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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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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琦見她娉婷倩影,翩若驚鴻,孤身一人,飛駛上下於側面肢陀之間,身法靈妙,好看已極。前半還回望了兩次,未次似要回身,停得一停,忽然加急前駛,更不回顧。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猛想起:「靈筠對前面這條路並不知道,方才怎會忘了告知?倘又把路走迷,把無心涉險,在來路上錯過的水晶原、白鬼崖兩處奇險又誤走了回去,如何是好?」 深悔方才防她多心,未借套索飛抓,隨她上路,表面和她分手,暗中保護。心一著急,正要趕去。四下一看,才知先前只顧出神,自己尚未脫離險境,如何助人?歎息了一聲,再細查看,且喜震勢已止,只是奇冷難耐。暗忖:。。起身已大半日,不知眾兄弟姊妹是否追來?」 再一想到蘭珠對於自己的深情,分明有委身之意。萬一自己葬身在冰山雪岡之中,命該如此,不去說他,二女定必為此失和。越想越心急,但又打不出出困主意。偶一眼瞥見方才崩倒的那片冰崖,因是向前傾倒,恰有一段長冰斜掛對岸之上。只是上下相差約十餘丈,就過去也無法上援。同時又瞥見下面已被碎冰填滿,暗笑自己真個傻子,就由這碎冰上面走過,也能走上實地,只管在此呆望作甚? 心念一動,立時端詳形勢,先往那條斷冰之上縱去。落地時,微聞地底鏗鏘之聲,以為碎冰下墜,忙著出險去追靈筠,也未在意。那一段冰條斜倚對崖,上下相隔有十來丈,必須縱到冰上,沿冰上行,再由頂部縱向對崖,越溝而過,方能出險。那冰又滑又陡,本來縱不上去,幸是對面崖壁被碎冰打裂出不少大小洞穴,可容手足攀附。但那堅冰結成的崖壁滑如明晶,穴旁冰淩鋒利如刀,冰條斜搭其上,似斷未斷,現出好些裂痕。人縱上去,一不小心,受震中斷,仍不免陷入冰壑,碎骨粉身,就由冰上滑墜,也難逃命。總算輕功已到絕頂,提氣下縱,輕輕落在冰上,冰並不會斷裂,心中暗喜。 腳上雪橇已在事前脫下,將冰靴前面的鋼鉤扳好,手持鉤連槍,一路勾搭,往上走去。追人心急,處境奇險,毫不在意。等將那斜搭對崖,長約二十來丈,又滑又陡的冰面,仗著手中長槍與特製冰靴之助,眼看走到盡頭冰壁之下,覷準頭上新撞碎的冰穴縱身一躍,用槍上鋼鉤搭牢。待要援槍而上,腳踏穴口再往上援,不料那條斷冰先前崩裂時受震太甚,已中裂成了兩三段,只稍微連著一點。如非武功精純,吃方才一縱,早就分裂,連人一起下墜,必被那數十萬斤重的幾段堅冰壓成肉餅。本就要倒,又經這一縱,起勢又猛了些,只聽哢喳連聲,跟著轟隆大震,一直響到壑底。總算命不該絕,槍尖恰將冰穴鉤住,懸身千百丈冰崖絕壁之上。低頭往下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原來腳底數十丈長的冰條已然斷裂,墜入壑底,下面全空。才知先前所見填滿之處,下面竟是空的。想是初崩倒時,另有冰條浮搭兩崖之間,將碎冰殘雪托住,看似實地,冰壑已被填滿,實則下面仍是空的,吃那數十萬斤重的斷冰往下一壓,一齊打落。黑黝黝的隱閃冰光,也看不出下有多深。這時下面是幽暗沉冥,其深莫測。頭上離頂約有十餘丈,隱聞壑底鏗鏗鏘鏘之聲時起時止,料是冰裂以前警兆,惟恐側面冰壑再要斷裂,命必難保。略一定神,先用腳尖踏住下面孔穴,再看准形勢,仍用槍尖鉤住上面的孔穴倒援上去。眼看離頂只三四丈,再倒換幾次槍鉤,便可到頂,誰知左近子午寒潮剛剛歸穴潮過,天時受了反應,已變奇冷。 李琦手足並用,凍得亂抖,全身均仗那條鉤連槍支持。上時腳踏下面冰穴,左手緊攀盡頭處冰孔,右手再用槍鉤去找上面孔穴,往上援去。有的地面壁勢前傾,更是一髮千鈞,奇險非常。好容易壁勢內凹,成了陡坡,不似先前危險得出奇,稍微省力。天氣又驟加了十倍寒冷,凍得李琦通體冰涼,上下牙齒捉對兒廝打,震撼有聲,手腳凍成麻木,簡直無從用力,又無法換氣。空氣稀薄,加上奇寒,如何能當。略停一停,忽見冰上血痕點滴,鼻孔刺痛,才知鼻已出血。一會頭痛心跳,漸覺神倦欲眠。知道此是凍死以前先兆,無力再上,只得附身在那微斜的冰壁上面,不住喘息。一面想把真氣提起,流轉全身,去與酷寒凶威相抗。無如力盡精疲,一息奄奄,如非先前把握甚緊,攀附牢固,人與冰又凍成一片,將其吸住,早已墜落。 不知經了多少時候,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冷痛昏迷中,方想:「我命休矣!與其在此活受罪,早晚凍死,不如墜壑而亡,還省痛苦。」 同時想起靈筠與蘭珠一冷一熱的情景,忍不住喊了一聲:「蘭妹,我真負你。」 一時悲憤,想將雙手一松,墜壑自殺。誰知手腳均與堅冰凍結一起,休說無法解脫,也松不開。不由心中憤極,用力一掙,力氣未使上,不曾掙脫。連急帶氣,口張處吃寒氣一逼,耳旁似聞冰裂大震之聲,未容尋思聽清,人已暈死過去。 又隔了些時,覺著身浸寒泉之中,前事已早忘卻。當時冷醒過來一看,當地乃是一間石室,壁上點著一盞油燈,火頭高約尺許,照得全室通明。身臥丈許方圓水池之內,只頭在外,衣服也未脫去,水面上還浮著幾片薄冰。看形勢,似是一間浴室。旁有石榻,上放整潔衣褲和內衣鞋襪。待要離水起身查看,忽想起追趕靈筠,身陷冰壁之上,備受苦難,凍僵情景。陷身之處冰天雪地,又是亙古無人敢走的萬丈冰原,有名的雪地獄奇險,加上四外暗霧沉冥,地勢隱僻。除雪衣老人師徒親來救援,餘人絕不能由那無底冰壑之上飛渡,再說也不會被人發現,怎會死裡逃生,脫險出來? 方在驚疑,待要尋人詢問,忽聽門外有人笑呼;「李兄,醒來了麼?」 聽去耳熟。隨即有一少年走進,正是丙純。忙由水中爬起,謝其救命之恩。丙純笑道:「先前李兄孤懸千丈冰壁之上,如非身著靈雀案所制緊身衣,早已無救。就這樣,骨髓已被凍凝,休說近火必死,便有救法,先前所受苦痛也非人所能堪。本來舍妹因恐李兄涉險,意欲隨往相助。先是愚兄妹因奉師命,要取百零八隻雪犀獨角制配靈藥,為救人之用。費了不少事,將犀群由遠處誘來伏地。此犀性情猛烈,為數又多,必須在急怒狂竄之時,將犀角生砍下來,才能有用。共只兄妹、人,雖仗家師法力防身,到底不是容易。惟恐延誤,家師法令又嚴,只得在百忙中抽空送了李兄一半路程。 心想雪地獄的秘徑一向不告外人,已然指點,當可無事,不知怎會遇此奇險?本來當不致此,事也真巧,許是李兄該有這場危難。愚兄妹事完以後,本要趕來,還沒想到李兄有險。因見李兄在此亙古無人的天山絕頂,冰原雪海之上,冒著風雪奇寒,忘命奔馳,所追又是一個女友,情急關心之狀現於詞色,覺著這等深情男子從來少有。既想看那女於是個何等人物,值得如此顛倒,又疑心二位此來,與穿雲頂下藏珍有關。一時好奇,忙著尋來。 「不料發現一個孤身少女在隔山水晶原上飛馳,當是李兄所尋的人,恐其途中相左,以為李兄照我所說走法必可無礙,雙方又似同往穿雲頂那一面去,忙同趕往。剛一見面,又來了兩個女子,一個年紀稍長。見面一談,舍妹因見三人都是情急萬分,先不知哪一位是李兄所尋的人,匆匆未便詢問,同往穿雲頂駛去。到後一看,並無人影,只雪中留有幾個女子腳印。舍妹忽想起:今日寒潮分外猛烈,莫要行至盡頭一帶,冰原突然碎裂,出事遇險。雖然時候不對,李兄應在寒潮歸穴以前馳過,不會停在當地。但除此外別無險處,白鬼崖、水晶原又沒一點跡象。 好在雪地獄冰原就在家師所居後洞的上面,因和三位姊妹一見如故,十分投緣,仗著家師憐愛,令我趕往雪地獄查看,自引來客人洞,欲待家師入定醒來,再行稟告,看看有無福緣助其成功。不料後面又來了六人,分成兩起。先一起途遇群賊來取藏珍,雙方爭鬥起來,人少賊多,眼看不敵,幸後三人趕到,打成平手。我們由高原上望見趕去,一賊後來,竟擅邪法飛劍,又將不敵。空中忽飛來一隻大鳥,將那賊飛劍抓去。妖人也被貴友乘隙打一金丸,打了一個腦漿迸裂。大家會合,才知後六人也為尋找李兄而來。愚兄妹問知詳情。後因家師素不喜外人入洞,不敢一齊迎入,仍照前定,由舍妹引先來三女人洞,請他六位在穿雲頂上支起帳篷等候。舍妹聽說李兄所追女子不在來人之內,恐有別情,也未說雪地獄奇險酷寒可慮,只說李兄來此探路,未提李兄重人而不重寶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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