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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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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僧口說對方師長是他仇人,卻命自己代為生擒來作押頭,話又不肯明言,再問便以盛氣淩人。對於鐵牛,一個頑童,偏又任其無禮,連自己受了好些閒氣,不知用意所在。平日想起,便自忿恨,只為事先約定,被其套住,無可奈何。照鐵牛所說,凶僧對於兩小兄妹,似比自己還要看重。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驚。初意,覺著鐵牛滑稽好玩,想再任其取笑一會,又想挨到兩小兄妹把救兵請來,看其是否所料那人,以免先將樊秋打倒,對方又複隱去,不再現身;及至江明發話,暗罵自己粗心,眼前還有一個凶僧,比樊秋還要兇險,如何大意?心念一動,立時出手。江明。童興也自趕到。 黑摩勒笑對樊秋道:「這一次你明白了吧?上次在古廟內將你點倒,你還不服。我兩三次殺你易如反掌,只為你不似別的狗賊鼠輩無惡不作,平日還有一點可取之處,我師父婁公明和蕭隱君、司空老人等各位師長平日又曾告誡,但有一毫可原,決不妄下殺手。今日我仍放你,報仇與否,日後聽便。今日如要動手,決非我敵,何必自我苦吃呢?」 樊秋始而怒火燒心,暗中咬牙,恨不能把仇人碎屍萬段才快心意。無奈全身受制,不能言動,又知仇人人小鬼大,行事刻毒,身落人手,死非所畏,最難受是,自己多年盛名,老來失風,死在一個後起小鬼手裡,死前說要受上許多侮辱。有心發話,想激仇人來個痛快,偏是口張不開,無計可施。心正發急,忽聽仇人居然這等說法,人當生死關頭,除卻真個平日養氣功深或者有極崇高的信仰,才能視死如歸,從容就義。否則,任他平日多麼眼高於頂,驕狂自恃,一旦失勢被擒,但有一線生機,沒有一個不想活命的。何況對方所說並未使其難堪。樊秋活沒聽完,念頭早已轉過,暗忖: 「這黑小鬼,上次相遇,連受他許多惡氣,先還認定不是葛鷹袒護,決不容其逃生。今日一見,果是厲害,不問是否暗算,憑自己的耳目本領,竟會被他掩向身後,一下點倒。單這一點,就無以自解。反正死活兩途都是丟定大人,徒死只是落人笑駡,太已不值;如等放開再打,就能得勝,傳說出去,也是極大笑話。何況本身短處,這兩小鬼全都知道。上次廟中隔窗點穴也許真是小鬼所為,所以事前打賭,把話說得那麼滿法。照此情勢,勝必無望,轉不如暫且忍氣,將來再說,比較要好得多。」 同時又想起石中藏珍尚在凶僧行囊之內,此時仇已是難報,兩小兄妹全都逃走,凶僧驕狠乖張,保不藉故背約,如何應付?黑摩勒已一掌拍向背上,就勢朝脅下一捏。 樊秋當時只覺腰背問一酸一麻,穴道立解,人也言動自如,愧忿交集之下,勉強把氣平住,呆了一呆,才朝黑摩勒強笑道:「你真是個好娃,憑我也會栽在你的手裡,承你的情沒給我難堪。我姓樊的雖受小輩暗算,今日我仍認輸,休說此時不會和你動手,也不會再支幫手出場,不過七指和尚的凶名,你們既是司徒老人與蕭隱君門下,想必知道厲害。他現在山後松林之內,你那徒弟鐵牛與他相識。年輕人最好不要太狂,遇事須要多想一會。依我相勸,就此上路,不要惹他,兔遭毒手。如無什事,他年當有再見之日。我尋法燈,說上幾句話,也和他分手了。」 黑摩勒笑說:「樊朋友不必生氣。今日我實沾了江老弟的光,全是取巧,不能算贏。你吃了暗虧,照情理又不好意思和我再打,也是真的。你此後不與凶僧一路,足見高明。要我躲他,卻是不勞多慮。這禿賊罪惡如山,不能和你來比。我們早想為世除害,尋還沒處尋他呢,好容易在此遇上,如何放他過門?你自請吧。」 樊秋見對方生得那麼又瘦又幹,看年紀至多十二三歲,竟練有那一身驚人本領。臉貌雖被人皮面具遮住,但那一雙怪眼神光炯炯,精芒遠射,行家眼裡,一望而知是個內外功均極精純的能手,那麼厲害的七指凶僧,絲毫不在心上,反要尋去除害,單這膽勇已是驚人;略一尋思,驚贊之餘,反倒消了怒火,慨然答道:「我縱橫江湖也數十年,第一次見到你們這兩個小娃,如非眼見,決不會信。實不相瞞,我雖記仇痛恨,但是你放掉的人,不報此仇固是丟人,將來就報了仇,也不光鮮,左右都難。我決不是想激你們送死,你們如真要尋七指和尚,只一將他戰敗,使我對人有個說詞,我便從此隱姓埋名,永不在外走動,你看如何?」 江明接口笑道:「那大好了!但是我們和凶僧交手時,他是你同黨,你能袖手旁觀麼?」 樊秋氣道:「說來又是氣人!我和他以前只有一面之識。也是上次古廟盜扇受辱太甚,自知老偷兒難鬥,歸途正自氣忿,不料與他無心相遇。急病亂投醫,怒火頭上談起此事。原意約他相助,復仇取寶;他偏要先盜寶石,再去報仇。正值鐵牛金華尋師,被他制住,強迫同行。不多兩比我便看出他陰險刁滑,有他無人。此去便是豁出破臉,與他分手,如何算是我同黨?憑他多年凶名,你們四人齊上也不為多。 何況我已敗軍之將,自己的仇尚且不報,如何反助他呢?照實說來,我只是一時粗心糊塗,請將容易遣將難,無故不便與之斷絕,如非開頭自誤,不便出爾反爾,似他這樣兇惡蠻橫的人,連我遇上,也是容他不得。能借你們的手,除此大害,再好沒有。不過,這禿驢武功實是驚人,只有左脅是他要穴。你們雖是名家傳授,到底不可大意,他那左手最是厲害,更要小心。我看你們三人所帶兵器俱非尋常,最好三人齊上,一動手就亮傢伙,鐵牛千萬不可上前。」 還待往下說時,童興眼尖,因時已久,早就防到凶僧尋來,四下查看,猛瞥見右側山石後似有黃色衣角被風吹動,閃了一閃,正告黑、江二人留意,微聞冷笑之聲,眾人全部警覺。見樊秋仍然說笑自如,竟如未聞,方覺以他耳目靈警不應如此,隨聽石後獰笑道:「你教得果然不差,可惜太晚。你這一廂情願的事,今生看不成了!」 話才出口,日光下突有一串黑點,似暴雨一般由山石後飛出,照準樊秋打去。 眾人知是凶僧所發,見那來勢又猛又急,為數又多,無論山石樹幹,打上便碎,知用內家真力勁氣發出來的暗器,厲害非常,忙各縱身戒備;再往前面一看,樊秋好似早已料到有此一著,暗中有了準備,也不開口,只將雙手齊揚,用劈空掌朝外亂打。只聽連串叭嚓之聲,密如擂鼓,先後何止百餘下!剛看出那是一些豆大石土,並非暗器。忽聽樊秋大喝:「我不願與禿驢交手!方才所說,你們不可忘記!」 黑摩勒心方一動,說時遲,那時快,凶僧暗器忽止。同時,一條黃影已由石後飛出,朝前撲去。樊秋大喝:「且慢!」 一面急揚雙掌,朝上打去。雙方勢子都是猛急異常,掌風呼呼齊響中,猛又聽樊秋一聲怒吼,身形微晃,似己受傷,人也就勢把腳一點,朝側面林中縱去。 黑、江二人,不料凶僧來勢如此猛惡厲害,就這轉眼之間,樊秋已為所傷,以三小弟兄的目力,竟未看出怎麼傷的,全都又驚又怒,同聲大喝,朝前追去。凶僧先似立意要殺樊秋,窮追不捨,對於三小弟兄全未理會,後聽三小喝罵,追近身後,才邊追邊罵道:「我殺死這不要臉的狗賊,再尋你們這些小鬼算帳!除非拜我為師,休想活命!」 口中喝罵,忽然回手一掌,劈空打來。這時三人追離凶僧只有兩丈左近,那一帶全是參天老樹,行列雖稀,樹卻又粗又大。 三人正追之間,瞥見凶僧揚手,想起方才樊秋之言,忙即閃避。忽聽掌風過處,喀嚓一聲,道旁不遠一根尺許的石筍已被打斷,倒了下來,灑了一地碎石。看出凶僧故意示威,因有收徒之言,全被激怒。黑摩勒暗忖:「禿賊法燈如此兇惡,不設法將他除去,必留後患。」 忙朝江、童二人故意喝道:「凶僧掌法厲害,快些分開!」 說罷,打一手勢,先往側面繞去。二人會意,忙往側閃。 凶僧回顧喝道:「無知小狗!此時先叫你們看個榜樣,乖乖等在一旁,等我擒到這廝再行發落。只要聽話,不特保命,還有你的好處。」 話未說完,忽聽樹後陰影中有人接口笑駡道:「憑你也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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