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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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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喊:「師叔!請註定船舷兩旁,水中甚清,目力好的,三丈以內來賊均可看出。如見水花亂轉,或是起了水線,便是賊党由水中偷偷掩來,想要鬧鬼。相隔如近,可用魚梭打他。要是到了船旁,便用這兩根鉤叉刺去。船底藏有刀輪,想要沉船,決辦不到!只將兩舷把住,留心水賊鬧鬼翻船,就不怕他了。弟子先往探敵,去去就來。」 說完,回身朝下一蹲,雙手合攏,向前一伸,頭下腳上,貼著船頭,全身刺人水內,聲息皆無,水也不曾濺起一點。只見一條人影在萬頃洪濤之下,活似一條大魚,身子接連幾個屈伸,其急如箭,晃眼鑽入水心深處,無影無蹤。 鐵牛初次見到這樣大水,一聽丁建報警,說是賊黨要來,定晴四顧,前面波濤滾滾,直到天邊,並無可疑之跡,笑呼:「丁大哥,這麼寬闊的水面,陸地相隔不知多遠,來賊莫非都在水中行走麼?」 丁立笑說:「師弟你年紀輕,地方又是初來,今日浪大,自難看出。此地離開小菱洲至多二十來裡,你看前面有一條黑線浮在水上,便是二弟所說烏魚灘,過去不遠,就到地頭了。左邊角上,有一個小黑點時隱時現,便是湖中礁石之一,須等浪頭沉落才能出現。你順我手指之處留心注視,就看見了。」 鐵牛照他所說,正看之間,先是發現水面上浮著一個小黑點,隨同波浪起伏,隱現無常,相隔約有四五十丈。眼看小船越開越近,忽見水上起了一條白線,箭一般朝著小船迎面駛來,正喊:「師父、大哥快看,那是水賊不是?」 丁立忽然驚呼:「師叔留意!那是一條江中惡蛟,已有兩年不見出現,猛惡非常。一下被它撞上,落在水裡,多好水性,也難傷它。逃避稍遲,不死也成殘廢。」 二人見他邊說邊將船頭用力掉轉,想要避開。黑摩勒聞言大驚,忙將紮刀要過,命鐵牛取出鋼鏢,手執鉤叉,在旁戒備。 就這轉眼之間,丁立話還未完,遙望白線後面又有一條水線,比頭一條要小得多,相繼追來。丁立神態越發驚慌,拼命揮動雙槳,想要逃避。黑摩勒忙說:「你不必為我擔心。我的水性雖然平常,比這一柄紮刀厲害的東西我也不怕。等它追到,索性跳到水裡除此一害便了。」 丁立知那惡蛟長幾丈,其大如牛,尖頭大嘴,周身逆鱗,刀斧不傷,力大無窮。以前伏在來路湖心深處、暗礁石洞之下,共是大小三條,專一興風作浪,兇猛無比。尋常舟船,吃它尖頭一撞,便是一個大洞,當時沉底,做它口中之食。小船遇上,長尾一掃,便成兩段。前年諸位師長恨它害人,天色稍為陰晦,必有舟船遭殃。這一帶地方雖是水深浪闊,天氣多好,也是波濤洶湧,為全湖最冷僻的所在,舟船往來不多,翻船傷人之事依然不斷發生。師徒七人,另外約了兩個水性極好的好友,借了一個大木排,想好主意,來此除害。費了許多事,還有一人受傷,才將最大的一條殺死。 在水裡搜尋了三日,後又來過幾次,均未再見。因那兩條小的,逃時都受有傷,只說已死,也就罷了,想不到藏伏此地。這東西在水裡動作如飛,無人能敵,身上皮鱗又極堅厚,就是打傷也不妨事。大的一條還是大師伯親自出手,用內家罡氣打瞎兩眼,再由師父冒了奇險刺傷要害,方得殺死。就這樣,還被它一尾鞭將木排打散,如非事前準備,幾乎全都破碎。死前負痛,在湖中亂竄亂蹦,上下翻騰。當時惡浪滔天,平日清明如鏡、深約百丈的湖水,方圓二三十裡之內,全被攪成了黃色,波浪似小山一般朝人打到,聲勢猛惡,無與倫比。就通水性,多大本領,不知它的習性弱點也鬥它不過。先就無法近身,如何下手?不過這東西喜暗惡明,不是風雨陰晦不會出來。今日怎會出現,實出意料。自己奉命護送,想不到中途遇見這樣惡物,如有傷亡,有何顏面歸見師長!本在愁急,又見黑摩勒毫無懼色,拿過紮刀,想要入水除害,越發驚惶,正在急喊:「師叔不可造次!就要下去,也等弟子說完幾句話再去。」 二人正說之間,忽又瞥見右側水花亂閃,隱隱看出內有三條人影閃動。為首一個是穿著一身魚皮水靠的瘦子,已然發現全身。丁立怒駡:「惡蛟快到,水賊趕來,正好送死!師叔千萬不可下去。這東西見人就撲,尤其是在水裡,目力更好,必已發現來賊,也許誤認前年傷他的仇敵。我已將船掉轉,順流倒退要快得多。等他們遇上惡蛟,就有熱鬧好看了。」 話未說完,船已退出二三十丈。惡蛟也自趕到原處,小船一退,剛要掉頭追來;那三水賊也似發現對面來了惡蛟,先是三面分退,後又折向前面,隨同小船同駛,相隔卻遠。為首一賊最是迅速,已快追上,成了平行。 丁立看出那賊不懷好意,雖怕惡蛟厲害,仍不甘心退走,故意走向側面,把船夾在當中,想引惡蛟追船,坐收漁人之利,用心毒辣。料知為首那賊必是姚五,久居本地,雖知惡蛟厲害,前年殺蛟,三位師長不願招搖,行事隱秘,並未傳揚在外。老賊不知惡蛟習性,妄想借刀殺人,豈非自尋死路?正告黑摩勒師徒,請其細看惡蛟有多厲害,一面往來路順流急退,又駛出十來丈。惡蛟先是朝船追來,一見水中有人,重又轉身追去。 老賊想似看出厲害,不顧陰謀害人,忙往斜刺裡竄去。後面兩賊大約水中看物還不能超出一二十丈,發現稍遲。老賊去勢箭一般快,雙足一蹬便是老遠,水中不能開口。二賊沒有看清去路,等到發現對面來了惡蛟,自恃水性武功,也不知道厲害,互相打一手勢,左右分開,內中一個還想繞到惡蛟之後,前後夾攻。人蛟惡鬥,當時開始,方才追在惡蛟身後的一條小水線忽然不見。 船上三人因知那蛟雌雄兩條,後面水線雖小得多,也許入水較深之故。丁立還想退遠一點,黑摩勒師徒全都人小膽大,只管丁立那樣說法,並不害怕,反覺這樣人蛟惡鬥的場面難得見到,前在金華北山會上,雙方形勢威力何等險惡厲害,尚未放在心上,何況區區水怪,堅持無妨,不令退得太遠,說什麼也要看這人蛟惡鬥的奇觀。丁立因對方師執尊長,又是前輩劍俠的門人,口氣如此堅強,必有幾分把握。只要水性能和自己差不多,就可無事。好在心已盡到,這等固執,只好聽他,也未再強,自在暗中準備不提。 這一隔近,惡蛟全身出現,形態越發猛惡。黑摩勒見那惡蛟身長足有一丈七八,一顆形如瓜子、又大又扁的怪頭足有三尺大小,上唇突出,下巴朝裡縮進,張將開來,宛如一個大血盆,利齒如鉤,上下密佈,前額一根緊靠後腦的倒須獨角,長達三尺,周身藍鱗,在水裡好似一條驚虹,閃閃生光。大口一張,便有大團黑水,拋球一般猛噴出來。全身並不出水,只在離水面兩尺以下翻騰追逐,動作如飛,靈活異常。 這時風勢雖然小了許多,浪並未平。湖水清深,相隔不過十丈左右,看得逼真。本是無風三尺浪的水面,加上人蛟這場惡鬥,攪得湖水翻飛,浪花如雪,駭波山立,驚濤澎湃,此伏彼起,越來越猛。三人所乘小舟,在丁立全力主持之下,飄蕩進退,在這些浪山之上,起落不停。有時一落好幾丈,再被一個浪頭打來,丁立雙槳朝後一扳,避開來勢,再由百丈驚濤之中騰空而起。到了後來,一葉孤舟直似一個小球,在千尋惡浪之上拋來拋去。 先是黑摩勒不肯後退,後來波浪越發險惡,丁立也把心一橫,暗忖:三位師長平生無論遇見多麼險惡的形勢,向無退縮之事。我弟兄是他們嫡傳弟子,黑師叔師徒都是小小年紀,如此膽勇,已勸過他們好幾次,既不肯聽,再要退縮,顯得膽小,面上無光,不如施展師傳本領,支持到底,只不翻船落水受傷,便有光采。想到這裡,膽氣大壯,便用全力操舟,把全副精神放在兩枝鐵槳之上,看准波浪來勢,左閃右避,隨同上下進退。小船不特沒有出事,浪頭也無一次打進船裡,反比來路浪山一過滿船是水,要好得多。可是丁立除卻註定前面,以全力操舟而外,別的也就不能顧到。前面人蛟惡鬥也更猛烈。 原來那三個水賊,除卻姚五先已溜走,下餘二賊也都各精通水性,武功更非尋常。上來妄想前後夾攻,將蛟殺死。不料那蛟動作神速,又把二賊認作前年仇人,早已激怒,總算前年吃過都陽三友的苦頭,當日又受了一點傷,恰巧來人刺中它的弱點,本是無心巧合。那蛟見水中還有兩人,雖和方才所見不同,沒有那麼厲害,心中仍有懼意。又恨又怕之下,凶威減少許多,否則二賊早已送命。但是那蛟頗有靈性,漸覺敵人來勢不如預料之甚,先遇仇敵又未追來,膽子漸大,便朝敵人猛攻。 前面一賊仗著身法靈巧,雖未被它沖倒,覺著惡蛟口中噴出來的水球由身旁擦過,和炮彈一樣力大異常,尤其惡蛟轉側極快,窮追不捨,就這兩三個照面,差一點沒有被它撞上。後面那賊本想由後面和兩旁刺它要害,又被惡蛟用那又粗又長的尾鞭一掃,立有萬千斤的壓力猛撲過來,人被擋退老遠。不能近身,如何下手?連發三次毒弩,均被蛟身皮鱗擋退,彈力甚強,一箭也未射中,未次差一點沒被尾鞭掃中,把人打成兩段。經此一來,才知厲害,哪裡還敢上前!想要逃走,又沒有蛟快。實在無法,只得前後左右,往來閃避,遇見機會,再用水中暗器乘機發上兩件。惡蛟並未受傷,反更激怒,追逐越緊。人在水中,能有多大長力?本非送命不可,眼看難於支持,逃又沒法逃走。時候稍長,漸漸手忙腳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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