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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二商嚇得連聲分辯,力言:「決無此事!天大膽子,也是不敢。」

  女賊哼了一聲道:「他也許沒有什麼弊病,你卻難說。我雖不曾拿著你的真憑實據,但我夫妻是什人物?光棍眼裡不摻沙子,比電還亮。至少你心中也是有病,對我夫妻起下不良之念,才會這樣。否則,你們自從起身到此,我都留心,的確膽小惜命,百依百順,不敢絲毫反抗,裝得也極自然。我還高興,準備事完之後賞你二人三百兩銀子盤用,以後再遇,也給你二人一點情面。你偏不知好歹,此時並無什事,無緣無故怎會面紅氣粗,舉動也矜持起來?你們性命在我手中,休說打算鬧鬼,便有不良之念,或是心中咒駡,我也一望即知。趁早安份一點,是你便宜。如其胡思亂想,你那人腦子,便正好做我的下酒菜了。」

  被恐嚇的一個連急帶怕,想起日裡遇賊時所見慘狀,再一噁心,哇的一聲,將剛吃下去的酒菜全數嘔吐出來,滿地狼藉,差一點沒有噴到桌上。惟恐二賊發怒,自更心慌膽寒,忙要跪倒哀求。另一個也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女賊心狠手黑,兇暴殘忍,對於二商業已生疑。本是危機一發,這一嘔吐,反倒保住性命!」

  原來二賊,均極機警,女賊尤為凶狡,看出內中一個忽然氣息不勻,面紅得厲害,生了疑心。當威嚇追問時,男賊一路走來,看出二商膽小忠厚,又都不會武功,方才並未見他有什舉動,幾次喊人,俱是高聲說話,不曾停口,惟恐自己疑心神氣。未次出外要酒,恰未留意,以為女賊多疑,許又酒後想吃人腦,借題發揮,覺著此時用人之際,二商並未違抗,不應說了不算,後見二商一個雖也驚急,神態尚還自然,被女賊盤問的一個果似有異,剛有一點疑心,忽見張口嘔吐,忍耐不住,神態越發慌張,當是酒醉所致,本已認為女賊誤會。

  嘔的一個又較機警,百忙中見男賊伸手來拉,口中低喝:「有話好說,不許下跪!轉眼就有人來,我們還要裝病。」

  猛觸靈機,顫聲答說:「真個冤枉!我因日裡受涼噁心,兩次想吐,恐怕見怪。越來越忍不住,膽小心慌,哪敢有什惡念?」

  男賊聞言,越以為所料不差。女賊也似有點相信,略一尋思,便令二商去往外室炕上歇息,少時店東到來,不許窺探。

  二商宛如皇恩大赦;連聲應諾,先將酒桌移向外屋,剛剛走出,恰遇夥計送酒進門,背著後屋使一眼色,故意笑道:「我們業已酒足飯飽。二位病人稍吃幾杯,連早晨的飯也嘔了出來。此時不可驚動,明早還要你們打掃呢。」

  說罷,自往炕上臥倒,夥計立將酒壺拿出。

  二商假裝閉目養神,偷覷房內,男賊似已臥向炕上,女賊卻未看見,想起板牆上面有兩處洞眼,必在暗中查看自己動作,心裡急得直叫皇天,表面卻裝醉臥,一言不發。隔了一會,忽聽房中冷笑,兩夥計本有一人收拾二商移出的酒桌,聞得里間酒味,意欲入內打掃。二商一時疏忽,忘了攔阻。夥計剛一入門,忽然亡命一般逃竄出來,同時便聽房中多了一人,低聲說道:「二位寨主不必生氣,一切由我一人擔待,一切遵命。如有絲毫洩露,惟我是問便了。」

  底下語聲便低。

  二商方想:裡套間內雖有兩個小窗,離地頗高,後面是片馬廄,窗下還隔著一條水溝,王標未由前屋走進,轉眼之間,如何會在裡套間中說話?心方奇怪,隔了不多一會,便聽出二賊口氣越來越凶,王標似在不住賠話,極力分辯,說:「此是走到上房以前臨時警覺,先還不知何人。後來掩往後窗窺探,才知二位寨主在此。恐防洩漏蹤跡,恰巧那兩位客人不在房內,又當夜間無人之際,特地穿窗而入,當面請教有何吩咐。如有他意,不會這等舉動。這二位老客尚未見面,他們也未私通消息,寨主不可誤會。店中是否住有你的對頭,我也不知。日前那兩個可疑的人,自你夫婦一走,人便離開,他們往來動作何等機密,怎會自吐虛實?我那外甥楊老么,至今不知你的來歷,全是平日覺你夫妻人好。全是好意,何苦要這幾人性命?」

  二商一聽,惡賊連他二人也要慘殺,不禁心慌膽寒,剛由炕上悄悄爬起,欲逃不敢,無計可施,忽聽裡屋有人哈哈一笑,跟著便聽金鐵交嗚,知已動起手來。剛嚇得周身抖顫,往桌子底下滾去,人還不曾全數鑽進,王標已由裡屋縱出,隨手抄起一把椅子,未及轉身,裡屋三個蒙面怪人已一路啞鬥,打將出來。男女二惡賊,不知何時已將那身骷髏衣服穿上,男賊手中的刀寒光耀目。另外一個和惡賊打扮差不多,也是一身緊身的黑色短裝,隻身上沒有白骨條紋,手中雙劍一長一短。

  二賊當先沖出,女賊把手一揚,便有兩點寒星朝王標打去,吃王標用手中木椅一擋,口喝:「我未與你為敵,何必欺人太甚!」

  話未說完,男賊手中暗器亂髮如雨,已朝身後追來的蒙面人打去,口中大喝:「王標老狗早晚全家送命,理他作什?我們快走!」

  人隨聲起,當先穿窗而出。女賊二次揚手,要用暗器,百忙中瞥見二商身搖體顫,擠在桌子底下,將手一偏,又是兩點寒星,改朝桌子底下打去。

  王標知那毒藥暗器厲害,恐二商被害,由旁搶過,伸手用木椅一擋,奪奪兩聲,兩根毒釘全打在椅於上面,因那木椅只寸許厚一塊木板,女賊力猛手急,內中一釘竟穿椅而過,打在王標腿上。同時女賊見兩次暗器均被王標打退,知道後面敵人厲害,又料店中還有別的敵人,陰謀敗露,作賊情虛,再見男賊穿窗逃走,催令速退,不敢戀戰,一面縱身穿窗而出,中途回頭,張口一噴,一蓬其細如針的暗器又朝王標頭上打來。

  女賊毒針厲害,百發百中,發時宛如一蓬暴雨,敵人只在女賊目光註定之下,打中便難活命。本是危險萬分,忽然一股急風過處,微聞丁丁之聲、十幾根毒藥吹針宛如暴雨之遇狂風,王標一支也沒有中上。只見一條人影跟蹤二賊穿窗追出,隨聽對面房上有人低聲急呼,互相說了兩句,大意是說二賊還有黨羽,須防暗中害人。底下聲音便遠。

  王標本在前面櫃房之中,正和乃子三玉互談前事,要將楊老么喊來警告,先聽夥計來報,說二商請見,忙即趕去,行至中途,又遇一個夥計匆匆迎來,拉往一旁,暗中告知,說:「與二商同來的兩個病人形跡可疑,後聽內一老客偷偷警告,說那兩人便是白骷髏。」

  王標聞言大驚,因那店夥乃是;日日一個徒弟,人頗機警,忙囑:「不要張揚。速往西小院看于相公,人如在內,暗將此事告知。」

  夥計說:「此行太險。方才曾見三玉到來,最好和他商計之後再去。」

  王標方說:「三玉年輕氣盛,惡賊來意難測,不應使他知道。你尋于相公要緊。」

  二人本來立在暗處密談,忽見一條黑影飛馳而過。王標眼亮,看出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緊身短裝,但又不似二賊打扮,心中一動,忽又聽左近有人低語道,「于相公不在店內,無須往尋。店東只管前去,你們不可張揚驚動。」

  王標忙即低聲應諾,吩咐夥計照樣做事,不可露出神色,一面留意發話之處,乃是道旁一株大樹,知道那人暫時不肯相見,想起二賊凶毒,為難了一陣,暗忖:方才那條黑影,必是偏院所住異人之一,甚而便是那位姓于的大俠也不一定,所行正是正院上房之後,不如先往上房後窗戶外窺聽些時再作打算,便往後面馬廄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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