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皋蘭異人傳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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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知善者不來,自己在甘、新道上多年威望,交情甚寬,對方縱是仇敵,不留情面,也該發話自道來歷,才夠過節。似這樣一味暗中戲耍,視若無物,何天勝道出字號以後鬧得更凶,只冷笑了兩聲,始終沒有答腔,如無真實本領,怎敢如此?敵暗我明,又帶著兩個累贅,惟恐顧此失彼,只得把這口惡氣咽了下去。因斷定對方不是什好相與,雖然氣忿難消,去往北號訪查敵人來歷蹤跡,立意一拼,強敵當前,暗中卻自戒備,一見黑影,便把腳步放緩,耳目並用,邊往前走邊留神查看,暗忖: 「此是鎮上大街,並非荒野,南北兩號有不少打手,武功雖是平庸,尋常狼、豹等小野獸決不敢輕易涉足。尤其今晚雖是風高月黑的深夜,但值強敵登門,夏三黑在存亡之秋,又吃敵黨殺傷多人,南北兩號不時有人來往報信,更不應有這類東西出沒。如是先前所見對頭,偏生得那麼瘦小,又是橫著飛過去,人哪有這等縱法?正打算故作未見,從容走將過去,等到鄰近土牆,突出不意淩空縱起,飛越過去,落向拐角那面,同時取出身邊鐵弩準備。如是狼、豹之類,且由它去,仍照預定,去往北號查訪,如是對頭埋伏在彼意欲暗算,便用連珠弩賞他兩箭。」 主意打好,便將獨門鐵弩由腰間暗取下來,將弩筒藏向袖口之內,故作毫不驚異之狀,抄著雙手,信步往前走去,及至走到土牆相近,腳底猛一點勁,平空縱起兩丈高下,齊著半邊牆角,由上面飛越過去三丈來遠方始落地。 原來金沙鎮街道彎曲,沿街多是人家店鋪,只南號出來往北去有一片空地,乃四鄉趕集的場所,大約七八畝。東南角有一幢土房,年久坍塌,只剩一片上牆突出道上,拐過牆角就是去北號的大路,場上除稀落落幾株白楊衰柳外,空無所有。時當深夜,大風初歇,餘勢未衰,塵霧飛揚,一片沉黑,多好目力也不能看出多遠去。封啟旺自負練就一雙夜眼,耳朵又尖,先以為這麼幾步路的工夫,又未聽出有走動聲息,不問是人非人,怎麼也可看出形影。及至落地,定睛一看,場上空蕩蕩的不見一點形跡,那幾株楊柳又都枯死,只剩老幹杈丫,雖有一株有點枝條,但也瘦弱得可憐,枯樹均近道旁,相隔都在五六丈外,與黑影縱處相背。 如是敵人,必已發見自己,照頭次相遇情景,遇上不是明鬥便是暗算,全場一片空曠,要埋伏必在土牆後面,決不會舍近圖遠,藏到那些樹後面去。如是狼、豹之類,見了人,就不突起相撲,多少也可查出一點聲形。越想越怪,先本微微瞥見一點形影,漸疑眼花看錯,心中狐疑,重又前行。因前面空地,敵人無可藏身,那幾株老枯樹,敵人藏伏在彼,一則隔遠,無什用處,二則易被查見。敵人知道自己是行家,決不會如此輕率,也許早去北號馬震那裡,自己倒白費了些心力。為了圖近便由場上斜穿過去,這一來,正走過兩株老枯樹下。 事也真巧,走著走著,忽然風定雲開,現出半輪極昏黃的月影,夜行人眼裡的道途自然看得更清楚,那兩株枯樹南北斜對,相去約有五六丈。封啟旺雖料樹下不會藏人,樹上盡是些短禿枯乾,毫無可藏之處,但仍是手按弩簧暗中戒備。走過第一株樹底下,果然什麼動靜都沒有,遙望前面那株樹幹,已被人砍伐殆盡,共只剩了兩三個短而禿的權丫,兀立在暗夜昏月之下。因這株樹木較粗,斷定有人必在樹後,決不會藏在樹上,過時,一心注在下面,特意繞著大半邊環走過去,仍是形影皆無。暗笑自己多疑,這麼風沙深夜,敵人又不知自己要去北號尋他,怎會來此藏伏? 心中尋思,人已由樹下走過。因料敵人不會伏伺,腳底一按勁,方欲加急往前跑去,人才離樹不過丈許,猛聽身後頭上枯于索的一響,心疑有變,趕急舉弩,定睛回望時,剛看到老樹叉上釘著的半截禿幹忽然離樹飛落,手中連弩還未及發,同時猛覺頭上風聲,百忙中使手一擋。誰知那東西竟是軟的,已然套上身來,接著腰問一緊,身子便被那東西連頭帶腰束緊,離地上升。 才知那東西竟是一個長索做的圈套,圈並不多,打得甚巧,恰將人上半身連手綁緊,身子懸空,用力不得,又極堅韌,憑自己一身功夫。竟會掙它不斷,一掙反而更緊,下半身未套,腳尚能動,雙手卻被束住,一毫動轉不得,只樹幹一陣索索軋軋之聲,身子越吊越高,直到離地兩丈,快要近幹方始停住。才知上當,又恐驚動鎮上人等現眼,連急帶氣,一面運用真力,想將綁的索套掙斷,口中牙齒挫得連響,兀自不敢開口。 先還當敵人不知是什出色人物,敢於輕捋虎鬚,結此不世之仇。等到身子懸空停住之後,忽見樹後跑過來一個身材矮小得和十三四歲幼童一般的敵人,手指封啟旺笑道:「你便是剛才那狗腿子說的火猴子麼?看你走起路來跳跳迸迸,果然像個猴子。本來我和你無仇無怨,沒想和你開玩笑的,只為你同那兩個狗賊走後,我聽朋友說起,你在西北路上妄自尊大,仿佛像個人物似的,你又在背後吹牛,所以想會你一會,看看到底有多大本領,不想如此稀鬆。我明明假裝樹幹,直釘在這樹權丫上,天雖然黑,還有一點朦朧月影,我那朋友還說你和馬一樣長著夜眼,竟會看不出來。我不合誤信好友的話,當你有點門道,想等你來鬥上一回,活動活動筋骨,白在風沙中等了半夜。不料你是這等廢物,越想越有氣,這才用我們家鄉打獵套猢猻的法子將你套住,吊將起來。 「我這索套乃用鐵線蛇獨有的軟脊樑筋結成,休看它細,多快刀斧多大氣力也不易弄斷,只有道家三昧真火能燒。我看你身上沒帶著火器,外號卻叫火猴子,也許能噴火將它燒斷,那就能下來了。否則我也放你不過。我喝了好些時西北風,太冤枉了,氣沒法子出,只好把你吊在樹上,也吹上些時冷風。我去北號會會你那對頭鐵梧桐,看他那獨行神叟名實相符與否,坐上一會,喝碗熱茶,仍舊來此放你下來。可是我走以後請你耐心,最好忍著,千萬不要喊人救你。第一,我打的是死結,這蛇筋堅韌異常,能伸能縮,除了我,誰也解他不開。就有人能把樹砍倒,再把樹枝挖碎,你人雖落地,上半身仍被索套裹緊,你便用縮骨抽身之法也脫不了。我嫌你不聽好話,再一賭氣不管,你從此上身纏緊,手不能伸,身後再拖著一條長尾巴,那成什麼樣子?要有人牽著索頭往街上一走,加上你這副尊容和身段,不真成了耍猴的麼?其實我這人最厚道,只稍微有點小孩脾氣。先前我只和那狐假虎威的走狗開玩笑,你不過是和他們同行,稍微沾了點光,如不在背後發狂,也沒這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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