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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商逢還未及答,忽聽崖後有人接口道:「今夜並無外人蹤跡,前後都有山洪阻路,你們今日巧遇,就要分手,不妨談上一會。我因有事,暫時不能與黑師弟相見,可代轉告:你說的活不錯,最好在此住上一夜,明朝起身,直往江西彭澤小孤山,以免多生枝節。那姓伊的弟兄二人,正是神魔伊商嫡妻之子。為了乃父寵妾滅妻,隨母隱居江西原籍,雖奉母命不許與父相見,但知乃父被殺之事,母子三人決不甘休。黑師弟此去,最好不要提起前事,先往孤山將育笠老漁人尋到,好言相商,請其勸那兩弟兄將劍交還。如其不允,必有原因,不可冒失得罪,可往湖口小菱洲,去尋龍、鬱兩家的長老,明言來意和師長姓名,十九可以如願。總之,能不動武才好。」

  黑摩勒忙應道:「你是井師兄麼?前聽先恩師當時說起師兄為人,久欲拜見,請來一談如何?」

  那崖後發話的,正是奚恒之師井孤雲,接口答道:「黑師弟,我早對你久仰,只是現有急事,必須起身,還有別的原因,不便相見,望勿見怪。事完我必尋你,再行暢談吧。」

  黑摩勒還想說時,商逢笑道:「井師兄就是這樣過於小心,但他對友最是熱心義氣,不久定必尋你相見,由他去吧。」

  底下便無聲息。鐵牛在旁,聽崖後人口音清朗,從未聽過,便留了心。

  黑摩勒本想追去,因聽井、商二人先後勸說,再三挽留,情意殷勤,心想:師徒二人已二三日不曾安眠,就往前追,路上也要覓地安睡。前途又有大水,與其路上受苦,不如在此吃飽睡足,明日直赴江西。追上這兩人更好,如迫不上,便照所說行事。想了想,點頭答應。

  商逢本請黑摩勒師徒月下對飲,再去廟內安歇;四娘一意結交,早在暗中命二子回家準備,再三和眾人說,連賓帶主一同請去。商氏夫婦知其借此解消前嫌,並和來客互練刀法,其意甚誠,便說:「別位弟兄無須同往。我夫婦帶了奚恒,代你陪客吧。」

  四娘只得應了。經此一來,化敵為友,彼此高興,一同起身。

  到了劉家,吃完晚飯,談了些時,賓主雙方又練了一陣剛柔金紮,鐵牛才知自己並未學會。四娘招式雖比鐵牛會得多,但又不明變化和那最要緊的口訣,互一參考,彼此均有益處,全都欣慰異常,喜出望外。鐵牛因在日間睡過兩三個時辰,急於想和主人一起用功,不肯就睡。黑摩勒知他體力素強,自己明日還要趕路,只囑咐了兩句,命其練完就睡,自先安眠。商、奚三人也自辭別。天亮驚醒一看,鐵牛、奚恒同立床前,正在收拾衣包糧袋。

  主人母子也在一旁。問知四娘,因見黑摩勒師徒衣服大少,又未帶有乾糧,仗著家中富有,百物皆備,連夜做了許多路菜糕餅,又把劉氏弟兄小時所穿衣服取了幾件,分贈二人。本來還要預備行李,鐵牛力言:「無須,包裹太大,走路累贅。師父一向空身上路,稍近一點,只在五六百里以內;連衣服都不帶一件。自己身邊,還有好些金銀,路上並不為難。」

  四娘方始中止。黑摩勒見主人十分誠懇,只得受了。

  臨走,四娘垂淚說道:「未亡人十多年的深仇,臥薪嚐膽,日夜悲苦盤算。只為仇敵勢力強大,無可奈何,徒死無益,飲恨至今。三年前遇見兩位老前輩,才把寒山七寶中的兩種兵器學會,知道仇人武功厲害,非這兩件兵器不能破他。那一雙日月鉤,尤其是這烏金紮斷金斬鐵,是他剋星。無如寒山諸老只剩兩人,到處托人尋訪,不見蹤跡,正想照樣仿造,拼著一條老命,混進芙蓉坪賊巢,與那忘恩負義的老女賊同歸於盡,又恐一擊不中,反累門人小兒受害,進退兩難。不料諸位老少英俠將助孤兒報仇複業,我也可以追隨同往,雖然因人成事,倒抵了我多年心願。但我母子山居避禍,除卻瞎長老和商氏夫婦、井道長有限幾人,還是前年為了小兒爭執,受迫說出,誰也不知我們底細。平日輕不出山一步,雖有兩個先夫所交好友偶然送信,到底耳目不周,事又機密,還望老弟師徒格外關心,得到音信立時通知,以便同往賊巢,親報夫仇,感恩不盡。」

  黑摩勒笑答:「那個自然。」

  四娘長子劉隆,武功比兩弟要強得多,弟兄三人平日雖然驕縱,人並不壞,以前吃過商、奚諸人的虧,未免懷恨,昨日又受了傷,本來恨極黑摩勒,立誓報仇,不料對方竟是恩人艾道長的門下,又問出許多關係,報仇二字自談不到。昨夜四娘再向三子門人,背後痛哭勸告,想起黑摩勒小小年紀,自己全家竟非敵手;鐵牛年紀更小,又是他的徒弟,均打不過,實在丟人太甚;再見對方人甚義俠慷慨,越發感奮佩服,由此互相勸勉,努力用功,痛改前非不提。

  黑摩勒由主人力勸,吃完早點方始起身。走過小山時,商逢正在等候,和奚恒一同送出十裡之外,指明途向,方始別去。黑摩勒心想:伊氏弟兄雖然起身在前,斷無不眠不休之理,並且由劉家起身時雨下不久,還不甚大,中途遇見那樣大風雷雨,必要覓地躲避,雙方一樣耽擱,又不知身後有人追來,也許仍能追上,並未把井、商二人之言看得大重,加以一夜安眠,精力恢復,才一上路便加緊飛馳。滿擬鐵牛見過此人形貌,已然問明,任其如何改變,只要追上,憑自己目力總能看出。為防被人識破,並將二人所穿黑衣面具換下,裝成兩個村童,又編了一套言語,意欲追上二人,相機行事。誰知昨日這場大雨只在方圓二三百里以內,再往前去,離開那一帶山區便沒有雨。伊氏弟兄原因作賊心虛,算計鐵花塢三凶必要命人窮追蹤跡,只在劉家吃一頓飯,匆匆起身,趕出數十裡雨勢便小,始終未遇大雨,腳程又快,早已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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