼精明,自己狼狽情形必被看破幾分,不便明告,答說:「一言難盡,這是另一樁事,與本局無干,已然另有打算,日後自知。」 郅進約他同去金天觀,也用言語推託,只說:「會前三日必到,此時忽有要事,不能同行。」 郢進知他好勝,料非佳遇,必有難言之隱,只得訂約後會,各自作別而去。封啟旺送走郅進等三人,匆匆趕往南號,越牆而入,照話一說,只隱起自己丟人之事,和三黑要了一套乾淨衣服,略微洗漱,喝了兩口茶湯便即作別,仍就越牆飛去。同時北號中心腹主事黨羽也來報知訂約之事。 且不說三黑、吳勇惡貫將盈,一夜之間家敗人亡,痛定思痛,悲哭不已。且說黑摩勒同沙雄等諸人先去北號時,在門外遇見師叔司空曉星,問知馬震和新疆大俠老少年神醫馬玄子正和敵人相見,訂約雷壇大會比武之事,因有許多關連,不得不允。一面馬玄子等天山諸俠,早想借一機會,把西北諸省一干極惡窮凶之徒除去,有此一會,正好一網打盡。為了對方頗有能者,不特自己暫時不能回南,還須命人星夜趕回,將江南的諸友約了前來。黑摩勒便把适才戲耍封啟旺之事說了,並說:「對方決不甘休,已然告知人家行蹤,不照所說路走,對方尋仇不著,豈不背後說嘴?恰巧徒孫鐵牛由江南趕往天山尋找師叔和我,訪問在此,展轉尋來,今日傍晚竟被尋到沙家,在鎮南相遇,命他回去也是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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