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皋蘭異人傳 | 上頁 下頁
二八


  這類下人多是相隨三黑多年,由跑腿備眼線積下勞績的嘍囉,一個有本領的也沒有,雖有幾個沒吃醉的,也禁不得潘達動手。倒是潘達恐有妄殺,上去不下絕情,先打倒了兩個,將眾鎮住,然後逼令互動手,自行綁起,選出兩個,一問口供,哪個也是作惡多端,無一善良之輩,不由怒起,暗忖這座莊院孤懸山野之間,四無鄰居,既都惡賊,又已問明人數不短,殺完放火一燒倒也乾淨。便不往下再問,將諸盜夥用分筋錯骨法錯開筋骨,禁閉一處,奔向後院柴堆,取了大捆柴草堆放室外,然後點燃大束火把,由前院燒到後院,點燃了十多處。三黑屋字高大,門窗戶壁十九木質,又值天干風燥,晃眼烈焰騰空。

  潘達自覺惡氣消了一半,忙著回趕。剛要離去,似聞身後「嗤」的一聲冷笑,回顧並無人影,跟著又是一聲。疑是所燒木料有油,發出來的聲音,身後除了火場便是一片菜園,火勢甚大,四外通明,有人不會不見,也沒在意。因從盜夥口裡問出渡口還有羊皮筏子,當地近隔省城,三黑所轄渡口,只這一處公平買賣,永不作案。那管渡河的又是尋常水手,盜乘極易,相去不過六七裡,只中間隔著一片高崖,於是飛步趕往。到了一看,那羊皮筏子平時多半拆散,要用現搭。因三黑出巡,恐有什事臨時需用,現成打足了氣,搭好浮在岸旁,夜來管渡口的人又都離開,潘達只在大船上取了到地時所用鏈抓鉤竿,解開纜索,便和箭一般順流淌去,晃眼十餘裡。

  過了那片高崖,回望來路,紅光上沖霄漢,猛想起三黑除田業外,家中金銀定然積存無數,自己不要,取些出來救濟窮苦也好,怎的疏忽,放完火就走,一毫未取?皮筏順流而下,其走如飛,時已不早,其勢不能停泊,再回原處,火已蔓延,便回也無法往取,自怨粗心,好生悔惜不置。一會皮筏馳近金沙鎮,忙將鏈抓搭向河崖之上,用力一扯,橫流而渡,近岸縱身一躍便到上面,就手將抓拔起,擲向筏上,任其隨流漂去。剛趕到鎮口,便遇潘翔、韓洪向馬震覆完了命,迎上前來。三人會合,略說前事。吳勇的家就在鎮後不遠,因恐同黨嫉他,田業家財雖廣,屋宇不大。三人又是容容易易,抄著夏家前文,給他收拾了個乾淨,一同趕向三黑店內,將人耳包隔窗投入。

  三黑見敵人簡直趕盡殺絕,先還打算賣個人物光棍,還幾句外場的話,及聽來人一道字號,竟是七巧追魂潘翔,不由呆在那裡做聲不得,圓瞪著一雙凶睛望著窗戶。過了好一會,不聽外面再有聲息,料知仇敵已去,覺著室中靜悄悄的。回臉一看,吳勇急昏倒地方始醒轉,正用雙手握著那包人耳,淚如泉湧。新割下的人耳,吃他雙手用力一握,鮮血順著指縫點點下滴,染得滿手通紅。室中除新受傷的烏長勝、鬱開泰、仵九三人外,還有幾個适才搭人進來幫同照料的店夥。因見三黑全家命喪,受此重創,面容慘厲,似要失心瘋狂之狀,俱都嚇得鴉雀無聲,沒人敢喘一口大氣。連那三個傷人也都恐增三黑心煩,強忍苦痛,不敢呻吟。

  時已更深,西睡夜寒,本就愁風蕭颯,每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黑雲。桌上燈燭臨窗,被窗隙進來的風一吹,寒焰搖閃,人影憧憧映向壁間,越增了幾分悲慘情況,各人都知大禍就要臨頭,不保朝夜,說不出的忿恨悲急。尤其吳勇,自知事由自己疏忽,惹出這大一場大禍。一方既因妻妾子女全數被殺傷心,一方更恐三黑脾氣不好,追原禍始,與己為難,欲哭不敢,不哭又忍不住,急得望著手握人耳,心如刀割,熱淚似水一般直淋下來。正難受問,忽見三黑兩眼杠經怒凸,回臉瞪他,料要遷怒發作,不由兩眼直冒金星,心方一震。三黑倏地奔過,手指吳勇,厲聲喝道:「吳兄弟,這算什麼!常在江河中行船,多好水手也保不有翻了的時候。老婆娃多好,也不是出身就帶來的。莫看敵人多凶,只有三寸氣在,就有翻梢的望頭,傷心怎的?」

  說罷,將那包人耳劈手搶過。

  夏、吳兩家人耳本分兩起包好,外用油紙包在一起,投入以後,吳勇聽出不妙,事不關心,關心者亂,也不顧聽三黑和仇敵答話,首先打開恰是自家那一包,當時急昏。剩那一包,被吳勇拾起時放在桌上,三黑始終未看一眼。這時一同拿起,順手遞給旁立店夥,喝道:「把這拿去放在後面神堂上,等有命報仇時再說,沒的亂人心意。再準備一桌酒席備用。」

  店夥自是諾諾連聲,接過便走。方出房門,三黑猛覺心頭一酸,淚水似要奪眶而出,忙把心神一定,牙齒挫了兩挫,哈哈兩聲笑罷,回到原處坐下。要知後事如何,以及金天觀雷壇大會等諸緊要節目,均在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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