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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這類中含火砂地氣,越往前密度漸稀,威力也漸減退。所過之處,幹山萬壑,歧路又多,自又分去不少威力,肉眼自看不出,見那威勢,早已嚇退。這黑煙到了盡頭已成強弩之末,空中氣候再一生出反應,照著往復相對之理,發生大風雲霧,餘煙被風一逼,反潮回來。另一面峰頂噴口,仿佛大量點燃的火油,一經爆發,立時奪口而出,下面地域廣大,山腹地底因昔年火山爆發,地質燒熔,成了一個極大的空殼。

  餘下火煙受了地氣反應,到時暴漲,向上狂噴,勢力太猛,快噴完時,下面成了真空,另生出一種極大的吸力,殘餘煙尾自禁不住被它猛力一吸,當時中斷,連同外面空氣同時吸進,又在裡面連同原有可燃之物和殘餘地氣互相變化,摩擦凝聚,發生火力,到時再狂噴出來,似此每日兩次,循環不息。有時為了天時變化,也有大小不同,甚而停止之時,非到年久地氣噴完不會全消。因在亂山深處,四面高山環繞,形勢奇險,常人足跡不到,到的人也未細心體會,只見一般,偶然發現上面情景,沒有深入此地,只見黑煙被風吹回,便當反潮,於是疑神疑怪,或是認為荒誕不經,引起猜想,其實並非其事。

  隨又論到天地問的水火風雲雷電以及這類地氣,凡是有質有力之物哪怕無影無色,均可運用智能加以研討發明,使生出極大力量,為天下人民多出無量福利。可惜暴君專政,民智不開,偶有才智之士發明一點真理技藝便加誹謗,不肯重用,此均帝王專政以愚民為務,妒賢嫉能之故。將來真個世界大同,人無棄力,地無棄利,有心國家事業的才智之士,再將這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天然威力加以發明運用,使九洲萬國所有人類均受其福,彼時的人,那是何等快活?

  內中江明、阮菡雖然言大而誇,但都言之成理,並非虛妄。連阮蓮素來天真平淡的心情,也被感動,認為江明所說有理,哪怕暫時萬難做到,將來天下人類知道封建自私之害,全民扶助,共存共榮,共勞共享福利無窮之益,終有全體醒悟之時,誰能領頭發起的便是先知先覺,功昭萬世,永受人類敬仰的福星巨人。

  四人正說得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忽覺眼前光景越暗。江明走出樹下一看,疏星熒熒,山風漸寒,殘月掛樹,大如冰盤,景色昏黃,蒼煙浮動中,東方已有明意,剛喊得一聲:「天快亮了!」

  猛瞥見離地二三十丈的峰崖雜樹之間,似有兩條人影,接連兩閃便自不見,正是去往峰前的一面。那峰下半數十丈本是蒼崖壁立,石堅如鐵,光滑滑草木不生,只發現人影之處,鄰近前峰一帶,到處都是喬松奇樹倒掛盤生,還有大片藤蔓互相勾結,但是離地十多丈才有樹木,崖勢內凹,依舊無法上去。忙告三女一同出看,人影不曾再見,似已駛往峰前一面。細看形勢,當地本是峰旁盡頭之處,下面是一絕壑和大片峭壁,均非可上之路。

  昨夜二猿落處也在上面不遠,溪旁水跡尚還未於,離地二十丈高下雖有一條橫崖,地勢似頗平坦,怎麼看也看不出一點上升途徑。料那人影非是賊黨不可,既能安然退去,必已見到壺公。雖然慌張驚竄,仿佛受驚被逐,事終難料。並且黑摩勒師徒早就該到,照他性情,必往峰後尋來,此時未見蹤跡,不知光景如何,見到壺公沒有。還有昨日途中所見兩人也難斷定敵友,照百烏山人師徒之言,後面尾隨的兩少年,十九玉琪在內,也未見到。天已漸明,各有各的心事,江氏姊弟尤為憂急。

  正商計間,隱聞峰那面有人高呼「鐵牛」,只喊了一聲,底下便無聲息。空山回音相隔大遠,也未聽清,知是黑摩勒所發。江明首先情急,忙即奔向前去,急喊了好幾聲,並無回應。阮菡追上前去,笑喊:「呆子!方才喊聲順風而來,偶然湊巧聽到。我們人在下風,喊破喉嚨也無用處。萬一壺公不願驚吵,豈不失禮?我此時想起這座孤峰雖是高而不粗,也有好幾裡的方圓,我們為了壺公平日遊行起坐之處和山田在此,始終是在這裡許方圓以內打轉,沒有遠去。只憑遠望看個大概,覺著上下無路,何不去往那一面仔細看看呢?」

  一句話把江氏姊弟提醒,都笑自己糊塗。因見昨日壺公走的是這一面,便在當地留意,那一面因有大溪阻路,峰腳插在水中,始終不曾去過。略一商談,趕回林內,稍微收拾,將衣包掛好,拿起兵刃暗器和李玉琪行時所贈髮絲野麻精製的長索套鉤等應用之物,又將所贈健力提神靈藥各人服上一粒,便順峰腳一路查看過去,方覺前途山形越險,峰旁並有深溝大壑阻住去路,無法飛越,心中失望。

  阮蓮這次獨自當先,到了廣溪盡頭,忽然發現有一片地方雖然陡峭非常,細看上面石包突起甚多,離地六七丈便有灌木蒼藤,再往上便和來路峰側一樣,盡是松杉之類古木倒掛挺生,樹都不大,年代卻久,看去龍蟠鳳舞,剛勁有力,一路向上,約有好幾十丈,快到峰腰方始稀少,心想:那裡也許有路,何不上去再說,試它一試?峰腳水邊恰有幾塊山石出水丈許,見後面三人同立石上,面有憂急之容,忙即招手,喊過一說,俱以為然。

  四人當中,小妹姊弟最是力大身輕。江明生長黃山,幼得師傳,輕功更好,善於爬山。便由江明拿了套索,當先援了上去,阮氏姊妹居中,小妹斷後。四人均有一身好的輕功,玉琪所贈索鉤又極合用,仗著身法靈巧,再上不遠,到了樹木多處,連索鉤也用不著,一路攀援縱躍,登樹穿枝,往上援去,不消多時便上了二三十丈。

  正往前進,忽然發現一條天然石塊,蜿蜒如帶,盤繞峰壁之上。因是石黑如鐵,上下相隔大高,先未看出,這時仔細觀察那條棧道,雖然環峰而行,好些地方均極險滑,窄不容步,前面又不知道有無路徑,但是當地峰勢前傾,越往上林木越稀,再上已不可能,只得定一定神,改由江明在後,小妹在前。前途多是石壁,已無草木攀附,總算還有幾處地方比較寬闊,可以停留,險窄之處,最長的不過丈餘,壁上還有好些裂痕石竅,覺著細心把穩一點,通過不難,便緩緩貼著崖壁,提氣輕身,相繼走了過去。

  等將這形如羊腸的天然棧道走去十之八九,眼看前面石埂已斷,只近側稍有一處凹進,現出丈許方圓的平地。失望之餘,打算在那岩凹平崖之內略微歇息,再打主意,並沒想到內裡有路。到後看出那岩洞盡頭是一斜坡,深達三丈,底下暗沉沉的,當是死穴,也未在意。

  坐了一陣,見朝陽滿山,打算回去,三女已然起身。江明忽然內急,為了避人,落在後面。等三女出洞,剛一轉身,猛發現那暗洞石穴似有光影閃動,心中奇怪,忙用套索往下一試,深還不到三丈。為防萬一,便將套索系在上面,縱將下去一看,原來那地方乃是昔年火山爆發時震開的一條裂縫,又斜又長。天光日影正由上下透穿之處照將進來,大大小小有好幾十處,高低不等,中間還有歧路,由腳底通出四五丈,方始彎彎斜斜伸向前去,只立處入口一段光景昏暗,不透天光,並只四五尺方圓,人不能立,須要鑽將過去,忙即喜呼:「三位姊姊快來,路找到了!」

  三女聞聲趕回,問知下面有路,雖不知能否通到前面,比較總是有望。人在石壁深巷之中行走,又無危險,都想一試,忙同鑽了過去。到了有光之處一看,那地方好似一塊木板,被蟲蛀了好些條通路,人便行在其中,外壁最薄之處不滿一尺,高高下下,歧徑縱橫,腳底還有前古殘餘的黑砂,但已堅凝,浮軟之處極少,並不難走,路又極長,沿途均有天光由裂縫中透進,看得甚清。估計所行,相隔來路一面發現人影之處必不甚遠,走出兩裡來路,光景黑暗,氣候陰涼,路也越發寬大平坦,前途仿佛是一山洞。

  阮菡為防失足,將所剩一粒蛟珠取出照亮,走得更快。再走一段,洞徑漸小,往裡彎轉,同時發現前面地上有一團白影。江明搶先上前一看,原來當地已到盡頭,那白影乃是上面一個小洞所透天光,洞口外還有樹枝,知到出口,心方一喜,忽聽有人急呼「師叔」。阮菡正由後面跟來,珠光照處,正是鐵牛,被人綁了一個結實,正在地上掙扎,不禁大驚,忙即趕過,解開反綁放起。未及問話,鐵牛先是東張西望,滿地亂找。四人同聲急問:「你師父呢?剛天明時,還聽他在喊呢,如何不在一起?」

  說時,鐵牛已將所失紮刀尋到,喜道:「果然是真,未被老賊奪去。這不是好地方,實在冷得難受。我已凍了半夜,此時還好得多。我們上去再說如何?」

  四人見他滿臉激怒之容,手已綁麻,連刀都拿不穩,周身不住亂抖,又聽說不是好地方,只得依他。因那小洞離地頗高,江明正取套索,想要援上,鐵牛說:「無須,那邊還有出口,昨日我和師父便住在此,總算老賊沒有知道,將我捉住送了進來;洞中蟒蛇也只聽老賊們亂說,沒有見過,不知真假。夜裡卻是冷極,凍得我心口痛,難受已極。到了太陽底下一說就知道了。」

  四人跟著鐵牛,邊聽邊走,這才看出左壁有一裂縫甚高,但是極狹,人須側身而過,深約丈許。前面便是一個外小裡大的洞穴,外面長滿野草灌木。當地已是黑風頂前,山路旁邊由上到下是一斜坡,再往上去,峰形便陡,輕功好的人,只不怕天風吹墜,已能勉強走到近頂有雲霧的所在。因鐵牛說時氣急敗壞,神情狼狽,年紀又小,十分可憐;林中食物偏未帶來,只得容他坐在山石上面略微歇息,方始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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