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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遇壽頭穩捉甕中鱉 行險著飛來天外兵(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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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貴大喜,暗想一叉麻雀,時光必定晚了,那就可以留他們住下了,穩穩的一箭三雕。心裡這麼想,嘴裡早連應「好好,叉麻雀是我最喜歡,我來拿出洋燭出來。」 一面又叫當差的出去買點心,買香煙。巧寶道:「小麻雀誰耐煩去叉他,要叉叉得大一點子。」 張鹹貴道:「大一點子也好,五十塊底二四如何?」 巧寶笑道:「張先生,虧你也是場面上人。五十塊底麻雀,算是大了。我們從會叉麻雀到今,幾十塊錢一底的麻雀倒也沒有叉過。」 張鹹貴道:「此地是棧房裡,太招搖了不便的,巡捕房不時派人來查看呢。你們喜歡大一點子,我明天領你們一個地方去,五百塊底,一千塊底都可以。」 小燕道:「我看就一百塊底麼二罷。再要小時,自家也覺著難為情。」 巧寶道:「一百塊底就一百塊底,張先生說的那地方在何處?明天須得再碰一場大點子的。簡直說這一百塊底,我不過是應酬戲。」 張鹹貴道:「這地方就是女總會,裡頭玩具不止麻雀一樣,牌九、搖攤圈的溫都有。」 小燕道:「甚麼叫做圈的溫?」 張鹹員道:「圈的溫是外國紙牌,鬥起來便當的很。」 鳳姑道:「外國脾我們不懂的,不必講他。」 巧寶道:「女總會不是已經禁掉了麼,怎麼這會子還有女總會。」 張鹹貴道:「禁掉的女總會在珊家園,現在的女總會在虹口。」 小燕道:「虹口也有女總會,聽都沒有聽著過。」 張鹹貴道:「虹口這女總會,是個紗廠老闆開設的,就設在紗廠裡頭。秘密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可以保的住永沒有風波。」 巧寶道:「紗廠老闆為甚要開起女總會來?奇怪的很。」 張鹹貴道:「紗廠老闆有位姨太太,很喜歡賭錢,老闆又很是怕他,姨太太要開女總會,老闆不敢違拗,只好任其所為。」 巧寶道:「這老闆叫什麼名字?」 張鹹貴道:「姓洪,名叫明生。洪明生起初本是個軍犯,從四川本籍充發到這裡的。初到時光,靠著小本經紀度日。苦熬省吃積下了好幾十塊錢,他就拿來放印子錢。印子錢的利息,最是厚不過,頓當放出,零碎收回,盤盤算算,不到幾年,頓積了近千八銀子。他就拿這筆錢,開了爿押當鋪,押當鋪取利以十日為期,按期二分,一月三期,就要六分,長年計算,就要七分二厘。一百塊錢,一年工夫就要嫌到七十二塊利錢,並且他們都以三個月為限,利上加利,計算起來差不多要對合利呢,怎麼不要發財。明生髮了財,就專門的翻造房屋,賤買貴賣,盤出盤進,十年工夫竟漲了六七十萬家私。現在在虹口開著一爿紗廠,他姨太太在廠裡設了個女總會,每日賭客男男女女,總有好幾百人,包車馬車汽油車停了個滿,紗廠門口用著印度老管門,任你仙人也猜不出裡頭有女總會。你想這地方好不好。」 說著時,當差的香煙點心都買來了,鹹貴忙著張羅。巧寶道:「何必費事,又要去買點心。」 咸貴連說怠慢。當差的早搬上四色點心,擺下四副牙筷。巧寶見是蛋糕、杏仁酥、蝦仁燒賣、雞絲春捲。當差的又提著開水壺,把茶沖熱了。鹹貴再三相勸,巧寶等見他一片至誠,只得努力應命。吃畢,當差的絞上手巾,各人接來揩過,點好洋燭,四個人碰起和來。四圈碰畢,已經兩點鐘相近,牌風甚穩,各人沒甚進出,只小燕輸了五十多塊錢,鹹貴贏進三十二塊,巧寶贏進十八塊,鳳姑贏進五塊。照鹹貴意思,就想留他們住棧。小燕已經覺著,咬著鹹貴耳朵道:「你的心思我也很明白,只是今天他們都在,不很便當,好在我們聚首的日子長呢,何必性急。」 鹹貴究因第一道兒碰面,不便十二分狼形。又因小燕的話,說得入情入理,只得點頭應允。巧寶臨走,回問:「明天我們在那兒再會面?」 鹹貴想了一想道:「十二點鐘四馬路一枝香六號相會如何?」 鳳姑道:「是日間十二點鐘,是夜裡十二點鐘?」 巧寶道:「自然總是日間十二點鐘,夜裡十二點鐘大菜館都打烊了,還跑去做什麼,」鹹貴道:「是極是極,明日十二點鐘我在那裡恭候是了。」 一宵易過,次日巧寶、風姑、小燕穿衣洗臉,撲粉梳頭,一切收拾定當,已經十二點三刻。點了點饑,坐車子到一枝香。張鹹貴已等得不耐煩了,忙請巧寶等入了座。巧寶等並不客氣,各人點了五樣菜,老老實實擾了他一頓。喝過咖啡,由咸貴簽字惠帳。雇上兩部馬車,巧寶、鳳姑合了一部,小燕鹹貴合了一部,馬夫拉動絲韁,兩匹馬拖著八個輪盤,飛一般滾向虹口而去。 霎時行到,果見很大很大一所大紗廠。外面一拷圈竹籬笆,竹杆上都抹著烏煤柏油,門口掛著塊木牌,寫著富本紗廠。兩個紅頭黑炭,金剛似的站在那裡。馬車直由大門而入,只見籬笆裡十二三畝廣闊的草地,馬路縱橫,當前一所高大洋房,煙囪巍然,機聲震耳,黑煙沖霄,知道就是紗廠。 馬車到紗廠正門口,並不停車,一徑駛過去,兜抄橫路。抄到紗廠後面,忽然別有洞天。馬路兩旁,滿栽著矮樹,一斬斯齊,都只一人來高。草地上東一簇西一簇,盡是海外的奇花異卉。遠遠望去,一所三層樓洋式院落,門前停著無數包車馬車。正觀看間,恰好行到。見院落前另掛著塊牌子,上寫古蜀洪公館五字。下車進內,徑行上樓,支過穿堂,到一間洋房裡。見先有四五個女子,兩三個男子,在那裡說笑閒話。一個女子見了鹹貴,起立相迎,又向巧寶等說了聲請坐。巧寶一面歸坐,一面把那女子打量一番。見描眉畫眼,並不十分的出色,估量去像個招待員模樣。談笑有頃,那招待的女子開言道:「可以攏局了。」 張鹹貴問:「搭子怎樣搭配?」 那女子道:「悉隨尊意。」 張鹹貴道:「我們四個人,齊巧是一個搭子。」 那女子道:「原班很好,省得湊搭生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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