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獨手丐 | 上頁 下頁
二一三


  剛剛商定如何隱藏蹤跡與內應之法,第二日尚三大公與李八大公帶了南宮桃、南宮李姊妹突然尋來。姚玉本在君山附近港漢內管理著一片漁村。這裡面的漁民本非賊黨,只為地形重要,吳梟命姚玉代為掌管,並將漁村佔領,強迫漁民遷往別處,另由姚玉帶上幾個小頭目在彼坐鎮。姚玉天性仁厚,見那漁村好幾百家人,如被佔領全要流離失所,實在不忍,始而設詞推延,最後想了一個主意,說這樣強行佔領,派上我們的人雖然有理,害處卻有不少;並且地方廣大,人少無用,人多費事,如有對頭反多不便。不如就著原有基礎索性把他們收服過來,作為我們耳目,暗中考察訓練,將不好的去掉,隨便派上兩個弟兄就可率領。

  外人還看不出。他們生活極苦,做了我們的人便不受狗官和財勢人家的惡氣。我們照樣叫他納稅,禁止弟兄騷擾,這比他們本來日子好過得多,定必知恩感德,對我忠心,無須耗費,人財兩得。外人不論水陸兩路,只一入境立可得到信息,豈非絕妙?吳賊果然相信。姚玉原因漁民可憐,意欲保全,並無他意。因其平日待人寬厚,又知這班漁民決不致與君山相抗,這麼一來,表面是向君山納稅,非但嘍囉們的騷擾不會再有,連官府和附近土豪流氓的種種壓榨欺淩也可免掉。漁民打著君山旗號隨意往來販賣,無人欺壓,自然感激姚玉好處。

  尚、李二老俠和另外幾位老少英俠、南宮姊妹也都隱伏在這白茅港漁村之中,對於姚玉原有好感,不料會是桑老人多年不見的外孫,又是這等為人,自然再妙沒有。預定分途隱伏,到日再行集合之策已可無須,仗有姚玉掩護,早在半月以前便全開到白茅港。當地漁民都聽那幾位老俠指揮。姚玉暗中再一囑咐,轉眼把話傳遍全村,就有君山賊黨前往查問也不會露出破綻。

  一晃到了十四,桑盆子年輕好勝,幾次想和沈鴻、薑飛見面,均被老人攔阻,未得如願,藏在漁村之中十分氣悶。頭兩天夜裡,忽來兩位男女少年說已想好方法,準備十五正日混進山去,想托姚玉招呼,詢問這兩三日的虛實,並要姚玉隨時暗告信號,知其借著巡查為由,要與桑老人見上一面,特意來此守候。內中一位女俠丙容前在荊門山盆子曾經見過兩面,同來少年便是她的未婚夫婿耿重。心想,雙方年歲差不多,人家深入虎穴,我怎不能前去?再三向乃祖求告,說在山中空練一身武功,無處施展,守在外圍打落水狗有什麼意思,非去不可。

  老人聽南宮姊妹說起,各路英俠相繼到來,能手越多,大俠湯八夫婦又帶了上萬義民趕來相助,斷無不勝之理。心想,自己昔年便是十幾歲就出道,好在孫兒近來功力大進,又有兩件特製兵刃,稍差一點的惡賊決非其敵,樂得借此歷練,本已有了允意;跟著姚玉來見,說來時連遇兩位前輩高人,不知怎會深入賊巢,已有二日,全山那多賊党任其自在來去,竟無一人看破。自己被其喊住,方始得知,命代轉告丙、耿二位,最好十五午後入山,只不要去得大早,絕可如願等語。

  桑氏祖孫一聽,這兩人中有一位正是真布衣,越發放心。姚玉業已深知底細,自然滿口答應,暗中準備,除丙、耿二俠另隨別的賀客混將進去而外,只盆子一人在姚玉設法掩護之下,乘著狗子錢維山迎親,人多忙亂之際引到山中。

  這時天已申西之交,盆子本來只有一朵隨從小頭目所戴的尋常喜花。這東西賊黨看得最重,弄這一朵姚玉已費了不少心機,本來連往正面大禮台人席都辦不到。正假裝遊玩,隨同一夥外來賊黨往後山那面走去。本意遙望乃祖率領的漁船可曾駛到,相隔還有多遠,走著走著猛覺身後衣服掛了一下,回顧無人。盆子機警,見前面的人業已走開,來路旁邊是一石峰,還有幾株大樹,探頭一看,見有一人在招手,剛剛趕過,那人正是真布衣,給了他一朵連理喜花,命將半邊壓在鬢角裡面,並說:「你這小孩膽大機警,實在可嘉,只管入席,無須顧忌。目前賊党已成網中之魚,只要賊女未走以前不被看出破綻,便不致多生枝節。」

  說完不令回答,便各走去。跟著姚玉尋來,本是恐他孤身亂走被賊黨盤問,雖早把話想好,到底可慮,最好領往大禮臺上,偏又無法取那一種禮花,好容易想好安頓之處,意欲引往守候,免得分身不開時,一不小心露了馬腳,問知前情好生欣慰。恰巧快要人席,東南角這一片客座又是姚玉和另兩個頭目主管陪客,便乘童天保夫婦剛到主客相見之際把他引上臺去。先把別的賀客座位安定,再將盆子和幾個外來的二路頭目放在無人注意之處,自己同坐作陪。

  當日裡臺上比武時盆子早就躍躍欲試,被姚玉再三勸住。入席以前,又聽姚玉悄告,一切準備停當,只等半夜發難。原令盆子留意動靜幾句無心之談,盆子卻動了別的念頭。本就打定稍有動靜當先出手,試試新學會的手法,忽然發現丙、耿二俠也在東台口入席,像是有人帶來,說笑甚歡,誰也看不出那是兩個內應;相隔較遠,又守姚玉之誡,不能往見。眼看快到半夜,絲毫動靜皆無,正等得心焦,群賊忽又相繼去往對面台上演武逞能,方在暗罵:「無恥狗賊,這麼一點本領也敢當人賣弄!」

  忽見姚玉似有什事發生,稍用隱語示意,便向同桌的人告退,說有要事,必須抽空前往,匆匆往台下溜去。跟著又聽隔座的人說起邢賊弟兄的惡跡,再一回億祖父前年所說的話,這兩個惡賊正是前六七年用連環地趟刀將歐陽笑翁門人打傷的對頭。恰巧胸前暗藏的兵器專破這類暗器和地趟刀,剛剛把雄心激動,猛瞥見丙容朝他微笑,暗使眼色,不知為首諸俠準備停當,半個時辰左右便要發難,令其留意,誤以為要他上臺,去和二賊一鬥;想起姚玉走時示意警告,還有一點顧慮,心方遲疑;忽又聽鄰桌有人笑說:「你還不給他個厲害,這有什麼怕的!」

  盆子不知說的是另一件事,以為山中內應甚多,又生誤會,更不尋思,立時趕在對面臺上,恰巧二賊發話已完,還未下臺,不消幾句話便動了手。

  這時雙方分三面各自縱開,二賊不知敵人早經高人指點,深知他的來歷,不來上當,還當少年狂妄,想要丟他的人,仗著暗器機關業已扳開,同聲怒吼喝罵。剛一出手,便施展獨門連環地趟刀,轉風車一般滿地飛滾而來。因是心中恨毒,急於想取敵人性命,雖覺對方新取出的兵器仿佛哪裡見過,偏巧盆子動作輕快,前後兩個轉側均未看清,一心打著手到成功,急不如快的主意,滿擬弟兄二人左右夾攻,休說合力同上,只有一人撲到敵人身前,一個照面便可將那三鉤兩釘分左右上中下五路連珠猛發出去,天大本領也難逃毒手,便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初次相會,也決想不到鋼拐裡面會藏有這樣凶毒的暗器,何況是個無名後輩。

  心中打著如意算盤,隨同念頭動處,邢二當先剛由側面飛滾過來,百忙中瞥見敵人雙手由身後一分,便有兩個寒光隨手舞動,認出那是昔年本門師叔戴彰仗以成名之物,不知怎會到了敵人手內,並還多出一柄,上面又似添了兩個鉤鉗,還可折疊,心雖吃了一驚,急怒攻心之際,仍想暗器凶毒,一發便可制敵死命。有手刀往上一晃,就著敵人縱身招架之勢,一按鋼拐機簧,便將毒藥暗器朝前打去。剛想起這件兵器的厲害,須防反擊,仍以為鉤、釘併發,只有一技打中便可成功。說時遲,那時快,就這時機瞬息之際,心念才動,業已遭到報應。

  原來盆子自在龍眼崖得到鋼輪之後,照原來所學手法本就能擋暗器,後經兩位高人先後指點,重新改制,又添了一柄配對,如意鎖心輪的手法也全學會,專破暗器,威力更大。早就料到二賊暗算,初照面時,雙方用的都是虛招。邢二只顧暗算傷人,竟未看出。等到毒鉤毒釘猛發出去,敵人業已看准鋼拐所指之處,淩空縱起就勢反手還擊,錚錚錚三響,旁邊兩枝毒鉤因盆子未往側面閃避,縱時反將身子微側,一技打空,一枝被左手輪柄打落一旁,當中來的兩釘一鉤剛剛相繼射出,還未分開多遠,吃盆子右手鋼輪猛力一擊,全數打飛,反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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