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皋蘭異人傳 | 上頁 下頁
三〇


  三黑先賠笑說道:「小輩不才,受馬老賊欺淩,又將我和吳老弟全家殺死。有心與仇人拼命,無奈不是對手,迫不得已,命人往請師父常真人。適聽人報,常祖師爺駕到鎮上,先往北店與仇人相見,正測不透是何用意,不料何師兄陪了老前輩駕到。以前常聽我師父說起老前輩的大名,如雷貫耳。有諸位和我師父同來,我這血海深仇,報得成功,自沒什說了。」

  封啟旺人雖險毒,卻極喜人奉承,三黑這麼一恭維,反倒把口堵住,不好意思直說來意。何天勝素日自傲,氣焰極盛,失意的話也覺無顏出口。

  二人方一沉吟,店夥已將醋、炭等物取到。封啟旺乘機答道:「你先不要忙,等我救完人再和你們細談。令師大約一會也同令祖師到來了。」

  三黑一聽,惡道的師父不老仙鷹爪天王郅進也隨同到來。久聞此老一身驚人氣功,刀箭不入,兩手利如鋼抓,能在三十步以內空抓傷人要害,在西北諸省一帶享名甚久。年已百歲開外,十餘年前洗手入山,隱居新疆天山南路博索嶺,已早聲明不再與聞世事,竟會來此助陣,是真做夢也想不到。聽說還有一個年輕的,想必也是與師父同輩的有名人物無疑。必定因為仇人行事太已毒辣,為了一個下人,競殺了兩個全家,天網恢恢該遭報應,否則這些人便請也請不到,哪會如此巧法?不禁心中又是一驚喜,方要開口。

  封啟旺已將身邊藏藥取出,走到三個受傷人榻前,先將藥用水調好,與仵、烏、鬱三人各喂了一碗,重又仔細查看一番,驚道:「這廝所點雖非死穴,手卻下得這重,和點死穴也只差著一口氣,分明有心叫人臨死還受好些活罪。有什殺父之仇,值得如此狠毒?如晚來個把時辰,焉有活路?就這樣,還得熬上一回大苦才能救轉呢。照這可惡行徑,不像馬老頭子門下。适才乘風撒沙土的,定也是這驢日的,遲早遇上我老封,叫他受用!」

  隨說隨用手向傷人前後心揉按。

  三人自被點倒,已然痛苦,及至這一揉按,越覺按處骨痛髓脹,勢欲潰裂,所受苦難百倍先時。無如自己平日也算是三黑手下有名之輩,當著外人,不得不咬牙忍受,疼得頭上汗珠滾落如豆,方自忍痛苦熬。封啟旺挨次揉按一過,倏地倒提起烏長勝雙足往側一甩,就勢連身縱起,飛向桌上,將手中傷人一路亂甩亂抖,猛的一掌向開穴打去。烏長勝吃他連甩帶抖,頭暈眼花,百骸欲散,奇痛徹骨,煞是難熬,偏又出聲不得,正恨不能求死,猛覺背上著了一下重的,心中一震,眼前一黑,當時閉過氣去。

  封啟旺更不怠慢,將人扶起,縱回原榻放倒,就勢又將鬱、忤二人相次如法施為。等全氣閉昏死,才從身旁取出一些藥粉,朝三人鼻孔裡各吹進去,跟著將那燒得通紅的鋼炭用鐵鉗夾起,擲向醋盆以內,噓噓連聲,滿室醋氣刺鼻。烏、仵、鬱三人也各自狂吼回生,除因點穴時久,氣血失禦,驚醒以後周身酸脹外,別的都已復原。

  三黑知道這類點穴法最是辣手,即也曉得穴道,仍須內外功俱臻上乘的能手才能解救,稍失輕重一點,人雖救轉,也成了殘廢,至少要調養個三五月,才能免去許多痛苦,並還終身不能用力。見封啟旺解救得這快這好,果然名不虛傳,忙率眾人上前拜謝,讚不絕口。烏、鬱、仵三人自不免大罵仇人一陣,封啟旺只不則聲。

  三黑仍自想以為復仇有望,催著擺好接風酒肴,請封。何二人上坐,率眾陪坐,將酒斟上,正要開口詢問詳情。封啟旺見惡道常明元等還未到店,心中憂疑,自己縱橫一世,失意丟人話也實不願出口,便將酒幹過一大杯,朝著三黑苦笑道:「夏寨主,莫以為令師和我們來此便要出氣,可知今晚事已鬧大,不是當時可了的。令師和郢老天王和對頭不過幾句話的交談,照理今晚雙方都不致有什麼舉動,怎去這久?好生不解。也許郢天王心高好勝,在北店受了對頭幾句話,當時未能發作,自覺掃了顏面,不肯來此,令師送他走了。我想令師已定把話交代,對頭任怎不通情理,也必不會在訂約以前再行倚強欺人。他們至遲明日起身,弄巧此時走了都說不定。諸位自管痛飲,等我往北店看看去,就便要查出适才暗中鬧鬼的鼠輩是誰,也是一樁要事。」

  三黑聞言,才知今晚師父只和人訂約交代,看神氣仍落下風,不特惡道不行,大約連本省撫院大官的勢力都用不上,難關雖得勉強渡過,想起全家眷口死得可慘,心中一酸,方覺一股冷氣由後脊樑直貫下去,說不出的難過。見封啟旺已按住吳勇顫手握住的酒壺離座要走,忙攔道:「我師父斷無不來之理,老前輩何必親去?我命手下人前往探望好了。」

  封啟旺道:「老馬雖橫,還不致趕盡殺絕。照今夜對照行徑,他帶來的幾個小狗娃萬分可惡,什事都做得出。在令師未來,沒得實信以前,你們的人最好不要亂走,和蔡頭目一樣受人暗算,那是何苦?我自問不能勝過老馬,小狗娃們卻無奈我何,就著還辦一事,仍是我去的好。你一定要問那丟人的事,何、蔡二人一一盡知,問他們吧,我一會就回。我這人最恨虛套,由我自來自去痛快得多。」

  說罷起身。

  夏、吳諸人強忍悲酸,趕送出去一看,封啟旺到了院中,輕輕一縱到了房上,只一晃就沒了蹤影。三黑暗忖:「此人身手矯捷,正不在師父以下。不老仙鷹爪天王郅進武功更是絕倫,比他和師父都強,怎也不是馬震之敵?對頭方面必還另有強手無疑。」

  越想越覺前路荊棘,來日尤難,滿腹怨愁,率眾回房,強打精神給何天勝重斟上酒,又詢經過。

  何天勝已聞知夏、吳二人眷口兇信,見三黑雖強打著一副笑臉,無如創巨痛深,心如刀絞,說話形色依然流露出來,好生代他難受。聞言答道:「大後日本是師父壽辰。師父不知怎的,近來心緒不佳。因敝少東年輕喜事,得信必要張羅做壽,惟恐傳揚出去,對誰也不曾提起,除卻師父的幾位老朋友和在遠處的同門,現在只我和魏進、張子良知道。我因今年恰是師父五旬整壽,就不出帖,那遠近各地好友晚輩,是記得的,也必趕來慶賀。師父既非執意不許聲張,那麼就著觀中諸人和遠路來的好友,和師兄們設宴慶祝,聚上幾天總該可以。近日恰值敝少東瞞著老頭,納了一個民女為妾,正熱頭上,傍晚便回裡院,不再出來,比起往日清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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