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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說時商義幾次想要開口,均被田通止住,一面在旁細聽,聽完還未發話,先往窺探的賊黨忽然拿了二人的兵刃暗器走進,走門便氣衝衝對商、田二人道:「二位寨主,這兩小狗竟是老淫賊燕雙飛的門徒,這便是老狗獨門兵器三折鉤連槍和那幾種暗器。除老狗所用硫磺槍全數都有,怪不得人小鬼大,如此刁惡。」

  田通還未及答,商義一見那些兵刃暗器已氣得暴跳如雷,厲聲喝道:「這老淫賊,萬惡滔天,毫無江湖義氣,我弟兄去年為他幾乎不能做人,早想尋他拼命,為了老賊陰險狡猾,終年藏在烏龜殼裡,不是害人輕易不肯出頭,想不到他這絕子絕孫的無恥淫賊,他那獨門鉤連槍向不離手,也不傳人的,怎會收了這樣兩個無知小狗出來現世,又將碭山大俠湯八的花雲豹盜來?他知我弟兄恨他入骨,也許特意來作奸細,老淫賊跟著必來。我先將這兩個小狗徒弟狗頭抓下,掛在堡外,給老賊看個樣兒。」

  說罷伸手便抓。薑飛見賊黨把兵器取來,正想拿話激將,把兵刃暗器要過和他對打,拼得一個是一個,忽聽這等說法,想起開封禹王台李師叔賜槍傳授暗器經過,猛觸靈機。剛打好主意,商義已暴怒發威,縱身抓到,薑飛自從再遇獨手丐,二次得了傳授,內家功夫已能運用,身法輕快,心又靈巧,身影一閃,輕輕一縱,便到了中心方桌之上。目光掃處,百忙中瞥見窗紙上半破了一洞,露出手指大小一點黑光,像是人的眼睛,心中一動。商義撲一個空,越發暴怒。另一賊党也要一同撲來。田通忽然縱起,雙雙攔住。外屋四賊也同擁到門前,齊聲喝罵,聲勢洶洶。

  薑飛哈哈笑道:「我一個小孩,又逃不脫,就要以多為勝,打算殺我,也等把話間明,到底你說那老淫賊是否還在人間,隨後必到,你們也好打個主意,單拿我的人頭抓下有什用處?莫非來者是鬼,也怕你們會吵會跳就嚇倒了不成!這樣亂糟糟的豈不叫人笑話!顯得你們小題大做,有什麼意思呢?」

  說時,瞥見窗戶上黑光不見,相隔不遠下面還有一線寒光刺進,也剛撤退,跟著便裂了手掌大一片,外面現一人手,搖了兩搖,便即隱退,知是為己而發,有人暗中指點。室中賊黨正在怒駡吵鬧,不知那人用什手法,紙窗撕裂這大一片,賊黨並未警覺,心中驚奇,猛想起自己所說的話好些使人難堪,莫要惱羞成怒,這裡雖是強盜,聽口氣既與老淫賊燕雙飛是死對頭,各位師長也許相識,何不相機提說,試他一試。念頭一轉,正想改變口風,田通已揚手笑道:「你先下來,坐定再說。聽你口氣不像是老淫賊的徒弟,再要是他對頭,便有商量。小孩子家不可這樣狂妄無知,隨便出口傷人。」

  姜飛有心賣弄本領,一面就勢改口答道:「田寨主說得有禮,商寨主恕我一時情急,年幼無知,容我坐談,包你聽了歡喜。」

  說罷輕輕一縱,便回坐向原處,聲息皆無。

  田通本想收他為徒,再見薑飛這樣膽大靈警,越發喜愛。先是愛才,覺著對方一個幼童,殺之不武,也太可惜。如其真是仇人門下,收服過來面上只更光彩,恐商義兇暴誤傷,剛連另一賊黨攔住,一聽這等說法,便知有因。對方小小年紀,又有這高本領,師長決非常人,剛一開口,商義雖然性暴,也是一個久經大敵、有閱歷的人物,為了老淫賊燕雙飛去年與乃兄愛妾通姦,將人拐逃,淫婦人又陰險,亂放野火,二商半世英名幾乎掃地,恨之入骨;無奈淫賊手中獨門兵器三折鉤連槍與判官筆已極厲害,硫磺槍更是凶毒。老淫賊雖做了一世強盜,黨羽不多,因其貪淫好色,奢侈濫用,平日享受勝於王侯,但是到手就光,家無餘財。

  兩個月不出偷盜便無錢用。自己弟兄這大一片產業,不像老賊無家無業,東飄西蕩,搶到一批便埋頭享受,盡情淫樂,不把錢用完,便他親爹也尋他不見,為賊党中最無賴的人物。為一淫婦與他拼命太不值得,勝了還好,敗便不可收拾,就此罷休又咽不下這口惡氣。日前還在召集同黨,打點除他之策。一見所用兵刃,不由怒從心起,以為薑飛是他徒弟,縱起就抓,沒想到小小年紀本領這高,二次怒撲被田通攔住,一聽這等口氣也自驚覺,明白過來。無奈薑飛話大難聽,實難忍受。再要動手,對方赤手空拳一個幼童,還真不好意思,只得強捺怒火,想先問明仇人蹤跡再說。

  薑飛偏是得理不讓人,也不先說來歷,開口笑道:「我想不到老淫賊會是你們對頭,這樣一個老不死的淫賊狗強盜,何值這樣大驚小怪!他帶了幾個賊黨在洛陽愜師附近和兩位老前輩遇上,動起手來。賊黨雖多,並無用處,被人家一霹靂彈將硫磺槍炸成粉碎,所有兵刃暗器全數奪下。妙在每樣都是兩副,這兩位老前輩見我弟兄沒有兵器,轉賜與我弟兄應用。現往老河口尋師訪友,路過此地,憑那老淫賊也配做我們的師父麼?」

  姜飛以為對方口氣業已聽出,既是李師叔所殺淫賊的對頭,定對自己發好生感,心中拿穩。少年氣盛,只顧好勝,侃侃而談,做出旁若無人之概,卻沒想到所遇的人均是綠林中有頭臉的人物,自一見面,認出那匹寶馬花雲豹,便打定主意,不問如何也要想法將馬留下。如辦不到,這兩小弟兄便有極大來頭,否則,不是殺死便是強迫收徒。一進堡門,沒有真章不會放他安然上路,因此對於本身來歷姓名均未隱瞞。初意無論來人多麼年輕,既由當地經過,像自己這樣威震江湖的有名人物,師長斷無不說之理。不料來人聽了主人和自己姓名毫不在意,也不知是否假裝糊塗。這時當面叫明,依舊若無其事,不打一句招呼,也不肯說本身來歷和那殺死淫賊的兩位老前輩是准。

  這樣珍貴難得、名滿江湖的獨門兵刃暗器,怎會隨便送給兩個小孩子?並且前兩月還曾聽說,淫賊燕雙飛大發狂言,要尋商氏弟兄討還淫婦私有財物,以後只聽人在嵩洛一帶出沒,形蹤詭秘,似想待機而動,又搶他一票大的。新近不久,為想報仇除害,兩次命人往探,連本人和他有限幾個得力的男女死黨、隨身不離的淫婦均未發現蹤跡。如其被人所殺,這樣成名多年的人物早已到處轟傳,斷無不知之理。再說老賊何等好猾,本領又高,這多年來只聽有受害,從未聽他敗過。隨便被人殺死,所用兵刃暗器也被奪去,已是驚人奇談,何況還有幾個得力男女同黨,敵人多大本領也不見得全數殺死,一個不留,並連死屍一齊消滅,竟無一人得知,情理不合。

  那匹花雲豹也一字未提。想起對方雖是一個十三四歲幼童,但極機警,由昨夜到此相見雖無多時,處處現出精明強幹,善於臨機應變,狡猾到了極點。就許真是老淫賊新收愛徒,奉命假裝路過,來此窺探,暗中下手,那馬也是老賊將原主人暗害,得到手中,所以周身都是傷痕。此馬性最忠烈,不知用什方法將其制服。看他方才縱避,非但武功頗有根底,並與老淫賊身法好些相似,極像武當門下解數,越想越覺與以前老賊所發狂言將要上門生事之言相符,日期也頗相近,必是老賊暗中教好,另外還有陰謀,和有本領的黨羽跟來,否則不會如此膽大。

  經此一來,連田通也因想起以前仇恨和老賊的淫凶無恥、喪盡天良種種可惡可恨之事,覺著薑飛有其師必有其徒。小小年紀這樣壞法,動了真氣,認為這小孩任多聰明,既在老賊門下受了薰染,小小年紀,便命他拿了獨門兵刃暗器出來犯險鬧鬼,定是一個壞種。就是勉強收下,也難將其變好;何況老賊不死,他決不會降心相從。再一想到老賊本領比自己高得多,這小狗雖未學全,必已知道深淺高低,也必看我不起。方才的話又是那麼尖刁刻薄,狂妄已極,越想越恨,不由把收徒之念消個乾淨,反更痛恨。一面暗打主意,朝商義等同黨暗使眼色,不令開口;一面留神察聽下去。

  薑飛自覺賊黨被他僵住,還在得意,一點也不覺得。田通聽他說完,陰惻惻笑道:「你說完了麼?不錯,你我素無仇怨過節,自來敵人之敵即我之友,你只說的是真話,怎麼都好辦。你的兵器果如你所言,我們也決不要。至於馬的來路,你此時恐還不到肯說時候。我只問你,殺死老淫賊的那兩人是誰?這兩件兵器你可學會?演習出來先使我們看上一眼再談別的,你願意麼?」

  姜飛想起師父曾說,外面仇敵太多,更有朝中閹黨是我們的死對頭,此去路上不可提說各位師長姓名,否則遇到自己人和對我們敬畏的綠林中人雖能得到照應,遇到強仇大敵立有殺身之禍,再不便要生出別的枝節等話,想了想,不願明言,暗付:昨日不該說假話,沒想到此馬竟有這大來歷,不回他一個真憑實據,對方決不相信。師長姓名雖不便說,本門武功和這獨門兵器不是尋常,對方總可看出幾分。近來這一槍一筆我已練得精熟,何不照他所說演將出來,然後相機應付?賊黨現在對我已不敢輕視,他見我小小年紀,武功竟有高明傳授,知我師長不是常人,必更另眼相看。只要看出他一點情虛,話便好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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