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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到後一看,靜悄悄的,因是夜裡,看守馬廄的夥計嫌天大冷,均在旁邊小屋之中圍爐取暖。天氣陰黑,地方廣大,馬廄相隔上房後牆尚遠,當中還有三座柴草堆,靜悄悄的,也不知先那黑衣人是否在此,只得提氣輕身,越過房後水溝,先貼著後牆偷聽,果是男女二賊口音,並還說起自己,開頭口氣似有用他之處,心中略定。暗忖:善惡兩方勢不兩立,我必須和諸俠一氣才可無事,否則我兒已是白骷髏的對頭,就算眼前能夠勉強敷衍,早晚也必為賊所殺,難得諸位英俠均在店中,狗男女只得兩人,除他們較易,何不將計就計,先探明他的來意,聯合諸俠一同下手,如能一舉成功,大快人心,自家也永無後患。主意打定,正在尋思如何見面,微一疏忽,弄出一點響聲,微聞內裡冷笑,並有夥計奔出之聲,知已驚動,再想繞往前面相見必生疑心,忙即就勢縱上,探頭窗口,悄聲說道:「果是二位寨主在此。我這樣進來,以防萬一被人看破不好。」

  男賊仍和平日一樣,笑答:「老王,你真膽小。你是店東,肥羊又是熟客,前屋進來又什相干?偏要鬼頭鬼腦,快進來吧。」

  王標見男女二賊仍和往日一樣,心又一寬,忙即往下縱落,哪知剛一對面,二賊忽同獰笑了一聲。自知不妙,知道二賊凶狡多疑,翻臉無情,仗著久經大敵,心雖緊張,表面仍極從容,正想編上一套假話表示好意,女賊已先說道:「空話少說。你以前也幫過我們的忙,如今我們來了仇敵,你是否和從前一樣,須要明言,免找無趣。」

  王標見二賊口中說話,外衣己脫,現出那身骷髏裝束,又將人皮面具戴上,但未拉下,越料凶多吉少。事已至此,只得假裝到底,笑答:「我們相處數年,寨主還不相信麼?休說我以前出身,對頭未必能容,便是二位寨主的厲害,誰都知道,天大膽子,也沒有自尋死路之理。有話只管吩咐,是辦得到的我必遵命,不過言明在先,我洗手多年,好容易在此安居樂業,自然不願惹火燒身。暗中為你二位效勞,多麼費事決不推辭。如其明來,被對頭看破,於你無益,而我夫妻全家均受連累,卻非所願。我天膽也不敢有什他念,只盼本身蹤跡不致洩露,便是萬幸,這一層還望二位寨主海涵才好。」

  二惡賊先是各將一雙凶睛註定王標,一言不發,聽完,男賊便說:「對頭欺人太甚還在其次,在此三日之內,我必親來掘取藏金。你如想過太平日子,必須隨時相助,使我夫婦每夜來此將那藏金掘走,非但無事,從此和你不再麻煩,還有酬謝。」

  隨將計策說出,大意是令王標代為遮掩,對頭不來店中便罷,對頭如來,可照所說兩種方法調虎離山,以便下手。並說此事外人還不知道,藏金甚多,均此五六年來所劫珠寶金銀,無論敵人多麼厲害,也必在三日之內將它取走。當夜便是來此誘敵,稍露形跡立即退出,敵人定必窮追,決想不到他會去而複轉,沒有真逃。當夜就要開始下手,只敢洩露,我必殺你全家,莫怪不講交情。少時你便出去驚動對頭,以便誘敵等語。

  王標心中暗罵:「你真把人當成三歲小兒,只真這樣做,必早遭惡報無疑!」

  心中尋思,表面卻裝好意,再三力勸,說:「此事太險,好在敵人還不知道,何必忙此一時,至於店中客人甚多,我平日守在屋內,不大出來,也不知誰是你們對頭。共只看出兩人可疑,前日業已離開,今日是否回轉,也須查問才可曉得。這等做法,我也不以為然,第一個我先不願被人知道,還望寨主三思。」

  王標初意是恐二賊試他,故意說得那麼忠心,暗查二人神色,竟如未聞,方料要糟,穿黑衣的異人此時未見,不知何時才來?欲用緩兵之計拖延一點時候,正想設詞勸告,假裝怕事,尤其不願驚動敵人,女賊忽然冷笑道:「你真好心,顧全我們,也不怕你那寶貝兒子不願意麼?」

  王標越聽口風越緊,正在急口分辯,猛瞥見後窗上伏著方才所見黑衣蒙面人,暗朝自己揮手,心方驚喜。一聲「哈哈」,男女二賊同時警覺,來人已手舞雙劍而下,二賊也各取出兵器應敵。

  王標深知男賊寶刀厲害,女賊暗器尤為凶毒,手無兵刃,就勢竄了出來。因知二賊厲害,決非其敵,黑衣人下時,又有「不關你事,各自快走」的話,正想沖出,忽然發現二商藏在桌下,暗付:「店中如其出了人命,一樣遭殃,這兩個又是老主顧。剛握著椅背呆得一呆,忽又瞥見窗門大開,想起後窗戶也是如此,這樣冷的天,把前後窗全數支起,分明二賊步步留心,到處留有道路,想要關上,既恐二賊情急反噬,又防二賊厲害,黑衣人不是敵手,少一退路,屋中二商更難免於波及,就這微一尋思之際,後屋三人已打將出來。

  二賊看去並無敗意,共只兩三個照面,便各穿窗逃走,手中暗器亂髮如雨,女賊口裡並還噴出毒針,不是黑衣人用罡氣將其打飛,幾乎送命,就這樣,為救二商,腿上還中了一技毒釘。且喜上房三個夥計均早囑咐,收拾完了傢伙便各退出避往院外,末了一個因往里間探頭,對男賊偷看了一眼,雖生疑心,不等發難,自己便與二賊見面。中間二賊並還提到此事,說楊老么和上房兩個夥計均在慘殺之列,談不多時便現本相,跟著被黑衣人追將出去。深知毒釘厲害,恰巧桌上有柄小刀,咬牙忍痛,把毒釘連肉剜下。想將二商喊起,同往外面暫避,因聽黑衣人追敵時,曾在對面房上說起店中還有賊黨,身已受傷,難於迎敵,就此出去恐遭暗算。方一遲疑,三玉、老么和那姓李的矮胖子已相繼趕到,問知天已不早,店中客人並未驚動,心中略安。二商也經老么扶向炕上臥倒,人已嚇病,內中一個神志俱都不清。王標父子極力安慰,力言「無妨」。

  姓李的見王標腿內剜去一塊,上過傷藥之後,四邊皮色還在逐漸發紫,正說:「這男女二狗賊毒藥暗器真個凶毒,陳四兄帶有這類解藥,方才得信曾經來此,不知人往何方。如等少時醫治,便恐傷毒發作,許多討厭。幸而王兄內行,拼受痛苦,將傷口剜去,傷又不重,未動筋骨,否則還有危險呢。」

  王三玉方答:「我這傷藥乃師父所賜,也能解毒,不知怎會傷口發紫?」

  陳四忽由外面走進,一面止住眾人,無須多禮,隨說:「我因中途發現賊党假扮的車夫警覺逃走,跟蹤追去,可惜今夜大先生不在這裡。只大哥途中得信匆匆趕來,本意先和我們相見,忽然發現白骷骸在此,趕往後面窺探,跟著便遇十三弟,談起他奉六弟之命,往外面查探回來,遇見王兄,得知白骷髏在此,同有兩個富商,正喊他去有事商量,必有陰謀毒計,匆匆一談便各分途下手。本想惡賊化裝來此,又正喊人入內,暫時不會有什動作,均想探明形勢,和我三人商量定後再前後夾攻,一舉將賊除去。因大哥說那車夫也是一個賊黨改裝,令其往探,趕到一看,人已不在。剛往正院趕回,大哥因救王兄,已和二賊動手,追往房上,恰巧相遇。

  「他二人算計店中還有賊党,大哥跟蹤追賊,十三弟繞道小院,就便向我三人送信,時機緊迫。只顧防備店中伏有賊黨,此時人未全散,恐驚眾人耳目,更防賊黨暗算正院三人,以為六弟和十四弟均在店外未歸,下面也許只我一人,以致陰錯陽差。除六弟一人隨往追賊而外,我頭一個趕來正院。恰巧裝車夫的賊黨接到賊頭信號,正要逃走。這廝身法甚是輕快,人更機警,和男女二惡賊一樣,打得一手好暗器。我雖不曾受傷,卻被滑脫。大哥等三人也不知追往何方。此時雖只二更,隆冬夜寒,路斷行人,敵我雙方身法均極輕快,又由屋上馳過,店中客人竟未驚動,只一店夥無意中瞥見先後三四條黑影,悄沒聲越房而過。

  「正打不起主意,二姊忽由外面趕來,問知前事,斷定賊黨逃往西南,叫我不必追趕,急速回店向店主打聽,暗中查看旅客之中有無可疑的人,一面加緊戒備。並說惡賊還有好幾個厲害黨羽,恰巧在此三日之內來訪,膽子越大,為首二惡賊殘忍凶狡,什麼事都做得出,就許出其不意,仗著來此年久,熟於地理,容易掩藏,去而複轉,遷怒店東,隨意殘殺商客,使其遭受官司連累,不能安居,他再隨時乘隙暗算,以為洩恨之計。王兄改邪歸正,洗手多年,三玉又是武當門下,總算是自己人,不應使其波及。非但今夜小心,在大害未除以前,我們這裡還不能夠離人。匆匆說完,自往西南方追去。

  「我知大先生今日去往上陽堡佈置,二姊來路又正是那一面,聽口氣,雙方必已相見,我便趕了回來。沒想到王兄中了毒釘,幸而將傷剜掉,這傷藥也還不差,否則白骷髏的毒釘雖不似那毒藥吹針見血封喉,有這半個多時辰的光陰,人早不支,痛昏過去了。」

  陳四邊說邊將王標傷處解開,仔細查看,討來溫水將傷口洗淨,灑上自己的解藥,再用一塊藥貼好。王標本覺傷口又癢又痛,火辣辣的有些發麻,周身都不自在,洗時更痛得直冒冷汗,等到換過傷藥,立轉清涼,人也能夠隨意行動,連聲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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