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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主意打定,笑答:「田二爺無須多疑,師長名姓來時奉命,恐我們年輕丟他的人,不許在外亂說,未便明言。至於那馬來路,我便實說也必不肯相信,只有動傢伙才是真的。老淫賊實是我兩位師伯叔所殺,我弟兄得到他這兵刃暗器才只一個多月。雖然年幼力薄,功大有限,但是本門傳授我已學了兩手。今當諸位演習一番。為了表明我弟兄實是無心來此,並無別念,老淫賊死鬼雖未見過,恐連那幾根老骨頭也被消滅,說不得只好領命獻醜了。」

  田、商二人見他居然答應,因覺老賊陰險狡猾,一個小徒弟敢派出來做奸細,必有幾分拿手。為防薑飛拿到兵刃暗器出什花樣,乘機鬧鬼,冷不防暗箭傷人,自己不怕,傷了別的同黨,故意問道,「我們早看出你不是尋常幼童,得過高明傳授,這兵刃暗器有好幾件,你是如何練法?」

  薑飛只想全數得回,表面大方,眼看就在旁邊桌上,沒有去拿,心中卻是盼望已極,笑說:「我的東西自然還我,我向例同時應用,都還給我好了。」

  田、商二人聞言越生疑心,但又不能推託,方要開口,薑飛又道:「這些兵器本是兩份,聽說老淫賊平日只用一份,另一份暗帶身上,輕不解下,被我四師叔取來,分與我弟兄一人一份。你們既知此賊獨門兵器,便應知道老淫賊如其不死,他這當年隨身片刻不離的吃飯傢伙怎會隨便送人,一份不留?現在我只要取一份,另一份請你派人送與我那沈大哥,就便看他如已起身,請同來此一談如何?」

  姜飛原防沈鴻閱歷更淺,人又忠厚,受賊黨欺侮,又不知賊黨對他是否還有別的陰謀。又看出賊黨似有疑念,想借說話探聽,減少對方的疑心。不料田、商二人見他聰明絕頂,機警過人,疑念已深。他話越說得巧,越不放心,暗中早打手勢,命人準備地方,聞言笑答:

  「你說得好,但是人心難測,我們和老淫賊仇恨太深,不是他的徒黨自無話說,否則任你舌如蓮花、脅生雙翅,也必難逃公道。我們情願暫時怠慢,等看准你的來歷向你道歉,別的都談不到。還有那匹馬關係重要,你尚沒有交代。為了敵友尚未分明,你如是老賊淫一黨,就你年輕也難活命,那馬另有主人。我們為了老淫賊,正在尋他,既是自行投到,當然不會放過,此時更不必提。房中地勢較仄,又有許多家具,礙手礙腳,我領你去到裡套間空房中演習,看看你是什麼來路再定吧。」

  姜飛見房甚寬大,本門武功又是能大能小,方圓五尺之地便可施展,方在暗笑。賊黨空有這樣大的勢派,並不開眼,以為練武便要往來縱跳,地方小了不行,方想就勢點他兩句,忽又瞥見房窗外破紙洞口有人窺探打手勢,那人似穿著一身黑衣,並朝自己點頭微笑,只未看清面目,一瞥即隱。天已大亮,陰雨之中光景還是昏黑,那人身法輕快到了極點,兩次暗中隱現,房內外八九個敵人一個也未看出,心中驚奇,膽氣越壯。因有來人示意,便未開口。田通又說:「你那同伴你來時剛睡不久,在未問明以前我們決不難為,無須探什口氣,隨我走吧。」

  姜飛方要拿那兵刃,田通已命方才來賊先送往隔室相待,只得罷了。

  田、商二人隨領薑飛走到靠壁一面,薑飛見是一片油灰牆,油飾甚新。牆上掛著一幅八尺來長、兩三尺寬的鏡屏,並無門戶。田通手朝牆上一按,錚的一串響聲過處,鏡屏忽然往下一沉,後面立現一門,笑說:「此是我們練武之所,地方尚大,也最清靜。」

  姜飛未進門時,已覺那牆平整堅固,上有油漆,與別的灰牆不同,又有這樣暗門,悄悄用手一試,通體竟是鋼鐵製成,料知此去伏有危機,一個不好休想脫身。見商義已先走進,田通滿面詭笑同立身旁,這才想起換地方的用意,事已至此,不能不算,怕也無用,只得硬著頭皮假作從容,笑嘻嘻同了進去。到後一看,裡面乃是一間穹頂圓形、約有三丈方圓的空房。上下四壁都是鐵板建成,先去賊黨不知由何處走進,共總幾句話的工夫業已先到。

  牆和地板雖是一片片的鐵板拼成,各有條縫,急切問卻看不出有什門戶。只聽錚的一聲,回顧來路門已不見,也成了一片整壁,心雖驚疑,表面仍裝鎮靜,笑道:「照我本門傳授,只有五尺方圓之地便可練上一套,何必要費這大一片銅牆鐵壁。自來客隨主便,諸位真要挽留我弟兄,多擾你們幾日,也只領謝盛意,決不會走。這樣慎重其事,真太看得起我這小孩子了。」

  商義見他始終倚仗口舌靈巧,說話帶刺,不禁怒道:「此時還看不透你是什麼變的,誰看得起你這小狗,不過我們一經查明你的來歷與所料相同,使要拿你開刀誘敵,好叫老淫賊自投羅網,打算一舉兩便,省得費事罷了。廢話少說,兵刃暗器全數還你,只管演習去吧。」

  說時,薑飛早見前賊所送兵刃暗器放在前面鐵樁之上。再看室中空無一物,只前半間高高低低豎著將近百根長短大小不等的鐵樁。房頂還有好些碗口大小用以通風的小洞。上面一層好似還有罩篷,耳聽雨打鐵篷之聲密如擂鼓,雨水卻無一滴下流。聞言也是有氣,冷笑說道:「自來雙方動武勝者為強,以勢淩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我弟兄來者是客,何況此時真相未分,是否如你所料還不一定,你不過坐山虎,仗著人多,欺我人小,便出口傷人,誰還怕你不成?是好的和我一對一分個高低。我如打敗,那馬情願奉送,死活聽命,決不皺眉。我如得勝,便不必多言,好好送我弟兄上路,這樣驕狂罵人作什?」

  商義性情毛躁,越發暴跳,剛怒喝得一聲,田通在旁暗察薑飛到這生死關頭,人已被困鐵牢之中,始終神態自若,毫不在意,素性多疑,重又勾動前念,斷定不是具有極大來歷,便是大援在後。想起近年經歷,再見薑飛理直氣壯,發話刻薄,兵刃暗器就在旁邊並不先取,決不似身臨絕境,情急拼命之狀。方才一縱身法又是那麼輕靈。再想起目前幾個最有名的大俠昔年初出道時也是年輕秀氣,貌不驚人,本領卻高到極點,許多江湖上有名人物全跌倒在這些人的手裡。如無真才實學,便有大援在後,眼前總落人手,危機瞬息,怎敢如此膽大氣盛?不能因其年幼便加輕視,真與動手,勝之不武,不勝為笑,這人怎丟得起?不如始終當他敵人看待,到時還有說詞,由不得心情一虛,不等商義發作,忙把手拉住,緊了一緊,一面暗中示意,一面笑道:

  「你這小人真個少有,不問你是什來路,有無本領,這大膽子連我也都佩服。現在我們因你形跡可疑,全當仇敵門人看待。本未和你講什情理過節,無人和你對手,你又不肯明說,在未查明以前暫時只好委屈一點,你自己動手練吧!」

  薑飛知他最是狡猾,冷笑答道:「我知你老奸巨猾,樣樣都留退步,不比這胖子心直口快,人還忠厚。你們無緣無故當我仇敵,我還有什客氣,恐打不過我丟人,我一人獨練也好。」

  田、商二人俱都憤怒,正想喝罵,薑飛話到未句,人隨聲起,早將真氣運足,冷不防輕輕一縱便是丈許高遠。落到樁前,先將暗器佩向身旁,一手拿起鉤連槍柄,看了一看,一抖便直。一手握著判宮筆,剛喊一聲「獻醜」,耳聽絲絲兩聲,加上錚的一聲微響,回頭一看,不禁又驚又怒。原來就這奮身一縱、佩帶暗器、手取兵刃轉眼之間,同來三人已不知去向,四面都是鐵牆。不知對方拿不准他來路,師長姓名又不肯說,疑念大深。一面借著練武看他本領來歷,一面正在暗中察看。忙朝四面牆上一推一試,竟似通體一片,鐵板甚厚,休想動他分毫,知已落在敵人牢籠之中,將人困住。想起大哥沈鴻走時未起,賊党對一幼童這等陰惡強橫,口氣又是那麼兇殘,對他決無善狀。大哥是個讀書人,人又忠厚,雖因服過靈藥,身輕力健,又肯用功,進境極快,終是初學不久,算起來還不如自己。對於這類老奸巨猾的江洋大盜豈能應付,越想越情急,始而氣得破口大駡:「賊党無恥,連我一個小孩子都不敢明刀明槍一分高下,只有陰謀暗算!」

  為了情急太甚,一面用兵器朝鐵牆上亂敲亂打,口中大罵了一陣。見無回音,料知凶多吉少,事已至此,想起師長威名,老淫賊又是李老前輩兄妹所殺,賊黨知道自己來歷,只一害怕便有生機,忙中無計,說時又不願將二位師長姓名明說出來,只將李氏兄妹殺賊經過照實說出,並說這些兵刃暗器均是女俠李玉紅師叔傳授,竟未提到獨手丐席泗、六師叔杜德與此時往尋的樂遊子等諸位師長一字。罵了一陣,正在氣憤,忽聽左邊牆上有人笑道:「你那鉤連槍還沒有練過,鬧些什麼?」

  仰面一望,上面忽現一個小圓門,內有一人正是田通,說完人面即隱,門也關上。這才想起對方還是想借練武考驗,人也隱在鐵牆之後。仔細一看,果然小圓門左近有一列手指大小洞眼,乾著急無用,只得強忍憤怒,把氣沉穩,把師傅槍法、筆法以全力施展出來。初意賊黨看出自己是武當派嫡傳,必要另眼相看。二次見面索性告以真情,也許能夠脫身,哪知他這一練反倒加深敵人驚疑仇視。剛把一套練完,還未施展暗器,忽聽隔牆一聲怒吼,跟著金鐵交鳴,牆上一片亂響。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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