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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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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昨日,明已探明仇敵的虛實,料其必敗,為了一時之氣,上來只作旁觀,以致晚了一步。如為惡賊所殺,不特問心難安,也對呂師伯不起,這都是平日太愛乾淨之故。此時醫傷,恐有耽延,被那幾個賊黨逃脫,又留後患,並且範顯傷藥不知藏在何處,不便向他尋找。念頭一轉,早將範顯穴道點閉,先將血止住,少時再醫。 就這轉身回顧之際,那旁賊黨本來想殺二女報仇,正用黑話商量毒手,忽聽受傷同黨驚呼:「三哥已為賊尼姑所殺,快打主意,風緊快逃!」 大驚回顧,賊頭屍橫地上,二女又是那麼武勇,用盡方法占不到半點便宜,動作之快出人意料,方才同黨傷亡,便是吃她忽前忽後、身法輕快的虧。明明人小,真力較差,因她動作如電,眼看打中,人影一晃便縱出兩丈以外,不來硬敵,無論用什麼毒手,均傷她不了。如非武功精純,早和同黨一樣被她乘隙攻進,不死即傷,本就強忍悲憤急怒,無可奈何,一見賊頭被殺,那兩個受傷的同黨已互相呼哨,休說死友屍首,連那受傷重的同黨都不及顧,各自先逃,不由心膽皆寒,哪裡還敢戀戰?一聲招呼,賣一破綻,縱身就逃。 二女瞥見賊頭已死,越發興高采烈,如何容他逃走?身法又比二賊輕快,只一縱便到了前面,攔住去路。啞女一言不發,揚鉤就打。小鳳更是手快,因知所追老賊,人最殘忍,昨日前往窺探,聽他親口自說,動輒殺人全家,雞犬不留,總計所殺已在千人以上,如被逃走,大無天理,心念一動,將所剩的四支風尾梭,先由後面連珠打去。 那賊見她上來亂髮暗器,打傷兩人忽然停手,只當用完。不知小鳳一心為民除害,看出他本領甚高,前發暗器均未打中,恐又落空,意欲待機而動。那梭又是師執前輩傳授,小才寸許,一手兩支,連刀握住,一點也看不出。那賊逃時心慌,沒有防備,連中三支,倒有兩支打中頭頸,再吃小鳳縱往前面,雙刀齊下,剛一出手,那賊已支持不住,翻倒在地。小鳳忙又追殺逃賊,忽聽一聲清嘯劃空而過,抬頭一看,正是師父縱身由頭上飛過,搶在賊的面前,喝道:「你們這班狗強盜,還想逃麼?」 群賊知道厲害,連那重傷未逃的,也一顛一拐一路搖手,急叫「饒命」,趕了過來,同跪地上,再三叩頭求饒,從此改邪歸正。 小鳳知道這班強盜都是極惡窮凶,無一好人,側顧另一逃賊,知難逃走,也在一面退避,朝著啞女大聲癡呼。知這兩人都是心軟,師父不肯動手,分明要放賊黨活命,便將所剩鳳尾梭朝賊打去。那賊不知敵人是個啞子,見她手中雙鉤上下翻飛,一言不發,專一猛攻,不聽招呼,已被迫得手忙腳亂,正想且戰且退逃往女尼身旁,跪地求饒,沒想到小鳳一梭飛來,由左太陽穴打進,透腦而出,和前賊一樣,倒地身死。 二女趕近前去,小鳳喊了一聲「師父」。淨波見她疾惡好殺,怒視了一眼,當著賊黨不便明言,朝賊喝道:「我聞你們橫行江湖,害人甚多,今落我手,本難容你活命,看在苦求可憐,速將各人出身行為、以前害過多少商民,從實招出,不可說謊。我只看出你們真心悔過,從此歸善,便可從寬發落,如有虛言,仍難活命。還有你們由數千裡外到此山野荒村作什,也要明言。」 隨令二女看住賊黨,自往範顯身旁山石上坐下,個別詢問。內有三個知道自己罪惡太重,死也不虧,一切聽命,不特把平生罪惡直言無隱,並將經人引進去往芙蓉坪投賊,以及曹賊近來到處命人勾結黨羽之事一一說出。 淨波問完,便令坐在一旁等候發落,未置可否,接著再問第二個。等到全數問完,只有一個最是凶狡,百般支吾,不說真話,反想將來報仇,以為誰不要臉,不過暫時惜命,不得不低頭求饒,好在頭領已死,正可把罪過推在死人身上,矇騙過去,敷衍了事。哪知是人多有天良發現之時,不會執迷不悟,死而無悔,越說假話越糟,並不如他所料。結果眾同黨是真心悔過的都能活命,連那自認罪惡太重,說得不多,但是悔過尚誠,只不好意思一一直說,都得了活命。只他一人,被淨波當眾說破好謀和同黨所供罪惡,點了死穴,白用心計,仍是送命。 淨波指著死賊說道:「此賊便是你們榜樣。你們平日專門害人生命財產,不勞而獲,享受已慣,此時怕死求生,日子一久,難免故態復萌。如其真心悔禍,便須聽我主持,由我指定地方,在一山洞之中住上一年半載,每日照我所說,學點功藝之事,就便收心,將來出去也有一點職業,你意如何?」、眾賊黨見那死賊平日那好功夫,被對方微一伸手便自送命,正在驚疑,想不到這樣痛快,只把話說明便不再追究,能得活命已是便宜,哪裡還敢多說?同聲應諾,說:「我們罪該萬死,蒙師父不殺之恩,感激非常,無論何事,全都遵命。」 淨波便命二女將眾賊党引往來路山洞之內,安置住處,給以食糧柴炭和各種用物,除不許擅自出洞而外,餘均不受拘束,每隔三日開一次葷,由二女隔日問明所喜何物,代為送去。等將傷治好,再按各人技能,或由淨波親身傳授土木金鐵等工事,等四五月過去,經過師徒三人查考,如無異志,便可隨意出外走動。 小鳳不知師父見這些賊黨多半殘廢,不是傷腿就是傷腳,又都一身極好武功,意欲訓練出來以為異日之用,對方也有專門技能,不必再做盜賊,便可謀生,彼此都好。萬一將來有事,又可使其出力,原是一舉兩得的主意。小鳳疾惡如仇,覺著這班均是殺人甚多的盜賊,休說中途疏忽被他逃走,便是暫時侮過,將來放出去,仍難免於故態復萌,又去害人;幾次想要開口,均因師父面色不善,勉強忍住。等到引了賊黨要走,淨波忽將其喚回,低聲說了幾句,方始明白,心仍不喜,師命難違,只得依言行事。為想試探這班賊黨真心,到了洞中石室安排之後,連前後門戶也不封閉,稍微指點,轉身就走,心想:賊黨如逃,必走後面洞口,庵中尚有兩個能手,決不放過,再說洞中路途不熟,賊黨如逃,師徒三人也正由後趕回,不必再奉師命,便可下手,看師父還說什麼。 主意打定,因范顯尚暈坐地上未起,忙往回趕,並令啞女藏在暗中查探賊黨動靜。剛出洞外,便見陳英由崖上縱下,範顯業已醒轉。陳英正由他身上取出傷藥,將死賊身上衣服割下,與他包紮,血已不流。在旁一聽,才知淨波恐他流血過多,又覺自己不該疏忽,竟將藏在身邊好幾年,一直不捨得用的一粒九宮丸,請陳英取來溪水,撬開牙關,與他灌了下去,方始將人救醒。否則別的不說,單這醒後痛苦先是難當,就有師傳傷藥止血定痛,也無如此神速,就便還可賣好,免其懷恨。 範顯早就醒轉,知道不是淨波,必與敵人同歸於盡,弄巧敵人還不會死。見他師徒三人,把所有賊黨全部打敗,傷亡殆盡,最後幾個受傷的又被制服,雖被二女引走,不曾全殺,到底出了惡氣。尤其本領之高,除各位師長外,在同輩中還是第一次看到,心思又細,知道自己流血過多,一面忙著殺賊,出手先將穴道閉住,使周身失去知覺,免了好些痛苦,先頗感佩。 等到事完,淨波忽將陳英招下,笑說:「人心難測,這些賊黨是否從此改邪歸正尚還難說,因此方才不令師弟上場;今全走開。范師兄血流太多,就有呂師伯的靈藥,人雖無事,將來用功恐有妨害。這粒九宮丸專能補益真力真氣,藏在身旁已有好些年。此地離庵太遠,我那裡地方又小,都是婦女和出家人,范師兄還要靜養數日,不比師弟就要起身。請將那旁賊屍身邊水壺解下,取些溪水,給他喂下,再將身邊傷藥代為取出,包紮停當,然後解醒,免得痛苦。」 範顯知她討厭自己太髒,想起昨日之事,好生不悅,無奈口張不開,只得聽其自然。雙方雖不投機,偏又受了人的恩惠,忍著愧憤,由陳英將藥灌下,並將身旁傷藥代為取出,洗淨傷處,將藥粉調敷停當,包好之後,淨波方說:「另一逃賊乃許氏弟兄同黨,不知是否藏在近處,范師兄的穴道在青龍穴左近第四根肋骨旁邊,師弟想必知道。索性請你一人偏勞,我去去就來。」 說罷縱身,其行如飛,晃眼便踏崖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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