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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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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按照丙氏兄妹所說,往那一列雪岡之上斜駛過去。眼看距離峰腳只五六丈,身微一偏,便可駛到岡前,忽聽女子驚呼,甚是耳熟。同時又聽得琤琤冰裂之聲,齊由前面隱隱傳來。前聽丙紈呼叱之聲,因相隔遠,雜以風聲魯吼,雪中聽去,分外沉悶低弱,自不真切。這時冰原上靜寂如死,相隔又近,聲音雖為寒氣所阻,到底近在跟前,耳目能及,又是全神貫注的人,一聽便聽出是靈筠的呼聲,心中一動。剛把身子重行折向正面,目光到處,發現相隔數十丈的雪堆冰原上面,現出一條婷婷倩影,果是靈筠孤身一人,在冰原上轉折飛馳。因有好幾座雪堆擋住目光,直到滑向前面,方始發現。急切中關心大過,既未看出前面有險,也沒想到靈筠為何那樣走法,何故驚呼,驚喜交集之下,高呼:「筠妹暫停,愚兄就到。」 聲才出口,腳底早運足全力,如飛往前,飛駛滑去。這時冰原碎裂之聲淨淨瑽瑽,響成一片繁音。李琦全神專注前面,通未想到身臨危境,性命只在瞬息之間。中途瞥見靈筠匆匆略微回顧,仍舊時東時西,左右繞越,好似害怕神氣。心方奇怪,似覺腳底冰面微微移動,耳聽滄的一聲大震,猛想起丙純之言,心中一動。百忙中回顧身後,地面上已裂了丈許寬十來丈長的大口。只要來路滑行稍慢,稍差一瞬,便平空墜落在那無底裂縫之中。這才想起先前冰裂之聲,忙往前一看,不禁大驚。原來大片冰原廣漠中心一帶已成龜裂之勢,沿途現出好些裂縫,長短寬窄不等,最狹小的也有丈許。那冰裂聲音尚在響個不住,此起彼應。就許走著走著,腳底突然中斷,把人掉將下去,一落千丈。 前面靈筠已被三四條新出現的裂縫冰溝隔斷,想是知道危機四伏,進退兩難,不時發出一兩聲低微的驚呼,神情張皇,甚是狼狽。並且前面便是一條寬約兩三丈的新裂冰溝,一意惦念靈筠安危,竟未留意,等到身臨切近,方始發現。這時形勢危險萬分,李琦又是一路加緊滑駛而來,本非踏空下墜不可。總算命不該絕,輕功又深有根底,到了冰溝邊沿,知道來勢大猛,萬停不住,所穿又是一雙雪橇,無法縱起,眼看危機一發,忽然急中生智,就著冰溝邊沿,用足全身之力,大喝一聲,腳底猛一按勁,就此飛越過去,落到對面,又滑行出三四丈,方始停住。驚魂乍定,不敢似前疏忽。偏頭回顧,那落腳之處只差二尺,便須踏空下墜。耳聽冰裂之聲又起,就在腳底不遠。 前面還隔著二三條大小冰溝,靈筠站在一片畝許大小的冰原上面,四外均是裂縫,四無連結,已成孤立。當地也非久停之所,只得把心一橫,仍用前法,又飛越過兩條冰溝。只聽一片轟隆之聲,宛如地震。回顧來路,冰原中心已紛紛碎裂,有的竟是整片地面往下崩坍,互相擊撞傾倒,震聲如潮,猛烈異常。就這不多一會,形勢大變,直似大片暗沉沉的地獄,下面森立著無數大小冰峰,遍地都是寬窄不一的裂縫巨孔,暗洞沉冥,黑影中時見冰光微微閃映。因是千萬年凝積不消的堅冰,已成了玄色。那冰峰擊撞之聲宛如雷轟,隆隆巨震,帶著一種極細碎的繁音,正由身後傳來。 對岸靈筠已嚇得快要昏暈,行動不得。這未一條冰溝相隔又寬,難於飛渡。正在惶急無計,猛想起對岸靈筠立處,相隔左側雪岡實地不遠,這等猛烈震勢,雪岡獨未變動,可知無害。為防萬一,忙喊:「筠妹,你身後雪坡上面乃是實地。愚兄如飛不過去,失足下墜,你可鼓起勇氣,把身後雪溝越過,便可出險。我為大家當先探路而來,無心巧遇,不是為你。我國亡之痛,時亙心頭,十年薪膽,無計匡複,四海飄零,本少生趣。此溝大寬,仍須一試,倘有不測,乃是定數,與你無干,不須管我,請各上路便了。」 話剛說完,還未起身前縱,忽聽驚天動地,轟的一聲大震,腳底冰面突然中分為三。左側畝許大一片,上豐下銳,底部大虛,吃不住勁,已然整片倒坍,直朝對崖倒去。右角卻裂成一條直縫。中間這一片成了一個尖角,往後倒退。李琦正立在尖角前端,準備說完前言,便冒奇險,往對崖飛越,幸未起身,否則命必難保。就這樣,左右裂口也只差三二尺不等,立處稍偏,或左或右,均無生理。這一驚真非小可,目眩心驚。震悸之中,仍未忘了靈筠安危,再定睛往前一看,不禁驚喜交集。 原來對崖因那崩倒的百丈冰壁一撞,也碎裂成了好幾片,相隔更遠,固是無法飛渡。靈筠立處卻萬分湊巧,冰面雖只丈許大小,但由裂縫中看去,冰色深黑,無異玄晶,不特堅實非常,並因這一撞,地形又變,竟與身後冰溝裂縫相連,只差三二尺遠近,便可越過,走向實地之上。只是人已震暈倒地,口中急呼七哥,一面掙扎起立,並未受傷,詞色誠切,似頗關心。心中喜極,适才所受驚險,已全忘向九霄雲外。忙問:「筠妹可受驚麼?快些照我所說,速離險地。」 靈筠回問:「你呢?」 李琦笑答:「無妨。只要筠妹脫險,我已看出這裡形勢,必有解救。不必管我。」 靈筠原是一半情癡,一半受迫,為了衛璧,孤身背人,犯此奇險。哪知和李琦一樣,途遇風雪,把路走迷。只是二人來路一左一右,沒有遇上。誤走雪地獄,剛到不久,便遇冰原斷裂之險。危急之中,正在自悲身世,想起傷心,因值冰面驟裂,無意驚呼,卻聽有人高呼筠妹。回顧李琦由側追來,滑行如飛。知他發現自己冒險盜寶,趕來援助。對方癡情苦緒,固是少見,但是使君無婦,羅敷有夫,無法接受他的情愛,本想不去理他。後見李琦忘命急駛,滑行如飛,明見遍地龜裂,碎聲四起,竟似不聞不見,口中連呼筠妹不已,一心想救自己出險,死生已置度外。 來路雪峰本來無險,全力救人心切,絲毫未計本身安危利害。腳底又是大小冰溝裂縫縱橫交錯,人由上面滑過,看去也覺眼暈。不禁感動,想要回應,話到口邊,又複忍往。隨見冰原突然中裂,剛失驚喊得一個「哎」字,人已騰身而過。正代暗幸,李琦已馳到對面停住,因隔太遠,無法飛渡。心想:「明明是為我而來,到了生死關頭,偏說不期而遇,以免自己見他傷亡,於心不安。用情到了極處,關心也到了極度,而又超然純潔,不受人憐,仿佛片面癡愛。儘管一意維護,不特未存他念,心地光明,並還不使對方知道。患難之中,怎不感動?」 剛忍不住問了一句,所立冰原斷崖突又三分,耳聽轟隆大震,碎冰殘雪上下飛舞,裂縫之中,裂口正當李琦身側,以為這次命必不保。驚悸過度,不忍再看,這面冰崖也已斷裂,秀目一閉,就此受震暈倒。耳聽李琦在喊筠妹,忙起一看,見他獨立冰崖尖端,連腳步都未移動,神態自若,英姿颯爽,望若天神。心情一亂,由不得歎了口氣,淒然答道:「七哥,明人不落言詮,我也無法出口。只是七哥不離險境,妹子心何以安,我來時帶有絲繩飛抓,我丟過去,請七哥一同出險,到了實地,分路如何?」 李琦聽她前半段的話隱蘊深情,不禁喜慰,心想:「我雖愛你,實無他念,到底你也受了感動,知我光明。以後也許常得相見,不致避我如仇。於願已足。」 方在暗幸此行不虛,及聽未一句到了實地分手的話,當時心中一涼。略一定神,慨然笑道:「愚兄每以奇男子自負,不受人憐。我本探路而來,無心相遇,在筠妹曆此艱危,未得盡心,已自慚愧,如何反而受助?此時看似相隔更遠,實則愚兄深知地理,震勢已止,決可無礙,筠妹只管先行。否則前面不遠,便是穿雲頂下藏珍之地,愚兄如先趕到,這類各憑福緣的事,捷足先登,我又得有高人指點,就當仁不讓了。」 靈筠見他詞態慷慨,甚是強毅,若有所恃,心想:「此人乃九俠之首,久聞他得異人傳授,武功高強。否則此時我已快踏實地,誰不借命,何須如此?所說也許是真。」 再一想到穿雲頂地底藏珍,關係丈夫甚大。同時腳底又覺微微震動,心中一慌,把心一狠,又歎了口氣,說道:「七哥保重,請即設法出險。恕小妹取寶心切,除七哥外,要避別人,必須先往,不能奉陪了。」 說罷轉身,雙足一縱,便越過裂縫,往雪岡實地上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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