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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兩行痛淚已奪眶而出。隨道:「七哥他們不是外人,爹爹傷未痊癒,有女兒款待呢。」

  中遲最愛蘭珠,剛才傷好,詢問任龍所答口氣,愛女對於李琦頗為看重。又聽她單喊七哥,手朝後指,昂頭一看,見來客英姿颯爽,儀錶非常。再想起他平日威名和雪衣老人之言,大為喜慰。一高興,便坐將起來,掀髯笑道:「我已無妨。這位便是李琦弟麼?」

  蘭珠隨指九俠和衛壁,一一引見。九俠見中遲年在七旬左右,生得虎背熊腰,身高七尺以上,面如朱砂,獅鼻大耳,闊口方頤,一雙虎目炯炯有光,兩道長眉斜飛入鬢,腮下一部花白長髯,左手上戴著一個鐵扳指。端的威風凜凜,天神也似,一點看不出肩受重傷神氣。由不得心生敬佩,各以後輩之禮拜見。中遲忙要還禮,被賢貞與蘭珠扶住,同說肩傷未愈,不可勞動。一面又請九俠等起來,分坐兩旁。中遲笑道:「久聞九俠威名,不料飛將軍自天而降,實為快事。因在途中為鼠賊所傷,諸多失禮。好在小女與諸位定交在先,老夫癡長幾歲,恕我潛妄吧。」

  段、王、李三俠同答道:「小侄等與朱仁兄、仁嫂多年舊交,同是後輩,老伯何必客氣?」

  中遲含笑點頭。

  九俠隨即請問受傷經過。中遲朝衛壁看了一眼,略一尋思,答道:「區區鼠賊,不值一談。九俠少時與朱賢侄一談,自知底細。你我今日幸會,不談掃興之事吧。」

  隨命備酒。蘭珠說:「天色尚早,爹爹剛服完藥,也須養息。女兒已命人備下兩席,算是爹爹與諸兄接風了。」

  九俠只當中遲好高,不願說他吃虧的事,便未再問。中遲笑對蘭珠道:「我兒怎看得我這樣軟弱?聞說來客頗有幾位好量,飲酒談天,可以助興,只忘了九俠閱軍多勞,和朱賢侄夫婦先談一會,老夫借此稍睡片刻也好。」

  蘭珠明白乃父有話,想令朱武夫婦轉告,忙即應諾,意欲陪往。九俠知他父女尚有話說,再三辭謝。衛壁想和九俠攀交,也要隨去。靈筠忙使眼色。中遲已先說道:「衛賢侄且慢,我還有話要和你說。靈筠先去,夜來同飲便了。」

  靈筠知道中遲不甚看重衛壁,本意拉他同回朱家,一聽這等說法,蘭珠又在旁使眼色,不便辭謝,心中自是不快。剛一出門,金、張二女俠已返身來迎,便同了去。到了九俠所居花園之內,李琦正向朱武問話,見靈筠孤身前來,由不得精神一振。剛想讓座,賢貞因中遲方才之言,只能告知九俠,靈筠雖然無妨,偏多了一個衛壁,恐有洩漏,便迎上前,把靈筠拉向一旁。靈筠本和賢貞最好,又不願和李琦多說話,此舉正合心意,便走了過去。李琦雖覺有點掃興,但也無法,朱武所談又頗重要,只得隨同段、王、金三俠聽了下去。因入門時朱武防有別人跟來,早令諸俠散坐,裝作者友敘談,拉向一旁告知前事。

  原來雪衣老人早算出鐵堡不久多事,除指示中遲機密外,並留了兩封柬帖。頭一封回堡方能開看。等到中遲受傷回來,打開一看,大意是說:「那夥敵人甚強,武功好的極多,並有幾個左道中人在內。因其不知鐵堡底細,又與耿、鐘二人一鬥,吃了點虧,為首二妖人反倒膽怯,回去便命眾賊黨謹守,不可惹事。說本山必有能者,今日敵人飛劍神奇,更有那一隻大怪鳥,不可與敵。又聽人說,穿雲頂和西山樹玉峰也隱有幾位異人,好似對頭一派。早知北天山有這些異人隱居,也不會來。早晚終須一拼,此時切忌妄動。現往山外尋找同黨去了。

  此時除他們雖較容易,一則定數所限,鐵堡該有這場危難,不可避免。再則這兩個妖人淫凶無比,連所約同黨均是罪惡如山,正好乘其引來,一網打盡,為世除害。不過事情尚早,應在九頭獅子龍天化與這夥賊黨聯在一起之後。老人去時,曾在各要口設有仙法埋伏,堡中人民只要不出山,期前便可無事。事須縝密,只九俠可共機密,行動出入聽其自便,反有益處。留意身旁的人,以防非常之變。

  中遲本與衛壁不甚投緣。乃父本意,將他引進到一位隱居本山的異人門下。誰知出遊未歸,衛璧竟嫌當地寒冷,不肯在異人茅棚中等候,私自回來。雖然事前乃父溺愛不明,有人如不在,等到過年不歸,可回鐵堡,留居朱家度歲,明春再去的話,但他年輕力壯,這等不耐勞苦,心志更不堅誠,那異人最恨憬薄狡詐少年,多大情面,也必不收。因此中遲更看衛壁不起,又想起雪衣老人的囑咐,故此不肯當面明言。好在事前已和朱氏夫妻說過,示意令其轉告。

  諸俠聞言,知道主人看重,俱都心喜。內中黃建、萬方雄、成全三俠最是性剛疾惡,因聽王藩轉說前事,得知雪衣老人曾說九俠任意行動反倒有益,均想抽空暗入賊巢,一探虛實,就便為主人出點氣,因被段泉力阻,暫時罷了。

  說了一會,衛壁、任龍走進,李琦偷覷靈筠,與賢貞。張婉三人同坐一旁,雖在說笑,面上時現不快之容。衛壁一進門,和眾人略微招呼,便走過去。靈筠好似背人和他對打了一個手勢,面上立轉喜容,說笑起來,神情甚是親密。賢貞隨同說笑,還不怎樣,張婉已然走開。李琦暗忖:「這姓衛的一身媚骨,兩隻狗眼,除卻未言先笑,善於逢迎而外,有何可取?靈筠怎會對他如此好法?」

  心正有點氣悶,忽見張婉暗中點首,同去段泉房內,問有何事。張婉道:「七哥,我們九人比親骨肉還親,無話不說。我看你自見金靈筠後,好似失了常度,你是愛她不是?」

  李琦知她心直口快,不由臉上一紅,無言可答。張婉笑道:「如我料得不差,我勸你死了心吧。」

  李琦忍不住想開口,覺著話不好說,欲言又止。張婉又氣道:「七哥怎不說話?以你人品威名,何求不得?蘭珠妹子實比此女強得多,對你又極垂青,真是天生佳偶。你偏不在心上,單對此女情癡,受人的氣,何苦來呢?」

  李琦強笑道:「我本沒有室家之念,又沒和她多說,怎見得受人的氣呢?」

  張婉笑道:「你還沒有受氣麼?昨日才多看她兩眼,你看人家那個神氣。今朝我和五姊因看出你有情于她,原想此女才貌也實不差,同是女子,容易談話,再三代你挽留,她只一味假客套。這還不說,後聽姓衛的偷跑回來,便像失了魂一般,忙趕回去,因此連閱軍、午宴也未來赴。後來使女去尋不見,路上相遇,你情發乎中,滿面都是喜容,她偏是冷冰冰地對你。方才姓衛的一來,又立時改樣。還不受氣嗎?」

  李琦平日不喜女色,對於靈筠本無邏想,不知怎的,由不得心生愛好,也說不出是什緣故。深知張婉小妹嬌憨,心直口快,自覺除心喜此人外,無什異念,如不承認,張婉必當假話掩飾。

  正在為難,賢貞忽然走進,笑問:「七弟多年不見,還未及談別後光景,便和九妹到這裡來作什?有背人的話麼?」

  李琦越發臉漲通紅。賢貞為人溫和,張婉與她一見投緣,又知雙方好友,本想說出。見李琦窘狀,於心不忍,改口說道:「小妹氣不過那毛賊,想和七哥討令去探。他堅不令去,吃小妹激了幾句,正生氣呢。」

  賢貞知他兄妹情厚,信以為真,笑說:「那夥賊果然厲害。最奇的是個個力大身輕,難得許多人本領差不多,果然不可輕視。雖然雪衣老人暗示可以隨意行動,也等日內商議定後,再去為是,自家兄妹,有何爭論?外屋坐談吧。」

  三人隨去外屋談不一會,蘭珠興沖沖趕來說:「爹爹昨夜未睡,奔馳了一天雪山,受傷新愈,經小妹力勸與諸兄不是外人,今夜酒筵又是仿照宣和宮中的百珍全席,有百零八件,二十四道鹹甜果點,要換囚次席面,照例由西初吃到午夜。這是小妹計算,家父今日必回,早命準備。且喜無妄之災,仗著靈丹之力,已經結疤,現睡甚香。經小妹說好,我們先吃,家父何時醒,何時人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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