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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身後又無退路,兩崖壁立,冰雪堅滑,無可攀援。知道這類猛獸,跑起來千百成群,性均猛惡,見人一味猛撲,前仆後繼,死不回頭。任多高明人物,也不敢和它們對面為敵,否則只有送死。情知性命危急,萬無倖免,心方一驚,猛覺眼前一花,一蓬套索已由崖頂當頭撒下。驚慌忙亂中未及逃避,上半身已被套住,往上懸起;腳已離地丈許。那大群怪獸已箭一般由腳底下躥過去,依舊低頭猛躥,並無一隻向上仰望,萬蹄踏地之聲震耳欲聾。知是遇救,便不再強掙,任其拉上。

  到頂一看,那地方乃是離地數丈的一片平崖,上面還有數十丈的崖頂,靠壁有一個石洞。面前立著兩個少年男女,相貌均頗英美。套索也經男的代為解下。道謝一問,才知男名丙純,女名丙紈,兄妹二人隱居本山不遠。當日發現大群猛獸雪犀,知道這類犀牛肉最肥鮮,但最合群,每群至少也有千百個,最多時要經一兩天才得過完,迎頭去打,多大本領也被沖倒,踏成肉泥。只有等其過完,將那落後的打上兩隻,才保無事。便尋了來,先由丙紈下去引逗,激令來追。然後由丙純用套索吊上,乘其快過完時,由後去打。

  李琦才知先前少女呼聲乃丙紈所發,靈筠並未來此,白跑了許多冤枉路,幾乎送命。便向二人打聽,可曾見到一個著貂裘的孤身女子經過,並問往白鬼谷道路如何走法。丙純驚道:「兄台倒想得好。你既知白鬼谷、水晶原的地名,難道不知冷魂峪子午寒潮此時正起麼?你聽隔山風潮有多猛烈。這還是寒潮的尾,離此當有數百里,不過受到一點餘波,已有如此厲害。你來時雖遇不上那寒潮,但來路一帶氣候必要大變,便是石人也要凍僵,如何再走來路?除非等下面的獸群過完,由穀中繞走,反迎上去,雖要翻越兩處峰崖,但可避免寒威。此時卻走不得。你說那孤身少女,照我看來,怎麼也不會經過上面來路。我看還是晚一點走的好。」

  李琦側耳一聽,寒潮聲勢比先前還要猛惡得多。俯視崖下獸群,已延長了兩三裡路,還未過完,上下無路,只得耐心暫停。丙氏兄妹見他滿臉愁急,笑間:「那女子是你什人,如此心急?」

  李琦聞言臉上一紅,答是朋友,偶同行獵,雪中迷路。丙氏兄妹耳語了幾句,丙純對李琦道:「我與兄台一見如故,等獸群過完,還得些時,我領你由崖上翻越過去,助你尋找如何?」

  李琦大為稱謝。丙紈笑道:「哥哥,人家找朋友心急,索性這犀牛不要再打,我二人送他去吧。」

  丙純笑道:「送過山去再來,也是一樣,好在暫時還過不完呢。」

  說罷,便領李琦上路。

  原來洞側有一崖夾縫,長約半裡,通行過去,便是一條懸崖石棧。路雖險滑,仗著三人都有一身極好輕功,又都慣走險路,一會走完。盡頭又是一片危崖,滿布冰雪,壁上冰淩鋒利如刀,若中途滑墜,立受重傷。李琦見丙氏兄妹已當先攀援而上,看去直似兩條大壁虎,身法輕靈已極。心想:「這兩人神情吐屬和那武功,均非平常山民。匆匆巧遇,也未及問他們來歷。」

  不甘示弱,忙即施展師傳輕功,運用真氣,飛援上去。丙氏兄妹雖看出李琦不是庸流,終想冰雪陡滑,未必能夠上去;又奉師命,不許向外人炫露法力,意欲先上崖頂,再用套索縋他上去。及見他隨後跟來,雖然腳穿冰鞋,前有刺釘,到底不是容易,身法更快,好生驚奇。

  上面乃是一片山嶺起伏的高原。李琦隨著丙氏兄妹又翻越了兩處峰崖,到一冰壑前面。丙純笑道:「前面是鬼神愁和雪地獄兩處奇險,越將過去,便是往來必由之路。愚兄妹只能送過鬼神愁為止。雪地獄乃大片冰原盆地,地面均是冰雪積成,有亙古不化的玄冰,雪窖冰窠到處都是,地面隨時斷裂,稍微失足,直落萬丈。本不想使兄台犯此奇險,因見尋人心急,本領又高,當寒潮未過完以前,冰面難得中斷。愚兄妹生長此山,探出冰原左面下有實地,極少斷裂,但比別處較高。兄台可把我這枝鉤連槍帶去,順左面雪岡前行,用以探路。冰裂以前必有一種猙猙之聲傳來,可加急滑過。聲音如在前面,便須立定,辨明方向閃避。你走這一帶雖然不會遇上,不可不防。尤其冰岡高低錯落,崎嶇難行,有的地方須由冰原繞過,非留意不可。」

  說時,李琦見丙紈兩次欲言又止,也未在意。冰壑深而不寬,最窄處只有丈許。丙純說完,人已當先飛駛過去。丙紈剛取套索飛向對崖,李琦早把雪裡快重又穿上,笑說:「無須。」

  腳底微一用勁,跟蹤飛渡。丙純笑道:「兄台輕功真好,足可去得。只是奇冷難耐,好在兄台穿有極好禦寒之服,來路高原也是冷極,竟能忍耐,許可無礙,終以謹慎為是。」

  說罷上路。兄妹二人不時耳語,意似有什爭執。李琦心優如焚,只顧前行,連話都顧不得說。一會便到鬼神愁。當地本北天山最高之處,鬼神愁一帶,到處都是平地,拔起的雪崖冰壁奇冷異常,只是無風。沿途愁雲濃壓,到此更顯天低,暗霧沉沉。如非練就上乘武功和內家真氣,休想通過。就這樣,李琦也覺耳鳴心跳,氣透不轉。方想雪地獄不知如何險法,三人已由一片高可排天的冰峰下面走過。丙純兄妹隨即辭別,李琦獨自上路。

  那雪地獄在鬼神愁的西北,中隔一段堅冰積成的山梁,險滑不說,最厲害的是兩邊都是高可排大的冰壁,犬牙相錯,並不連系。下面反有極深的冰壑,冰淩鋒利,森列如劍,人墜下去,立有粉身碎骨之險。冰壁都在壑對岸,相隔只有十數丈,略受震撼,便要崩塌。往往走著走著,忽然一座峰崖崩倒下來,附近冰峰雪山受了震撼,相繼倒塌,轟隆轟隆,震撼天地。一個倒勢最猛烈時,竟能蔓延到數百里方圓,經過好些時日,方始停止。

  雪山地形時常變易,便由於此。有時大片未散裂的碎冰殘雪倒將下來,將地面上的溝壑蓋住,當時如不墜落,不久便自凍結,上面看似實地,下面卻是空的。除生長本山的野獸略知趨避而外,便附近山民也不易看出下面虛實,人行其上,一腳踏空,當時陷落,無影無蹤。冰梁上雖無此險,但那兩邊冰崖極易倒塌。李琦深知厲害,過時提氣輕身,格外留意。總算日前當地冰壁剛倒坍過一次,震勢停止了不幾天,居然靜悄悄飛馳而過。

  順著左側冰崖剛轉過去,前面便現出雪地獄的奇險。李琦來時因聽丙氏兄妹警告,胸有成見,以為形勢更必比來路兇險。及至到後一看,那地方乃是冰峰下面的大片盆地,約有數十裡方圓。對面遙立著一座雪山,愁雲慘霧籠罩其上看不見頂。右側是一條綿亙不斷的雪嶺。左側危崖下面果有一列地勢隆起,高高下下,長蛇也似,向前面雪山蜿蜒而去,霧氣迷茫。雖然練就目力,也只遠遠望見前面一點山形,看不出下面有人行走,地形也在起了劇烈的變化。急於尋找心上人蹤跡,一見冰原廣漠,呈現面前,知雪地獄已到。所行恰是一片斜坡,形勢陡峻,上載積雪,便於滑行。便把腳上所穿雪裡快重新紮緊,運用輕功,將足一蹬,徑由那數十丈高的峰腰上飛一般往下滑去。耳聽寒風呼呼,身在冰雪之上,似點水靖蜒一般,時起時落,其疾如箭,往下飛駛,覺著豪快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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