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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五十七、巧除雙害小俠立功 變起非常群賊大亂

  邢賊弟兄滿擬對方必和方才一樣,不是如影隨形,便是前縱後躍,捷如猿烏。這裡剛一接觸,反身又朝第二人撲去,簡直變化無方,定非跟來不可,自己就著縱起之勢,鐵拐上的機關已被扳開,拐頭上暗藏的三鉤兩釘均有奇毒,無論敵人身法多麼巧妙,決難閃避,不出百步之外必死無救,如中要害更是轉眼送終。為了這類暗器過於陰毒,性又兇暴,平日結怨太多,有時並還誤傷不相識的同黨,等到問出淵源,平空多出一些仇敵,悔已無及。近年殺人越多,連惹出幾次是非,自覺眾怨所歸,江湖中人多半提起咒駡,生了戒心,此次投往君山入夥,便由於到處皆敵,生有戒心之故。

  為防對敵時火氣一壯隨意傷人,這暗器又無特效解藥,當年春天特意將機關重新修制,封閉甚緊,取用也較費事,不似以前稍微一撥便可隨意發出。本想不是萬不得已決不輕用,做夢也未想到陰溝裡翻船,打遍北五省未遇敵手,會在當地遇見這麼一個硬對頭,偏又是個未成年的無名後輩,不論勝敗人都丟定,上來氣得發昏,不曾想到,等到分頭縱起,才想起敵人口氣可疑,將其殺死也有話說,隨同一縱之勢,二賊鋼拐上的機關也相繼扳開,敵人只一縱到便可成功。

  邢大更想不傷敵人要害,打倒還可拷間真情,作為發現仇敵,方始兩打一。因兩台相隔較遠,敵人身法輕快,無暇明言,所以先殺後說,借此挽回顏面。哪知敵人竟是內行,深知二賊暗器上面附有金絲細鏈,因其能發能收,只在對敵時應用,至多打出八尺以內,另外還備有專破地趟刀和所用毒藥暗器的兵器藏在背後,正好就勢取出,非但不曾追逼,反往北面台口縱去。

  三人立作三面分開,台又廣大,彼此相去好幾丈。幼童人未落地,先將手中兵器一拗,錚的一聲合成尺多長一段插向腰間,落地再伸雙手,抓住兩肩鋼柄往外一抖,錚錚接連幾響過處,背後皮套中只露兩根尺許短柄的一對鋼輪立時出手,口中笑說:「大家請不要管,這兩弟兄不是好人。他連你們都罵在內,實在欺人太甚,我非要他知道厲害不可。」

  話未說完,邢賊弟兄因覺丟人太甚,又想賣弄獨門本領,稍爭體面,竟和轉風車一般怒吼撲來。幼童事前早就防到,抖兵器時手法既快,隨同轉身發話之際,兵器己雙手交叉,橫向背後。對台那多賊黨急切問竟沒有幾個看清,內中兩個見多識廣的明眼賊在那兩件兵器前後兩閃之際雖覺眼熟異樣,心念微動,但見邢賊弟兄驕狂兇惡,不以為然。吳梟更因二賊無禮,口出不遜,又有那大凶名,此時勉強歸附,將來必難恭順。如今自去,又是放虎歸山,一個不巧反而有害,非但沒有偏袒,反恐幼童為其所殺。

  另一老賊名叫雙料純陽龐榮,人既凶狡,本領甚強,並還深知正邪各派內外武功的來歷手法,早看出幼童來歷不小,身後也必有人,此時登臺決非無因,如是個得過正派門下高明傳授、犯規被逐出來的門人,年紀不該這輕,如是仇敵混進山來有什圖謀,決不止此一人。再說一個未成年的幼童孤身上台,當眾出現,也無如此情理。本想暗告吳梟留意,又因幼童身法武功均是仇敵一面的傳授,勾動舊恨,人又迷信,為妖道阮三元所惑,認定教主法力無邊,如有變故,稍一抬手便可制敵死命,此時口氣又偏向幼童一面。

  邢賊弟兄平日行為可惡,不得人心,吳梟業己露出不快之意,樂得坐山觀虎鬥,看看幼童身後的人是誰。二賊如敗,既可借此殺他驕氣。幼童只一喊到臺上便可問明,如其同有師長父母,也只有限幾人,稍微來歷不明,便可擒住拷問,決不怕他逃上天去,何必多事,兩次欲言又止。群賊又正看在緊張頭上,知道邢賊弟兄要施殺手,越發不平,只顧紛紛議論。有那心直口快的竟想趕往中桌,請吳賊傳令不許使用毒藥暗器,就此忽略過去。方覺邢賊弟兄兇焰高漲,本相全露,絲毫不按江湖規矩,均代幼童不平,忽聽西面席上有人急呼:「快將對面臺上三人止住,問明是否奸細再說!」

  紛亂聲中群賊還未聽清,對面臺上三條人影縱橫分合之間,接連兩聲怒吼,邢賊弟兄業已屍橫就地。

  原來對台幼童正是桑老人的愛孫桑盆子。自和沈、薑二人分手之後,巧遇乃祖好友歐陽笑翁,同到荊門山中。先請一位前輩高人將在龍眼崖所得兵器另行改造,增加了許多威力,並和鎖心輪一樣專破各種暗器。不久又巧遇葉神翁,傳了上乘輕功口訣。盆子家傳武功本有根底,經此一來功力大進。這次奉了葉神翁之命,本和另一起男女英俠乘了各種小漁船包圍君山後寨,中途巧遇君山二路頭目姚玉,乃桑老人的外孫。因在鄉下種田,受土豪欺負,將他妻子逼奸而死。

  報仇之後,在外逃亡了兩年,迫於無奈,投往賊巢。先聽吳賊到處搜尋桑氏祖孫,時常愁急,不料無心巧遇,驚喜交集,好意背了同夥,偷了前往勸告,說吳梟自從桑老祖孫衝破截江鎖,接連打傷許多賊黨之後,恨到極點,連下密令,四處命人查訪這附有一雙鐵槳的小快船和他祖孫二人的下落。上月為了洞庭湖中出巡賊船接連出事,知桑老人精通水性,又是一位隱跡船家的前輩老俠,相識人多,格外疑心,重下密令,無論何人遇上當時刺殺,立有重賞。

  本把此事看得重要,加上本山新近來了幾個老賊,內有兩個又是昔年海南島吃過桑家父子大虧的江洋大盜,無意中談起此事,勾動舊仇,出了許多凶毒主意,並將桑老人的身材貌相和麵上標記仔細說出。就是改變形裝尚恐賊黨認出,如何這樣大意,再往下走,相隔君山賊巢更近,最好急速退回。賊黨耳目甚多,到處都是,就是本領多高,共只祖孫二人,也是寡不敵眾。

  桑老人因覺姚玉從賊已有數年,先殺土豪時彼此南北相隔,得信往尋,人已逃走,一直訪問不出下落,沒料到會投身賊巢,心中有氣。又疑從賊時久染了惡習,先不開口,等他說完,連用言語試探,看出姚玉實是迫於無奈,並非本心,這才拿話引逗,要他棄賊同逃。姚玉本意只要有一安身之所,便即遠走高飛,所以這數年來雖經同黨勸告,始終不曾安立家室。一聽荊門山中可以隱居自給,衣食無憂,又可和舅公一起,反倒歡喜,滿口答應。只勸桑老人立時折轉,便同跟去。

  桑老人見他沒有一毫虛假,方始告以真情。姚玉先聽這些小漁船都是荊門山中練有極好水性的壯士,本領頗高,欲乘君山吳賊嫁女兒的機會突然下手,一舉消滅群賊,覺著桑老人雖有一身驚人本領,無奈吳賊人多勢眾,決非易與。平日下手已非容易,何況十五出嫁賊女,遠近各地的徒黨和新歸附的賊頭均要前往賀喜,人力突然增加了許多。另外還有一些展轉勾結的著名凶孽,也在這一二十天之內陸續趕到。

  另一面三元教主阮三元又早帶了許多徒党來與會合,越發如虎生翼。水陸兩面無一處沒有嚴密戒備,真和鐵桶一般。休說掃平賊巢,連想沖過水面上那兩重外圍的關口都辦不到,就算所帶二三十只漁船中人都是能手,也比登天還難,不等上岸,早已被人截住。至多憑著桑老人的本領打死一些賊黨,濟得什事;同去的人多半還要遭殃,此事如何來得,又知桑老人的脾氣一向說到必做,業已大舉前來,決非幾句話所能阻止,正在心中愁急,想不起如何說法。桑老人未次試驗,看出他專代自己發急,並末後悔,為他本身打算,才將前半的事說了一個大概。姚玉本因吳梟叔侄和惡霸父子互相勾結,無惡不作,單那淫凶殘酷看了先就憤激不平。

  吳梟性又多疑,雖因平日機警小心,對方又知逃走入夥來歷,無家可歸,得到一點信任,升做二路頭日,頗具威權。平日又不肯作威作福,和同黨互相傾軋,暫時不致受害。但因人較正直,不肯做那惡事,奉命出去搶劫,輕易不肯傷人,並還釜底抽薪,設法保全。內有一次被吳賊知道,大加申斥,怪他心腸太軟,不能立威,因此不令出外,專管一些雜事。此舉固合心意。一則吳賊喜怒無常,其心難測,稍不如意便遭殘殺,越是近身的人越是危險。索性本領真高也罷,偏又是個二路貨,每日都在提心吊膽,苦幹無法脫身。好容易遇見親人,偏又來此犯險,正在暗中叫苦,沒想到事情鬧得這大,另外還有許多高人主持,像桑老人這一起不過隨同接應,要等接到成功信號方始圍攻,用意只防賊黨漏網,與大局無關重要。照此說法,非但平日所想賊党應有的報應業已到來,自己也有了脫身之計。進可隨同起義共圖大事,退也能夠隱居山中,過那安樂無優的生活。這一喜真非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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