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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五十四、雙俠倒反湖心洲

  小賊錢維山自從南宮李湖中行刺,幾乎吃了一個大虧,怒火中燒,暴跳了好幾天。又因賊女吳碧雲因婚期將近,吳梟覺著男方世家大族、富貴巨紳,乃女平日過於放浪,不成體統,再三告誡。碧雲一則想爭一點體面,寨中還有好夫須要敘別,假裝端正,不令小賊常往相見。小賊也因母老虎就要迸門,以致不能任性行樂,正好乘此機會和所愛的婦女儘量快活幾天,一面暗命惡奴黨羽四出尋訪,看見美貌婦女便搶回來。哪知頭幾天搶了幾個還未出事。因是天性淫凶,自知享受不久,被搶婦女如其怕死貪財,向他巴結,還能活命,遣散回去。否則命也不保。可是剛做了不多幾天,就沈、薑二人到的第二日起,無論多麼凶狡的黨羽都是剛把人看好,還未下手,便自失蹤,被搶的一家也不知去向。小賊因恐碧雲知道,又不敢像以前那樣公然大舉發動官私勢力搜索。料知來了強敵作對,去的人已為所殺,先還連搜索,果然發現一條無人空船。同時又接君山那面搜索全湖的急令,說有好幾條浪裡鑽十多個頭目奉命出巡,久無信號發回。

  正在議論,水面上忽然漂來一船,上面載著幾具死屍,才知出了亂子。尤、胡二人親自出動,與對方合力搜索,途遇仇雲生,得知敵人都是精通水性,人數甚多。先見他和三四隻巡船在湖中動手,遊艇剛由側面駛過,被內中三人追上,先將書僮打落,且戰且走,雲生和船上三人合力將其打退,還傷了一個年老的。這時離開戰場已遠,風雨浪大,恐旗花看不出來,又無回音,只得改由水中趕回告急等語。。尤延恐怕遊艇遇險,忙命雲生帶了數人追來接應,並向小賊告急,令加戒備。一面說起錢富任性失足送命經過。因此一來,連那幾個猾賊也都相信。因聽汪、仇二人均說這兩位來客武功高強,暗器更打得好,如非出力相助,差一點連人帶船俱都不保,由不得看重起來。

  次日午後再一當眾演武,越使小賊敬佩,禮若上賓。過了幾天,二人隨意出入,汪二假裝巴結新貴,常往相見,暗送機密。跟著又往湖心洲去與錢、王二賊相見。姜飛和殺父之仇王耀宗還不曾見過。沈鴻卻在離家以前與錢耀祖見過一面,又是本鄉的人,近在山中。諸位師長原籍都是西北諸省,口音雖已改變,終恐認出,表面鎮靜,心還疑慮。誰知出門時節是個白面書生,自在山中苦練勞作,本來形貌業已改去多半,手腳舉動先不一樣,況又變了形貌。錢賊年才四十來歲,比王賊小得多,終年酒色荒淫,以前惡跡認為當然,不以為奇,自恃財勢,更不放在心上,早已忘個乾淨。

  二人這幾日內業已參與機謀,連君山底細也都知道好些,回去暗中商計,覺著仇敵勢力浩大,君山水寇還不算在其內,人有好幾千,並且聽說妖道阮三元利用教徒和官私兩方勢力,還要設法搜刮民財,四路打搶,便和他通氣的富豪也都不免。除錢、王二賊勢大人多,又是吳賊兒女親家留作羽翼、狼狽為奸而外,餘者極少倖免。近日業已連明帶暗,有的用未來的高官誘其捐輸,有的威迫硬搶。這般土豪富戶既想保全身家性命,又貪將來做官,十九答應,並還慷慨非常。

  好在妖道不要田產,所失可由農民頭上壓榨回來。如今已有許多富翁做了未來賊官,領取令符,反更耀武揚威,得意非常。人民實在朝不保夕,湘鄉一帶已接連起了兩次暴動,雖被賊黨相助壓住,農民又是烏合之眾,不曾成事,人都逃散,空出大片魚米之鄉無人耕種。照此情勢,仇敵勢力越來越大。賊黨這多,人少決辦不到,這才看出事情之難。同時想起自己雖已深入賊巢,只憑兩人內應,怎能成事?

  近日雖將莊中機密得知,前日汪二密告,說已遇見湘邊隱伏的船,有紅線標記的漁船為首是個老漁翁,人都叫他田老,說與秦嶺諸俠至交,命將機密告知,並還帶來一信。二人一看,果是師父筆跡。大意是說:賊党勢盛,業已變計,提前下手,准在仇敵舉辦婚禮、慶賀妖道生日之時擒賊擒王,混往君山下手。二人可以專心報仇,別的不問,到時自知。並說耿重、丙容業已來到,另外還有不少老少英俠俱都隱居在遠近窮苦的漁村和那些苦難的人民家內,裝束打扮都和他們一樣。為了妖道三元教勢力頗大,稍微有點田產的農民,甚至一部分無田的苦人均為妖言所惑,湘江最近兩次暴動不曾成功,便由於內中的人大雜,教徒眾多之故。

  諸俠袖手旁觀固是時機未至,一半也由於此,可是經此一來,許多迷信惑眾的妖言均被打破。在諸位分頭苦心勸告之下,有的並還用種種方法證實解釋,才得使其醒悟。此事獨手丐、湯八夫婦出力最大,並且早就下手,不止今天。以前令二人在山中練武等候,並非專為二人私仇,十九為了此事。連日全都忙得不可開交,只管照著所說行事,無須相見。即使見到,也要對方開口,真個有事,方作密談等語。二人才知妖道早與吳賊勾結,不過人是新來,當時驚喜交集,膽氣更壯,便照來書行事,靜待時機。

  光陰易過,不覺相隔婚期不遠。女家是獨霸洞庭的惟一巨寇,男家又是兩湖首富,官紳世族舉動豪奢,無所不至。由前數日起,新舊幾處莊寨連同君山水旱兩寨都是張燈結綵,全被錦繡包圍。到了夜來燈火通明,遠望過去,宛如水面上湧起一個大彩球,花團錦簇,燦爛輝煌。附近天空都被映成彩色。所有大小賊船遊艇、快船浪裡鑽之類也都紮滿花燈,三五十人為群,往來如梭,遊行湖上,一條條火龍也似,在大好湖山陪襯之下,便皇家子女大婚也無如此壯麗奇絕。

  在男女雙方鬥富比勢、爭奇角異,以及黨羽奴才趨附獻媚、亂出主意之下,直恨不能把八百里洞庭湖都用燈彩紮滿才對心思。雙方好幾千徒黨的服裝從頭到腳都是一色,全都為了示威擺闊,並防奸細混人。連平日被迫做工的一些專供建築、打掃園林種種笨重苦役的佃戶長年,只在錢、王二賊莊中的,無論男女老少,也都發上一身粗布新衣,雙方為了表示對人寬厚,並想到時熱鬧,增加威勢,在此前後六日之內對於過往商客一律免收三天買路錢,湖口到君山一帶除卻水寨禁地都可隨意往來,不加拘束。不是真個看出可疑,輕不上船查問。可是成婚那日,凡是新人所經之處,水路全須斷絕。看熱鬧的人均有指定地方,准其坐了遊艇舟船排列喜船兩面相隔五丈之處。但是去的船須按指定左右排列,並由賊黨先用許多木排附在水面,下面沉有千斤樁,每隔十來丈放下一條長木排,上面都有專人戒備,如臨大敵。

  旁邊還附有一條浪裡鑽,一聲有事立可出動。那許多看熱鬧的遊船便排在由湖心洲直達君山水寨這些木排的中間,另用鐵鍊將船由橫裡連成一串,最密之處船頭上馬都跑得。但去的人必須衣帽整潔,照例也紮燈彩。除自願助興外,主人也可代紮,不取分文。不過船要整潔,去時須經男女雙方會合派出來的幾個賊黨事先得到允許才能加入。稍有可疑,當時也不發作,暗中必有賊党跟蹤查探來歷虛實。如其真是遠近州縣趕來看熱鬧的豪紳富戶,或是有錢的老實商人,非但當時請回,還要下上一份請帖,否則歸途便有危險。除非男女雙方要討吉利,在此期中不肯輕殺,又恐賀喜的人和觀眾太少,顯不出他威風,要在平日命也不保。

  就這樣,經過歸途難關麻煩上一陣,跟去的小賊如其看出來客被困害怕,還要上前假裝好人,將賊黨嚇退,為之解圍,表示來人雖是來歷不明,不能去往水上看熱鬧,終是道喜而來,不應使其受驚,故意追逐一陣,放其回去。

  人心終是趨炎附勢,越是荒亂年間,作樂之心越盛。不能遊湖看熱鬧,便在湖邊相隔沙洲較近的一帶遠望,有的還搭了台。因錢、王二老賊只此獨子,忽然大發善心,準備在新婚頭一天大發喜包,在湖心洲對岸搭上大列彩棚,準備到時散發喜包。初意想使人多一點,哪知苦人太多,聞風相繼趕來。二賊心痛耗費,話已收不回來,只得改大為小,每人發上兩個粗面做的喜餅了事。因其連發兩天,苦人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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