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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二人邊談邊走,漸漸離開鐵堡前山。又飛行了一陣,走向一處山谷附近,已快走過,成全眼尖,忽然發現谷中林樹整齊,好似有人剪修過一般。暗忖:「本山到處冰封雪蓋,除鐵堡和兩處賊巢得天獨厚,極少發現這好所在。當此嚴寒之際,穀中竟有這麼茂盛整齊的松杉樹林,可見氣候溫和,四時皆宜。來路全照任龍途向,所行多是隱僻之處,這谷深藏兩山夾縫以內,與山峽作人字形,稍不留意,便即錯過。」

  越想越奇,斷定內裡有人。反正無事,近又學會飛行之術,又有隱形壁可以隱身,不致被人看破,二人略一商談,同往穀中走進。成全見前半穀徑又深又窄,兩面危崖滿生藤草野花和一種不知名的長草,絲絲下垂,穀中氣候也比外面差得多。再看前見松林,是在入口不遠一片空地之上。穀徑到此,形如葫蘆,除林樹整潔而外,別無異狀。穀徑至此也由窄而寬,再往前去不遠,穀徑突又收縮,形如瓶口。危崖到此朝下一擠,成了一個天然葫蘆形的洞門。

  二人剛一進口,猛覺一股和風迎面撲來,竟與江南三四月的暖風相似。跟著眼前一花,定睛細看,原來裡面竟是別有洞天,不特桃李盛開,並有些輕易不能見到的四時名花,如牡丹、芍藥、蘭、桂、梅、菊之類,竟在穀中同時開放。經此一來,越發驚奇,斷定必有異人奇士隱居在內。人未見到,不知善惡邪正,未敢造次。忙把隱形壁一晃,剛把身形隱去,忽聽前面花林之中隱隱傳來一聲清磬。南州偶一回頭,只見身後白雲似潮水一般向來路湧去,晃眼之間,便被雲霧佈滿。那雲一團棉絮也似堆積起來,出口一帶已被遮沒,一片迷茫,上與天接,白茫茫什麼也看不見。

  前面花林依舊日麗風和,天色十分晴朗,花光瀲灩,無限芳菲。二人見那雲霧來得太快,雲中又有鐘磐之聲傳出,心疑內有異人,自身已誤入禁地,先頗驚疑。後見上空天色甚好,地又寬大,新近學會飛行,功力雖還不夠,似此懸崖,自信尚能飛渡。又有法寶隱身,覺著這麼好的景物,主人決非尋常,立意觀察一個究竟。成全最是機警,立意打定,便朝甫州搖手示意,不令開口,互相戒備,向林中走進。

  二人入林一看,林中之花均與常見不同,並非桃李梅杏之類,形如玉蘭,一色純白,花開繁盛,花朵甚大,樹身更高,離地好幾丈始發虯枝。遠望有花無葉,花山也似;近前細看,卻是層次分明。不似別的花樹花開太多,便亂糟糟擠成一團。花香更是非蘭非麝,馥鬱染衣,沁人心脾。樹葉也非全無,每樹約有一二十片,形如人手,色似翠玉,約有七八寸大一片,比花還要好看。多半作一圈環在底層花枝之下,四外紛披,甚是整齊,大小均勻,一律鮮肥明潤,不見絲毫黃碎之痕。先前只覺花香清幽,聞之神爽,花與葉各有妙處,不曾十分留意。

  後見每株花樹下層發枝之處均有這麼一圈整齊好看的樹葉,成全無意之中一數,每株樹葉共有十八片,分為兩半,緊附樹腰枝幹之上,均是七大兩小,不特形式相同,連大小葉數俱都一樣,越看越覺奇怪。入林也漸深,細看前面並無廟宇茅篷之類。走了一段,想起先前那聲玉磐分明是由林內傳出,由林外仰望,花林盡頭就在危崖之下,相隔並不甚遠,至多二三十畝一片花林,早該走完,走了這一陣,少說也有二三十裡,如何還未到頭?心疑陷入埋伏,互相示意,待往回走。忽又聽得一聲清磐起自身旁,這次相隔更近,連忙循聲尋去,又走了裡許來路,仍不見有廟宇人影。正要離去,清磐之聲又起。

  似這樣忽左忽右,時東時西,二人先是穿行花林中,尋那磐聲下落。後苦久尋不見,雖疑有異,但因氣候和暖,景物靈秀,均想此等境地,定是仙人隱修之所,自己不過誤入禁地,並未失禮忤犯,決不至於見怪。不特沒有畏意,反因來時曾聽任龍說過,這條路以前時常經過,此地如被發現,斷無不言之理。照他所說,只是外面一條冰雪佈滿的峽谷,對此靈境,一字未提。最奇的是,來路峽谷天氣甚寒,到處堆滿冰雪,一進穀口,寒暑相去判若天淵。人到裡面,來路便被雲封。又在花林中走了一兩個時辰,始終不見人影,連出路都找不到。此事太奇,主人如是惡意,早應發難,決不等到現在。

  飛雲嶺之行,本是自告奮勇,隨意而行,早晚均可,並不忙此一時。反正無事,好歹也要探個水落石出,以免遇到仙緣,因為一時疏忽,失之交臂。即使主人道路不對,冷不防由花林上空飛身遁走,也來得及。何況這面隱形壁兼有防身隱形之妙,桓師兄曾說,只要臨敵小心,即便不是敵人對手,有此至寶防身,也決不致受什邪法侵害。三哥那柄古神戈又是一件至寶奇珍,怕他作什?心念一動,便在手上畫字,招呼南州決計尋到主人,分清善惡,再打主意。

  起初二人因對方來歷不知,為防驚動主人,前來為難,花林離地又高,行列疏整,人行花下,十分留意,休說採花,連樹幹也未撫摸一下。及至時候一久,除那奇怪的磐聲遠近相聞,偏尋不到發源之處,事太奇怪而外,別的並無警兆,又以景物清麗,不似左道妖邪所居,未免疏忽了些。南州見那奇花遠看形如玉蘭,實是一朵放大的蘭花,白如玉雪,大小七瓣,當中包著兩個素心,翠莖朱須,色香雙絕,從來未見。偶然行經一處,見有一枝低垂,上有雙花並蒂,甚是鮮豔,由不得越看越愛。暗忖:「五妹最愛這類大花,如與帶回,定必喜愛。」

  念頭一轉,手隨心動,剛把樹枝往下一攀,忽想起此去飛雲嶺不是當日可回,帶花同行,豈不累贅,何苦糟掉?假如能夠再來,再取也是一樣。剛把手一放,沒料到樹枝堅劫,彈性更強,那井頭花開在枝梢上面,看似甚低,離地也有七八尺,南州一時疏忽,放手大快,樹枝隨手彈起,上面全體樹枝受了震動,一齊搖撼,半晌才住。花朵又繁,只見滿樹銀花雪片也以,紛紛飛墜。中間十八片綠葉互相摩擦搖動,宛如鳴玉,清脆悅耳。成全見狀,心中一驚,惟恐生出枝節,忙拉南州離開花下。南州也覺花林之中細草蒙茸,不見一花一葉墮落,到處淨無纖塵,滿樹繁花鬧得如此狼藉,不禁悔借。

  猛瞥見兩股青煙疾如箭射,由斜刺裡飛來,落向花下,現出兩個穿得非僧非道,相貌奇醜的怪人。看年紀一老一小,相貌神情十分相似,倒像父子二人。才一到地,便和轉風車一般滿林飛舞,四下張望,神情甚是兇猛,小的一個更甚。成全知已惹事,仗著隱形神妙,忙同閃避。兩怪人滿林追逐,其行如風,神速異常。搜尋了一陣,好似不曾尋見人影,面帶驚奇。忽然聚在一起,說了兩句,身形一閃,仍化為兩股青煙,一左一右,朝花林遠處飛去。

  二人先前幾次險被撞上,全仗機警膽大,閃避得快,身形又隱,才得避開。因見那兩人神態獰惡,生了戒心,磐聲來源又未尋到,越想越覺此非善地,正欲升空遁走,往飛雲嶺趕去。誰知不走還好,剛一飛起,還未飛出樹頂,猛覺滿眼雲光亂閃,雷聲隆隆,天旋地轉,似要昏倒,眼看入網。幸而成全機警,一見不妙,忙拉南州下降,上面禁網剛被觸動,還未生出變化,二人便已飛降,才得無事。就這樣,南州身子較高,下時覺著頭頂似被一種大力吸緊,知道不妙,往下一掙,成全再往下猛力一拉,雖得無事,頭上一頂皮帽已被卷去。如非先前嫌熱,皮帽搭絆已經解開,掙得又快,差一點沒受重傷。仰望上空,五色雲光急旋如電,閃得一閃,便將那頂皮帽絞碎,化為烏有。當時形勢,端的險極。

  落地之後,驚魂乍定,未及開口,前兩怪人又帶著兩條青氣飛來,都是目射凶光,鬢眉倒豎,比起先前更要猛惡得多。這次又換了方法,不似方才人一到地,青氣便收,也未四下搜索,青氣卻拖在身後,綿亙不斷,宛如兩條青蛇繞行樹林之中,飛舞不停,不消片時,便如蛛網也似籠罩林內。二人早覺這次來意更惡,漸漸看出厲害,不住閃躲。那青氣也不追趕,只是往來飛舞,時左時右,蔓延下去。所到之處,全被結成網形雲幕,上下二三層,籠罩林樹之中,望去宛如兩三片青色煙光所結成的雲海,花光又是那樣繁盛,互相掩映流輝,頓成奇觀,壯麗絕倫。如非兩怪人神態過於獰惡,幾疑置身仙山靈域之中,使人心生羡慕,不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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