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大漠英雄 | 上頁 下頁


  鐘靈笑道:「後面廣場上不是他麼?這條路,還要經他平過。事情一完,就要飛來了。」

  四人定睛一看,只見一道青光,在廣場一帶電也似急盤空飛舞,忽順雪巷上空一晃,貼地飛來,那地面積雪便成但平,如用刀削過一般。緊跟著,一道青光落向鳥背之上,耿和現身笑道:「天太寒冷,時近黃昏,索性你把為首九位兄台,分兩起送人鐵堡,你再騎鵬回來,將隨行的人馬行李,分別引送進去,比較還快得多。底下的事,由我來辦好了。」

  鐘靈點頭,便令李琦在鳥背上發令,招呼眾人加緊前馳,聽候迎接,但須聚在一起,不要隔遠。

  說完,烏鵬已帶了男女四俠,往最前面暗雲環繞中的天山頂上飛去,不消多時,飛入天山深處,男女四俠在鳥背上淩風沖雲而馳,見鳥翼風力甚大,天山上面暗雲濃霧四面環繞,吃那大鳥一沖,所到之處,全成了斷棉飛絮,沸水一般,滾滾翻花,往外卷去。一會飛入天山深處亂山之中,俯視腳底,盡是危峰怪石,深溝大壑。那鳥不時擦崖掠風而過,休說到處童山,連樹木都少見。方覺山景荒寒,天又奇冷,烏飛甚急,劈面寒風吹得人連氣都緩不過來。那鳥忽把兩翼微收,沿著一條山谷,由上而下斜飛過去,前面漸漸發現花樹,風勢大減。接連幾過轉折,前面又現出一座危崖,烏鵬突然一聲長嘯。鐘靈笑說:「到了。」

  鳥已越崖而過,往下降落。緊跟著眼前一花,前面腳底忽現出大片盆地,人家田野,繁花如繡,美景無邊,隨聽歡呼之聲。鳥也往下飛墜,落在一片軟草如茵的廣場上面。盡頭處是一座精鐵做成的高牆,形如城堡,金釘獸環,門甚高大,氣象莊嚴,甚是雄偉。間前立著四個身材高大,手執長戈的壯士。人烏一到,便有兩人往門中跑進。鐘靈同了男女四俠縱下鳥背,便聽門內擊鼓嗚鐘之聲。前兩壯士忽同一人趕出,先向五人行禮,笑問鐘靈:「這四位遠客,可是雪衣老人方才所說,朱五兄的好友江南九俠麼?怎只來了四位?」

  鐘靈笑道:「人馬多著呢,俱在後面,還要接去。我師父在裡面麼?」

  來人答道:「老人剛走不久。敝堡主本想恭候,因送遠客他去,山外有事,今夜當回。行時留話,命小弟任龍在此恭候,款待諸位,備有接風酒筵,臥室也都齊備。請至堡中再談吧。」

  鐘靈笑道:「我還要去接人。這位是堡主之侄任龍大哥,四位請跟他進去。我去接引他們來此,往返也只個把時辰,至少你們九位弟兄姊妹必可到齊。少時再見吧。」

  說完,縱上鵬背,立即飛走。

  男女四俠便隨任龍同往堡中走去。見堡中房舍高大,外牆均用鋼鐵製成,打磨精光。內裡陳設尤為精美,圖書羅列多是兩宋舊珍,極少新品。明窗淨几,不染纖塵,清雅高華,兼而有之。外間是一個大廳,四壁均是南宋以來名貴書畫。珍奇器玩甚多,古色古香,華貴已極。地板也由鋼鐵製成,上鋪塞外特產的毛氈,氣象華貴,精潔異常。四人暗忖:「幸而來時換了整潔衣履,前半騎馬,後半騎鵬,未染塵污水泥。否則主人宮室如此華美精緻,如是風塵肮髒來到此地,把人家好好地方弄得滿地狼藉,豈不難堪?」

  剛一坐定,侍女獻上煙茶,來請洗臉。洗漱之後,四俠問知堡中男女人人武勇,任龍更是傑出之士,又知堡主政令開明,上下一心,人無棄材,地無棄利,終年安樂,百物皆備,以前糖鹽金鐵缺少,必須取之山外。自新堡主任中遲三十年前繼位以來,因為人口增多,對於地利大事開發,先後發現了好幾處金鐵油礦。又在後山深處發現岩鹽,地雖不在鐵堡境內,往返艱險,比較遠去山外方便得多,更免洩漏,引來敵人。中遲老謀深算,因那產鹽之區中隔危崖,形勢奇險,本可設法開通,但一想到本堡全仗這些峻嶺危崖包圍,方能與世隔絕,一旦開通,難保不引外人上門。但又不願把這天然之利由己獨佔。好在附近山民不多,知道的人極少,又都視為利藪,秘不告人。

  來往均有定時,路更險峻,知道鹽區的不過十多個挨近天山的土著,每來采鹽一次,多是結伴同行,翻山越嶺,險阻備嘗。崖上設有望台,山民來時,老遠可見,便由他去。嗣見派去采鹽的人常因路險受傷,雖有雲梯,以供上下,仍然不免失足傷亡。事有湊巧,那年忽然地震,崖底震開了一條裂縫,能容一人出入,形如之字。於是特用匠心修治,除入口設有掩蔽和三道鐵閘而外,並在崖那面隱僻之處,設下一座鹽庫,命人輪班留守,連采帶運。到了崖下,再由長繩系上。除風雪盛暑而外,常年不斷。遇有外人來此采鹽,立即藏起。一直多少年,均無人知。

  鹽坑東面,有一山谷,不知由何處遷來一夥人。先看他們似如武成一類洗手的江湖中人,只是人數甚多,人種也雜。為首三人,均是山東一帶口音。另外只有一個賊長,帶了一隊人馬,聚居一起,在穀中設下一座大寨。常時分頭出外,多是空人空馬出去,滿載而歸。中遲聞報,料知這夥人均是隱伏山中的大盜,命人尾隨。查探了幾次,均因對方行蹤詭秘,出山時全都扮作行商,耳目甚多,武功也好,行動多在邊境一帶。

  只有一次,為首三人遠赴河南,搶了大批財貨。由此便未再出,姓名也隨時更換,僅僅知道內有一年長的,外號九頭獅子,似是眾中之首,別的全不知道。對方也是缺鹽,不知怎的,去年春天,有七八個采鹽土人背鹽出山,被他們擄去,拷問鹽從何來,問出真相,立命賊黨往采,雙方差一點沒有撞上。中遲雖然不怕,因見賊黨人多,惟恐生事。幸而事前存鹽甚多,嚴令眾人留意,彼去我來,不與對面。采鹽時更要平均採取,少現形跡,遇到賊黨一走,立時加工多采。存鹽加緊運回,將庫毀去。居然事隔一年,尚無動靜。

  也是去的人稍微粗心,又見賊黨個個強悍兇橫,采鹽時口發狂言,實覺有氣,這天合該有事。頭天賊黨搬了許多鹽塊,沒有運完,散放滿地,又無秩序,鬧得路都難走。去的人少年氣盛,見鹽堆甚多,想起快要冰雪封山,采不幾天了。近日賊黨來得大勤,川流不息,自己已有多時不曾采鹽,便率眾採掘。回時氣不過,把賊黨所堆的鹽取走了些。初意采完這一次,本堡已可夠用,便是賊黨發現,也不妨事。哪知對方早就生疑,只為鐵堡側面地勢既好,防備又嚴,上有專人瞭望,賊党一出穀口,便被發現,以致用盡方法,尋查不出形跡。

  這天盜首九頭獅子龍天化聽賊黨歸報,說每次采鹽,如若無人留守,鹽坑崖形必變,仿佛被人掘去不少,所留記號,十九不見。暗中采鹽的,少說也在百人以上,老賊暗忖:「山勢險峻,尋常人決難到此。這麼多的人,從未露出一點蹤跡,平日藏身何處,大是疑問。對方必非庸手,人數又多,為何不肯露面?料定巢穴是在左近。」

  想起自己身犯重案,樹敵又多,特意來此隱藏,如被外人知道,傳說出去,立有禍事。於是故意前一日將鹽留下許多,親身前往,做下暗記。次日往看,不特暗記已變,竟連自己所積鹽堆也被取走了一半。一算人數,當在二百左右。山高路險,帶上這麼多的鹽,如何飛渡?近日各山口必由之路,又曾命賊黨防守,未見一人經過,忽然一日之內,被人採掘去大量的鹽,豈非奇事?心中驚疑,立意查探一個水落石出。

  誰知中遲更是謹慎,一聽手下取來賊黨存鹽,料定有事,早下令把人全數撤回,一面用山石連夜封閉入口。地本隱僻,路更難行,掩蔽甚巧,賊黨費盡心力,除卻那危崖是座參天峭壁,寸草不生,無法攀援而外,什麼也未找到。那鹽庫是一大崖洞,雖被發現,覺出有人住過,並還留下少許鹽粒,但也無用。越想越可慮,便命賊党分班埋伏守伺。無奈鐵堡中人已奉嚴命,本山存鹽足敷三年之用,賊党已然生疑,不奉命,誰也不許自由出入。賊黨空守十多天,直至大雪封山,始終沒有見到人影。本年開春雪化,老賊想越崖來探,又因崖勢高峻內凹,四面無路可上,只得暫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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